乓尉被灌嬰他們吵得頭疼。出了大帳透誘與。西北風正尉吹得熱乎乎的身子瞬間冰涼。共尉下意識的緊了緊身上的大氅,回頭對導翌擺了擺手:「回帳裡去,外面冷得很,別凍壞了。」
「我還沒這麼驕貴。」呂翌幫他繫起了帶子,嘟了嘟嘴笑道:「就是我願意進去。她也不能願意啊,一有空當兒就往外跑,恨不得跑回上將軍身邊去才心安呢。」
共尉被呂婆逗笑了,他看了一眼淚光盈盈的看著外面的虞姬,和身辦道:「你回帳裡去吧,萬一被風吹壞了,我可要受上將軍責罰的。」
虞姬不好多說,戀戀不捨的看了一眼北方的天空,低下頭,輕聲說道:「想必快要接戰了,今兒的風向可不好呢。」
共尉也歎了口氣,虞姬說的不錯,今天的西北風刮得可真不是時候,項羽他們從東面起進攻。正是頂風。他一時也找不到合適的話來勸說,無奈的仰起頭看看天。正看到狂風吹散了天空的烏雲,露出一個口子,一道金燦燦的陽光射透而出,正照向巨鹿方向。
「依我看,這風說不定到是好事,把這些雲都吹散了,預示著上將軍一舉殲滅王離的長城軍團。」共尉擠出一絲笑容,雖然他根本不信這個,可是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位,說些吉利話寬寬心總是好的。虞姬也仰起頭看著天,似乎相信了共尉的話,雙手合什,閉起眼睛喃喃自語,也不知道向上蒼祈禱些什麼。
正在這時,風中傳來一陣隱隱約約的山呼聲,共尉和虞姬都是練武之人,耳邊過人,恍惚聽的是「上將軍萬歲」兩人下意識的相互看了一眼,雖然沒有說話,卻露出瞭然於心的笑意能隔著十幾里把聲音傳過來,又是如此清晰。只有十萬人齊聲大呼才有可能。這麼心齊,至少說明楚軍的士氣還是不錯的。
「什麼聲音?」呂翌也聽到了一些,卻聽不真切。
「大概上將軍巡陣了。十萬大軍齊呼萬歲呢。」共尉嚮往的笑了:「可惜,這麼壯觀的場面無緣目睹,真想親眼看看兄長威風八面的英姿。」
虞姬卻不說話,屏著呼吸。傾聽著風聲裡的每一聲呼喊,直到什麼也聽不到了,這才有些意猶未盡的回了大帳。共尉看著她的背影,搖了搖頭,裹起大氅向東走去。後軍的雍齒老遠的看到共尉,連忙迎了上來,笑著拱拱手:「君侯。怎麼不在帳裡呆著,出來吹冷風?」
「被灌嬰他們吵得頭疼。出來透透氣。」共尉沒好氣的罵道:「這個販增的奸商,討論軍情跟談生意一樣,嗓門大得要命,腦仁子都被他吵得疼。」
雍齒忍不住笑了。這兩天兩軍正在商談用糧食換俘虜的事。沒有開戰,共尉就把幾個將軍召集起來揣摩章邯的用意。演練可能的戰法,灌嬰興致最高,每次討論都像是吵架一樣,唾沫星子噴得到處都是,而且樂此不疲。他是共尉手下的老將,又是最精銳的虎豹騎督,不管是誰都要賣他幾分面子,除了共尉沒人治得住他,都得耐著性子聽他說。他一旦說得興起,往往連共尉在旁邊都忘了,聲音不由自主的就大了起來。雍齒也領教過他的厲害,一看共尉這個樣子,形同身受,只是不好意思說什麼,只能陪著笑。
「俘虜們有什麼異動?」共尉看了一眼俘虜營的方向,隨其問道。
「還好,他們不知道陣前的事,都安份著呢。」雍齒一邊陪著共尉向前走,一邊匯報道:「我跟他們講了君侯善待俘虜的事,他們有些人心動了,只是可惜時間不夠。要不然我們還可以策反一部分人。」
共尉覺得有些慚愧的歎了一口氣,時間這麼短,這些人隨時都有可能被掛在拒馬上當肉盾,哪裡還顧得上策反啊。「別想那麼多了。現在想想章邯可能會出什麼招更實用些。這兩天他沒有動靜,我這心裡總覺得不安。」
「君侯,我看這章邯和王離也不和,只怕他也未必有心去支援王離,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雍齒勸慰道:「秦軍凶悍,長城軍團又是精銳中的精銳,兵力優勢又那麼明顯,怎麼打也不可能敗的。王離根本不需要章邯去支援,章邯在官場上混了那麼久,不會沒有這點眼頭見識。」
