真示宗戶後,十午們討論了半天,也沒討論個讓人信腰的謝耕來,陳樂也不急著點破,只說這樣的聚會以後每十天都會有一次,下次聚會。會給你們一個解釋的,這十天以內,能夠想透其中道理的,賞賜照舊。
接著,共尉吩咐賜宴,在章台宮擺下一個千人宴,酒菜並不多,手裡搶來的羊,肥美而鮮嫩,孔銷吃的最開心,滿面紅光的對共尉說:「有羊有酒,這檔次太高了。」
共尉笑笑,沒有多說什麼。這個時代酒席也好,祭禮也好,分檔次主要就是看主菜,有牛的酒席叫牛酒,檔次最高,因為耕牛是農業的根本。所以一般很少殺牛,那是高規格的宴會時才會有。次一等的便是羊酒。貴族家裡比較常見,普通人家也很少見。再次一等的就只有豬了,普通人家都以享用,只用你花得起錢。
酒過三巡,共尉離席,給幾位名聲大的學者敬酒,陳樂等人則分別去給其他的學子敬酒。學者也好,學子也好,都有些受寵若驚,紛紛避席回敬。酒宴很熱鬧,直到日已西斜,這才盡歡而散。
共尉和陳樂一起出了卓台宮,兩人邊走邊說,心情十分愉快。
「那個你能不能把太史那邊的事先停一下,先給我準備幾塊水晶鏡子?」共尉輕聲說道:「我要對付匈奴人。能早一點現他們,總是好的。」
「大王放心,我已經開始準備了。」陳樂點點頭,很有把握的說道:「前期因為要準備磨鏡的機器。所以花的時間長了些,現在機器已經好了。技師們的手藝也練出來了,只要東海那邊的水晶通道不斷,北柱國那邊很快就能裝備上。」
「這就好。」共尉家本來就知道小孔成像的現象,他給陳樂講解了光的相關理論之後。陳樂很快就理解了,望遠鏡、放大鏡是第一考慮,不僅看天象用得著。軍事上更是重中之重。但是水晶的產地在東海,而且水晶未必都能磨鏡。再加上開始的時候磨鏡手藝十分難以掌握,所以一直沒能做出真正可用的望遠鏡來。現在工藝突破了。正式生產也就成了可能。
「玻璃的事情,搞定沒有?」
「玻璃搞定了。但是做鏡子還不成。」陳樂搖了搖頭:「只能做做奢侈品。」
共尉歎了口氣,事情總不如想像的那麼美,他最開始考慮的是用玻璃制透鏡,但是生產出來的玻璃一直達不到效果,試了好多次也沒解決問題,他這時才知道為什麼前世的同行說,不是所有的玻璃都能做鏡子的。
「那火藥呢?」
陳樂臉色更難看了,都快垂到了胸前。
「算了算了,你也不要太心急。那東西,確實不是那麼好搞的。」共尉見陳樂湘喪倒也不好再催他,反過來安慰了他幾句。火藥的方子他給了陳樂,但是陳樂做出來的東西一直不能很好的控制。他想來想去,可能還是提純工藝上有問題。徐福後來倒是搞出了黑火藥,但是那玩意嚇嚇人還行,真打仗。頂不上大用,還不如把財力物力花到煉鋼上來更實在呢。
「逍遙,這次打白羊王,你新利的半身甲作用很明顯對減少傷亡起了很大的作用。」共射拍拍陳樂的肩膀,笑嘻嘻的說:「百煉鋼刀也很好用,你抓緊時間,先給把虎豹騎和陷陣營配上,這可是我的殺手鋼。
陳樂猶豫了一下,又點了點頭。共尉將他的神情看在眼裡,沉默了片刻說道:「忙不過來了?」
「有點。」
陳樂的事情最多,一大堆在東海研製出來的東西等著上馬,紙的事情已經告一段落,現在手頭忙的是煉鋼,兩萬多人全配鐵甲、鋼刀,那可不是一件小事,何況他手頭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鑄幣。秦也好,山東六國也好,鑄幣都是隨便鑄的。因為鑄幣用的銅重量就是幣的面值。只要不摻假,基本上鑄錢就無利可圖,當然了,辦法總是人想出來的,有不少人就利用國家沒有進行控制這個漏洞進行私鑄,他們把價值相對較低的鐵。鉛混進銅裡,以此來牟利。這種錢幣在市場上造成了極大的干擾。現在共尉要興商,先就要把鑄幣權統一收到政府手中。對陳樂來說,又是一個極大的工程。好在秦國以前的兵器都是青銅鑄造的,精通鑄造技術的工人並不難找,現在缺的就是詳細工藝的擬定和試制。
