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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二章 巨鹿鏖兵 第八節 表裡不一 文 / 莊不周

    「仁楚疲憊不堪。跪伏在懷王面前的時候。他恨不得趴舊,牲一覺才好。這些天他奉命在項羽和共尉之間來回跑,這次又跑到彰城來報信,一刻沒有休息,馬都跑死了兩匹,四肢酸痛,渾身乏力,屁股被馬鞍都磨出了血,舊傷還沒結口,新傷又出來了,一動就撕裂般的疼痛難當。可是他深知此行的重要,不敢大意。還是屏住呼吸,側耳傾聽懷王的每一個字。

    看著的簡上的字,懷王的眼神緊緊的瞇了起來,眼角不住的抽搐著,握著竹簡的手青筋暴露,竹簡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宋義死了。堂堂的上將軍,他親自拜封的上將軍,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被項羽這個匹夫斬殺在數萬大軍之中,斬殺在他的帳蓬裡。自己處心積慮的安排,轉眼之間就付之東流。

    懷王的心在顫抖,其中固然有憐惜宋義的意思。但更多的是對自己命運的悲哀:沒有實力,你就是有再多的智謀又能如何?滿腹的詩書又如何,尊貴的王權又如何?在血淋淋的長劍面前根本沒有任何抵抗能力,還不是任取任予?殺了你的人,還要你承認他殺得對,這是什麼道理?

    這就是道理,這就是書裡不能寫,嘴上不能說,但是大家都在遵奉的道理。

    懷王哼了一聲,怒氣勃。啪的一聲將竹簡扔下地上,長身而起:。宋義匹夫,竟敢如此大逆。著實可恨。虧得項將軍、范將軍當機立斷,為國除奸,不然的話,真不知道會鬧出什麼樣的事來。項將軍、范將軍忠心為國。其志可嘉,還望他們再接再勵。了兵渡河,痛擊暴秦,解巨鹿之危。揚我大楚之威

    說著,懷王回頭命人擬詔,拜項羽為上將軍,著即渡河作戰。

    桓楚暗自讚歎,跟這樣的聰明人打交道就是輕鬆。不用說那麼多廢話。他接了詔,謝了恩,領了賞。退出王宮,準備在驛館裡休息一夜,第二天一早就返回前線。

    怒氣未消的懷王退回後宮,獨自坐在案前,想拿起書看。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宋義的級不時的從字裡行間顯露出來。向他出求救的哀嚎,竹簡上的字似乎都化為了鮮血,一滴又一滴的滴下來,堵住了他的口,堵住了他的鼻,讓他無法呼吸。

    懷王忍不住放下竹簡,掩面而泣,壓抑的哭聲從他的喉嚨裡憋出來,擰成一股細細的線,扯動著他的心,淚水,從他的指掌流淌。打濕了他身上簡樸的王服。

    「父王聞訊趕來的熊英看著他悲痛欲絕的模樣,心中痛楚,還沒說話已經哽咽了。她扶起懷王,看著懷王似乎轉眼間就變得蒼老了十歲的面孔。忍不住哭出了聲:「父王,你要小心身體啊

    「阿英,我沒事。」懷王看到女兒哭泣,他反而鎮靜了車來,抬起袖子擦去滿臉的淚痕,強笑道:「你來得何其快也。是一個人來的嗎?。

    「不是熊英搖了搖頭,吞聲道:「是阿臣陪我一起來的

    「阿臣啊。」懷王歎了一聲。沉默半晌。輕聲冉道:,「阿英,他對你還好嗎?」

    「還好。」熊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抽出絲帕擦去眼角的淚花,「他就在外面。你要見他嗎?……見他又有什麼用懷王無奈的搖了搖頭,轉過臉憐惜的打量著熊英:「阿英啊,你知道嗎,共尉沒有入關,他去會合項羽去了。我懷疑」我懷疑他」,他也參與了這件事。」

    「你是說。共君侯也要殺上將軍?」熊英不敢置信的睜大了眼睛。

    「他雖然不在現場,可是我懷疑他也有份……懷王恢復了平靜。眼中閃著憤怒的光:「要不然為什麼會這麼巧,桓楚雖然沒說,項羽有表中也沒提,可是按照日程計算,項羽殺宋義的時候,共尉離大營最多不出百里。」