共尉苦笑了一聲,轉過頭看著雍齒:「你說的是有道理,可是你不能把希望寄托在章邯不會進攻上。萬一他進攻呢?難道我們就等死?」
雍齒臉一紅,欠身說道:「君侯教得是,是雍齒大意了。」
共尉輕輕的擺擺斷了雍齒的自責:「你是不知道,我對這句話有切身的體會。當初陳王在的時候,孔博士就提醒過他這句話。不恃敵之不攻,恃我之不可攻。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敵人的仁慈上,否則的話,遲早要吃虧的
雍齒連連點頭:「孔博士這句話倒是至理名言,深合兵法之意。」
「這本來就是兵法裡面的。」共尉集著頭看了雍齒一眼,笑道:「你沒讀過兵法?」
雍齒的臉一下子紅了,結結巴巴的說道:「我,,沒有。
「你家裡條件應該還可以啊。為什麼沒讀過兵法?」共尉有些不太明白,雍齒的家境不錯。至少比劉季要好得多,也正因為如此他一直看不上劉季,覺得他就是個混混。不是上得了檯面的英雄。
「沒,,興趣。」雍齒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我們那些人,靠的就是勇悍,一言不合,拔刀相向,打贏了就是英雄,明裡用得上什麼兵法舊刀:眼共尉,又解釋道!「不井是我一個人,包括曹參他們哪度如此,沒有一個讀過兵法的,只不過是打起仗來不要命罷了。」
共尉有些明白了,怪不得劉季開始的時候那麼背。雖然手下有那麼多能人卻沒能打下一塊地盤,原來如此,曹參這些人充其量是鬥將,沒有真正的帥才,他們後來能成為開國功臣,功勞當然不但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他們是劉季的親信。這麼說來,劉季被項羽擠到漢中去。最後還要由韓信這個失意的楚軍逃卒做大將軍,不是沒有道理的。
「以後有時間多讀些書,光憑勇悍,是當不了好將軍的。」共尉在河邊站定,看著流淌的衡漳水,淡淡的說。衡漳水中有幾個士卒正捲著褲腳摸魚,這大冬天的,一個個也不怕冷,一邊摸魚還一邊說笑,看起來興致頗高。
「多謝君侯指點,我以後一定用心讀點書。」雍齒連連點頭。
「他們,「共尉指著衡漳水,皺起了眉頭。
雍齒轉頭一看,以為共尉說他放縱士卒。連忙說道:「君侯,夫人說上將軍夫人有孕,要補身子,營中肉食不多,所以我就讓士卒
「我不是說這個共尉打斷了他的話,他覺得衡漳水有些異常,可是卻又說不上來哪兒異常,有些焦躁的拍了拍腦袋:「這水,」跟前幾天好像不太一樣。
「啊?」雍齒看看共尉,又看看水裡的士權,笑道:「是啊,今天的水比較淺,」
話還沒說完,他也意識到了其中的問題。不由得看向共尉,正和共尉驚恐的目光不期而遇,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著,呆呆的站在那裡,冷汗直流。過了片刻,共尉第一個驚醒過來,返身向大帳衝去。一進帳。田倫就迎了上來,面色不快的說:「君侯,章邯開的價太低了,一個人給二十石糧都不願意,秦軍這麼不值錢,還是直接殺了算了。」
共尉苦笑一聲,顧不得跟他說話,大步趕到模型面前,一把推開正說得唾沫四濺的灌嬰,扯掉代表大營兩旁巨鹿水和衡漳水的兩條衣帶,急急的說:「你們想想,如果巨鹿水和衡漳水的水位下降,降到能夠涉水而過。情況會怎麼樣?」
眾人一愣,不約而同的閉上了嘴,開始考慮共尉說的可能。
「那怎麼可能?」灌嬰翻了翻眼珠子。脫口而出:「誰還能把這兩條水喝了不成?」