「鑄錢的事先停一停吧。」共尉道:「撫個一兩年沒關係,鐵甲、鋼刀的事情抓緊做,早出來一天。我就可以少損失很多士卒。」「喏。」陳樂鬆了一口氣。
「蜀中的銅運來沒有?」
「聽張將軍送來的消息說。已經在路上了,只是棧道難走,可能還要一段時間。」
「知道了。」兩人說著,已經到了宮牆外,陳樂一見有幾個陌生人在共尉的車旁等著,知道他還有事,就先告辭走了。共尉走到車旁,看了一眼站在李永旁邊的那個中年人,那個中年人連忙拜倒:「草民吳巨。拜見大王。」
共尉愣了一平:「你叫吳巨
「正是。」共尉很意外,前天陸賈剛和他說起過吳巨這個人,他還沒得來去找他。沒想到他主動找上門來了。他看了一眼李永,李扭連忙笑著解釋道:「大王,他是我大父的學生。我剛才在太學裡看到他,就覺得特別奇怪,所以…
共尉明白了,他笑了笑,擺擺手道:「原來是李公的學生,起來吧。」
吳巨起身,束手站在一旁。共尉讓李永找來一匹馬,讓吳巨騎著,跟在車旁,一起向咸陽宮方向走去。一路上,共尉詳細打聽了吳巨的情況。原來他和李斯是同鄉,年輕的時候到咸陽找出路,就拜在李斯的門下,學習荀子的學問,說起來,他是荀子的再傳弟子。秦朝還在的時候,他做過幾年官,政績還不錯。沒想到正當壯年的時候,秦朝卻滅亡了。他因為是李斯的學生,一直沒有好的去處,這次聽西楚太學招收學子,他就來了,開始走的是令尹陸賈的路子,因為陸賈也是楚人。陸賈原本是儒家思孟派的,和荀派並不相契,但是陸賈現在接觸實際政務,遇到了很多新問題。都是思孟派的學問無法解決的,所以他和吳巨一接觸,立刻對荀派產生了興趣。當然了,陸賈轉而接受荀派。其實還是為儒家著想,因為荀派的學問適合從政,當官的人多了,對提倡儒家學問當然是有幫助的。這一點陸賈雖然不說,共尉也心知肚明。
共尉以前對荀派的學問僅限於中學時讀過的《為學》,其他的瞭解並不多,因為荀子有兩個法家的學生,名聲不太好,孔穌又是思孟派。當然不會給他講解荀子的學問,最近因為要考慮以法治國,他才開始接觸集法家之大成的韓非子的學問,間接的瞭解了一些荀子的學問,但是韓非子把荀子的法家內容推向了極致,從根本上來說,和荀子的學問又有很大的不同。
和吳巨一席談,共尉倒走瞭解了不少荀派的事情,更讓他高興的是,吳巨不僅對做官有很多的見解,身邊還藏有全本的《荀子》。
共尉和吳巨一談就是大半夜。吳巨有執政經驗,在共尉的官員班子裡是難得可貴的,共尉從他這裡聽到了更多的經驗之談,特別是對法律方向,吳巨可謂是個行家裡手。共尉對他十分滿意,第二天就把他安排到廷尉呂澤那裡去擔任廷尉正。秩千石。吳巨喜出望外,頂著兩隻熊貓眼,喜滋滋的去了。
法家弟子吳巨一夜之間由一個庶民擔任了廷尉正的大官,在西楚太學裡又引起了一陣熱潮。不少有執政經驗的人都趕到令尹府求試,把陸賈忙得不亦樂乎,經過十幾天的審核面試,挑出一批既有理論,又有經驗的人補充到各府試用,反正各個崗位都有詳細的要求,考核標準也是擺在明面上的,倒也沒有費太多的手腳。