「可能。」周叔和邸商同時大聲說道,兩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裡看出了恐懼,邸商對周叔示意了一下,請他先說。周叔也顧不上客氣。上前指著模樣的南面說道:「這兩條水的源頭都在南邊,正好是章邯控制的地盤,如果他讓人在上游築壩,逼水改道,那麼只需要一兩天時間,這兩條水就有可能涉水而過。」他抬起頭,目光炯炯的看著共尉:「君侯,水位下降了?」
「正是。」共尉鄭重的點兵頭。又看向田倫道:「秦軍不是氣,是他們根本不想再談了。明天這個時候,秦軍就會渡過巨鹿水或者衡漳水。四面合圍我們,到時候我們插翅難飛。」
此話一出,大家的臉都白了。這個情況如果真的出現,那麼結局一定很慘。這個防守陣勢只有南面有拒馬陳,其他三面前沒有,秦軍如果四面圍攻,就算他們的戰鬥力再強,也是個必敗的結局。
「怎麼辦?現在上將軍即將和王離開戰,也許,,也許現在已經開戰了。我們不能撤,只能死守,可是,」共尉說不下去了,死守的結果不難想像,三萬人被五倍於已的秦軍圍著打,就算他的人再強悍,也沒有一點點贏的希望,肯定全軍覆沒。
眾將大急,片玄沉默之後,七嘴八舌的開始爭論起來。
「莫急莫急,一定會有辦法的,一定有辦法的。」周叔依然那麼冷靜。他一隻手背在身後,一隻手揪著頜下的鬍子,來回轉了幾圈,突然眼珠一轉,停住了腳步:「君侯,我們這麼辦。」
章邯在司馬欣等人的陪同下,親自檢查輻重營的工作進展,一架架折疊式的雲梯整齊有序的放在輻重營裡,士卒們忙忙碌碌,各司其職,有的正裝配雲梯,有的在將裝配好的雲梯裝上大車,有的正在做最後的掃尾工作,上百完完:秦漢時盾牌的單位象門板一樣的大盾豎立在一旁,像一道道木板牆。
「夠厚實嗎?」章邯伸手敲了敲大盾。摸著上面的毛刺,轉過頭問司馬欣道。
「將軍放心。」姚四咧著大嘴笑著,愛惜的撫摸著毛喇喇的大盾,就像撫摸女人細嫩的皮膚:「我們已經試過了,六石以下的弩射上去跟沒事兒似的,到時候裝在車上往陣前一堆,楚狗再多的箭也沒用。」
章邯笑了,又裡裡外外的查看了大盾。覺的確實夠結尖,這才滿意的點點頭。他轉身走到雲梯面前,拉起一架雲梯晃了晃:「嗯,不錯。」
「哈哈哈」姚田用大手摸著雲梯,得意的說道:「到時候把這個往巨鹿水裡一扔,我們直接踩著雲梯過河,想必那些楚狗一定傻眼了。他們以為巨鹿水和衡漳水是他們天然的盾牌,大概想不到將軍一條妙計。輕輕鬆鬆的就破了。」
「不要高興得太早。」章邯抬起頭。嘴角掛著笑容:「我還真想知道。共尉那個豎子如果遇到這個情況會怎麼應付,可不要讓我失望才好。」
「他能有個屁辦法。」司馬仁也十分高興,湊趣道:「要存是抱頭鼠
「你們太輕視他了。」章邯搖了搖頭,指點著他們道:「共尉出道以來,打過一次敗仗嗎?董翳兩萬人被他吃掉了,楊熊被他吃掉了,李由被他吃掉了,連我那不成器的弟弟章平也死在他的手上,前前後後十七八萬秦軍折在他的手裡。這樣的一個人如果那麼容易就被我們打敗,那是不是有些太兒戲了?」
「哼姚印揉揉鼻子,滿不在乎的說:,「要不是咸陽那邊催得緊,我們上次就直接打到南們去了,哪裡還會把他留到現在。這個豎子命大,讓他多活了幾個月
「恐怕不是這麼回事章邯負著手,仰面看著天,呼嘯的北風吹得他瞇起了眼睛。他似乎是自言自語的說道:「上次他在形勢大好的情況下。突然把陳留送給了劉季,自己脫身去了南陽,這個時機實在太巧,我一直想不太明白他為什麼會放棄陳留。陳留在手,他的幾個地盤就全連在一起了,這麼重要的地方,他為什麼要送給劉季?你們能給我一個解釋嗎?」
「他知道項梁不是將軍的對手,所以提前溜掉了姚田信口說道。
「這難道不是太可疑了嗎?」章邯應聲問道:「當時我們被項梁擊敗,躲在濮陽不能動彈,河北軍渡河支援的事情連項梁都不知道,他怎麼會知道?他怎麼會知道我一定能擊敗項梁?」
姚印一下子傻了,他看著臉色嚴肅的章邯,有些尷尬的說道:「將,,軍,我是亂猜的,不會,,不會他是真的預測到了項梁會戰死