吳巨當了廷尉正,陸賈又轉向荀派。荀子的學問一下子在西楚太學風行起來。與此同時,咸陽的幾家書坊迅推出了新版的《荀子》、《韓非子》、《呂氏春秋》等書,賺得盆滿缽滿。
《荀子》是儒家集大成之作,《韓非子》是法家集大成之作,《呂氏春秋》則是對戰國以來各家學術的綜合,因為呂不韋是商人,後來又被秦始皇流放,所以一向不為人所重視。《呂氏春秋》的價值也嚴重被人低估了,現在共尉提倡百家爭鳴。商人的地位也提高了,他們很自覺的就推出了同是商人出身的呂不韋主編的書。
咸陽城裡很熱鬧。
孔的也沒閒著,他一面主編《共氏春秋》,一面讓人推廣《孟子》以及子思的書《中庸》,極力擴大思孟派的影響,與此同時,他開始整合各家資源,準備推出六經的統一版本,因為各家學問的不同,嚴重分散了他們的戰鬥力。比如《詩》就有齊、魯、韓三家,互相辯駁,更談不上對外了。
但是市面上最受歡迎的,卻還是陳樂主編,從各家典籍裡抽選出來的。與自然科學相關的集選內容,十的學術沙龍,他一個人獨佔了前三期,直到孔跗都急眼了。他才讓出了第四期的主講位置。但是他也沒閒著,他根據每一期的演示內容,配合共尉所給的秘錯裡一些相關基本理論,用大家都能理解的語言寫成小冊子,再配上相關的圖譜。圖文並茂,簡單明瞭。再寫一些利用其中的道理對日常所見的現象進行解釋的小短文。一下子就風靡整個咸陽城,西楚太學的學子,不論是哪門哪派的,手裡要是沒有一冊這個書,簡直不好意思見人,相互閒談的時候,如果不知道光的直線傳播原理,不知道小孔成像的原因,那根本就不敢自稱是西楚太學的學子。而每一小冊的出版,都成為咸陽書市生意最火爆的時候。
咸陽紙貴。
緊接著,相關的農學書、商學書也開始印行,隨著一些學問有基礎的學子相繼被授官,原本門可羅雀的農學院和棄學院漸漸也開始熱鬧起來。困擾了共尉一年多的問題,終於有了圓滿的解決。隨著一批批有學問基礎的士子進入官府和各行各業。關中的事業開始有了新的起色。
共尉很滿意,他終豐可以鬆一口氣,聽半天政,另半天在家陪陪裡外的去婆,籃籃名正與略孩子。甚至閒下來還可以畫兩筆少兒不宜的私房畫了。
與此同時,項羽和范增卻十分不爽。
周宇帶著共尉的信到了彰城、遵照共尉的命令,親手把信交到了范增的手上。范增開始沒太在意,共尉偷奸耍滑在他的意料之中,雖然共尉把網吞下去的司馬欣又當援兵還給了項倫看起來很高明。不過這也在范增的估計之中,只是看到最後,他的眉毛豎了起來,眼角不自然的**了幾下。
「周宇,你不用回去了。」范增把綿軟的竹紙寫成的信折起來,收到懷裡,怔怔的看著周宇。周宇愣了一下,不解的問道:「亞父,你的意思是?」
「你不用回關中了,就留在彰城吧。」范增沉默了片刻,又說:「這是西楚王的命令。」
周宇一驚,額頭上冒出了細密的汗,范增斜著眼睛看著他,過了好一會兒才歎了口氣:「你去休息吧,我待會兒安排你事情。」
「喏。」周宇茫然的應了一聲。退了下去。他一時有些不能接受這個事實,共尉為什麼突然讓他留在彭城?是他做的事被共尉看破了嗎?又是什麼時候看破的?周宇思來想去也想不通為什麼。