「不知道。」章邯搖了搖頭,百思不得其解:「我一直在尋找他撤離陳留的理由。可走到現在也沒有找到。」他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苦惱的笑了一聲:「這件事都成心結了,明明知道很可能是巧合,但是我就是說服不了自己相信這是個巧合。天下的事情,哪有這麼巧的
「也許就是這個豎子有點狗屎運吧。」司馬仁無所謂的笑了:「不過,這次他沒這運氣了,巨鹿城下大戰在即,他不可能放棄這個陣地,我們攻其必守,他想跑也跑不了
「他為什麼不會跑?」章邯掃了他一眼。
「他是煩羽的異姓兄弟,他跑了,項羽豈不是死得更快?」司馬仁想當然的說道。
「恐怕未必。」章邯皺了皺眉:「我倒覺得,他似乎有另外的倚仗似的。這分明是個必死之局,他為什麼要巴巴的從南陽跑來參戰?就算他怕我軍擊殺項羽之後斷他的後路,他也完全可以呆在南陽或者穎川觀望啊。真要是敗了,他舉軍投降,憑他手上的實力封個侯爵還是有可能的,他為什麼跑來找死?就為了項羽這個這異姓兄弟?」
司馬欣等人聽了章邯的分析,也有些糊塗起來,可是如果說共尉到這裡來是有必勝的機會,他們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出這個機會在哪裡,五十萬秦軍會敗給十五萬楚軍?這個念頭從他們的腦海裡一閃而過,很自然的就給忽略了,這根本就不可能嘛,別說他們,就是連燕齊趙人都看出來了,巨鹿城下就是個一坑,一個要把他們一網打盡的坑,難不成王離會挖個坑埋自己?這話說出來不被人當瘋子才怪呢。
幾個人互相看看,越想越覺得好笑,可是一絲不安也從他們心頭的滋生開來。楚軍中傳來的那個謠言他們也隱約聽說了,說什麼項羽是帝舜轉世,要在巨鹿這個地方再建帝業,難不成真是如此?那王離豈不就是他崛起的墊腳石?
司馬欣忽然覺得身上有些冷,他裹緊了身上的戰袍,看了一眼四周,見始成帶著兩個人興沖沖的走了過來,連忙提醒正百思不得其解的章邯:「將軍。始成回來了。」
「哦。」章邯一驚,這才從疑惑中回過神來。輕咳了一聲,挺直了身子。說話間。始成趕到章邯面前一躬身:「始成見過將軍
「嗯,談得如何?楚軍答應我們的條件了嗎?」章邯威嚴的問道。
始成苦笑了一聲,輕聲說道:「沒有答應,不過,他們把價格從二十石每人降到了十石每人
「十石每人?。章邯很意外,司馬欣他們也覺得很意外,十石糧食換一個人。雖然算起來數目不可是確實也不能說貴。姚聞搶先問道:「是完好無損的嗎?他們不會又玩什麼詭計吧?」
「完好無損。」始成點點頭,又接著說道:「他們為了表示誠意,還先釋放了一百人回營,並且說,如果將軍還嫌多,大家可以再
「再談?」司馬仁和姚印都覺得不可思議,咧著嘴笑了。司馬欣和章邯卻吃了一驚。隨即看向始成空蕩蕩的身後:「那一百人呢?」
「我讓他們先回營了始成抬起頭,剛準備再解釋兩句,卻見章邯面色大變,頓時愣住了,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惶急道:「將,軍。怎,,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我沒有讓他們各自回營,是單獨安置的
「蠢貨!」章邯暴怒,抬手一個耳光扇在始成的臉上,把始成打得站不穩身子。原地轉了個圈才撲通一聲坐在地上,驚恐的看著章邯。章邯撲上來還要打。卻被司馬欣一把抱住了:「將軍息怒,將軍息怒,這也不是始成的錯,只怕是共尉那個豎子看出破綻了。
「豎子!」章邯喘著粗氣,跺腳長歎:「這個豎子,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