周宇出了門,范增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他從懷裡抽出信又看了看。臉色一會兒青得如苔,一會兒紅得如血,枯瘦的大手緊緊的捏起竹紙,正想扔出去,忽然覺得胸口一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噴得那張竹紙殷紅一片,血跡很快就洞了開來,幾行字慢慢的變得模糊不清。項羽得到消息,匆忙趕來,只見范增面如金紙。奄奄一息,那張竹紙寫成的信還捏在他的手裡。項羽把信展開一看,是共尉的筆跡。共尉在信裡先是解釋了不能立刻出兵協助項羽攻擊諸王的理由,然後說明了最近的幾樁戰事,項羽一看便大吃一驚,他這一年在山東來回折騰,一事無成,共尉倒好,輕而易舉的收降了章邯和司馬欣,然後又一舉擊敗了白羊王,趕跑了樓煩王,戰果輝煌。
更讓他吃驚的是最後幾句話。共尉說,送信這個周宇是亞父的親信,這段時間以來,他為我向亞父提供了不少情況,順利的完成了我希望亞父為我做的事,現在章邯、司馬欣已經歸降,大河以西盡為我有。他再也沒有用了,我現在把他還給亞父。他為亞父立下汗馬功勞。想來亞父是不會虧待他的。奉上咸陽新制琉璃杯一套,祝亞父心如琉璃。壽比南山。
項羽倒吸一口冷氣,周宇是范增安排的暗樁,他並不意外,他雖然不知道具體是誰,但是共尉身邊有范增安排的奸細,他是一清二楚的。只是他不屬於去打聽具體的情況。一直由范增操作而已。沒想到共尉早就知道得清清楚楚了,看這樣子,好像共尉反過來又利用了這個周宇,向范增傳遞了他希望范增知道的消息,換句話說,范增被他給耍了。自以為奇計百出的范增,從頭到尾就被共尉玩弄於股掌之上。
難怪老頭吐血。
項羽沒有多說什麼,讓人好好侍候范增,回到了自己的府衙,讓人叫來了周宇。
周宇忐忑不安,戰戰兢孰的來到項羽的堂中,見項羽臉色不好,心裡更提了幾分心。
「西楚王打敗匈奴人了?」項羽大手搓著竹紙。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但是他的另一隻手卻緊握著劍,渾似要捏破劍一般。周宇心中不安,看了這樣子,更是緊張得話都說不出來。
沒有聽到周宇的回答。項羽抬起頭膘了周宇一眼。他對周宇這種做奸細的人並沒有什麼好感,當然不會給他好臉色,現在見他汗如漿出。兩腿顫的樣子,更添了幾分鄙夷。他不悅的哼了一聲,周宇耳邊卻像是打了個炸雷,一下子驚得跪倒在地。
「回霸王,正是。」
「說說。究竟經過如何。」項羽鬆開了手,向後靠在憑几上。兩隻腳了起來,擱在面前的書案上。周宇看到的只是兩隻大腳丫子。項羽這個人很重禮,他會暴怒殺人,但是他很少用這種無禮的姿勢來面對一個人,哪怕這個人是個庶民。現在對周宇這麼做,明白無誤的表示了他對周宇的蔑視。
周宇不敢吱聲,低著頭,結結巴巴的將共尉是如何在青山峽大破白羊王,接著又隨影而進,在富平城圍住了白羊王,摧枯拉朽的攻破富平。斬殺白羊王,嚇跑樓煩王。也許是想到當時萬馬奔馳,長戟飛舞的暢快,周宇的聲音漸漸的激昂起來,說得繪聲繪色,手舞足蹈。
項羽看著激動的周穿,忽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這麼痛快的事情,為什麼自己沒有機會參加呢?一想到胯下烏雛馬,掌中精鐵戟,追亡逐北,橫掃大漠,項羽就像飛了起來一樣,無比的快意。
「早日統一中原,橫掃漠北。驅逐匈奴,將我大楚的火種撒向更遼闊的土地。」
共尉當日在漳水邊說的話。清晰的在項羽的耳邊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