    熊英疑惑的看著懷王,不知道他的推斷從何而來。懷王自失的一笑,轉過頭想了想,又變了主意,抬手讓人把呂臣叫了進來。呂臣快步走了進來,眼光一掃,已經將懷王父女二人的神情看在眼裡。他今天休沐,正在家獨坐。忽然聽人報告說前線有人回來了,卻是項羽身邊的親信桓楚而不是宋義的人,他立刻敏感的意識到前線出了事,陪著熊英趕到王宮。他娶熊英是迫於父親呂臣和懷王的壓力,自己並不是十分情願。儘管如此。他在彭城還是成了別人口中閒話的焦點。很多人都說是趨炎附勢,背叛了共尉。就是他的手下也有不少議論。但是他從來不辯駁。每天只是默默的來值勤,默默的回家,回到家裡就獨自在書房讀書,一讀就是半夜才回房休息,就是回了房,他也沒有和熊英同床,有時甚至就睡在書房,成親到現在,熊英還是個女兒身當然這些除了他和熊英兩個人知道之外,別人都蒙在鼓裡,甚至他的父親呂青也不知道。

    看著懷王失落的模樣,他無動於衷,一如既往的跪在磕頭:「臣呂臣拜見大王。」

    「賢婿,起來吧懷王向前傾了傾身子,撫著呂臣的手將他拉了起來,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宛爾笑道:「賢婿,阿英從小在山裡長大,不通禮儀,在你家」沒有出醜吧?如果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還請賢婿多多擔待。」

    呂臣不自然的看了一眼熊英,正好熊英也看過來。兩人的眼光對付一波。又不約而同的閃開了。懷至看存眼裡,眉頭微微浴,趟即又恢復了平靜,故作不知。

    「回稟大集。公主聰慧知禮,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就算偶有過失,臣深感大王重恩,公主深情,又如何敢掛懷呂臣的語氣極為恭謹,聽不出有任何情緒上的波動。

    「唉,如此甚好。」懷王連連點頭,親暱的拍著呂臣的手:「那你們可要加緊,寡人和你父親可等著抱孫兒呢

    熊英臉一紅,暱聲道:「父王」

    「都是一家人,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懷王輕聲一笑,命人上了些酒食,父子翁婿三人圍坐在一起邊用邊閒談,說著家長裡短的閒話。懷王的表情平靜中帶著三分輕鬆,根本沒有剛剛受到重創的模樣,呂臣雖然表面上也是波瀾不驚,心裡對這個岳丈卻是不得不佩服三分。他雖然不知道前線出了什麼事。但看他們剛才那個。樣子,肯定是驚天動地的大事,可是懷王還是這麼冷靜,不得不說他的養性功夫已經到了自己不敢企及的地步。

    懷王越是若無其事。呂臣越是心急,他漸漸的有些坐立不安了。他一口一口的喝著酒,卻覺得喝進去的酒沒有一點味道,他一句一句的應著懷王的話,卻覺每一句話都那麼無聊,他想聽到的話卻始終不出來。他雖然還保持著那副淡淡的神情,他的身體漸漸的出現了煩躁的跡來

    懷王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又過了一會,才輕描淡寫的說道:「阿臣。項羽、范增送來急報,說宋義勾結齊人,意圖叛亂,項羽已經斬殺了宋義

    他的聲音很輕,可是在呂臣的耳中聽來,卻是如雷轟頂。他挺直了身子,直視著懷王。張口結舌,後面懷王又說了些什麼。他一句也沒有聽到。直到熊英扯了扯他的袖子,他才回過神來。連忙拜伏在地:「臣失禮,請大王責罰

    「好了好了,都說沒有外人,不用那麼拘禮懷王擺擺手,很看。共尉會不會與這事有關?」

    呂臣頓時提起了十二分精神,腦子飛快的轉了幾圈,這才輕聲說道:「臣以為,共尉應該不知情。不管怎麼說。他的家人都在彰城,他又是個極重親情的人。應該不會在這個時候參與到了這種事情裡面去。再說了,他在穎」與大軍相隔千餘里,怎麼會得到消息呢?。

    「你這麼說,也有幾分道理。」懷王夾起一顆青豆扔進嘴裡,咯崩咯崩的嚼了幾下,又端起酒杯飲了一憂,想了想又皺起眉頭問道:「寡人與眾將有約,先入關者王之。孔跗早就到了南陽,共尉應該已經得到了消息,他掃清李由、章平之後。為什麼不入關?」

    呂臣猶豫了一下,輕輕的搖了搖頭:「臣不知共尉為什麼不入關,不過,以臣看來,他不入關也在情理之中。一來他用兵向來謹慎有餘,冒險不足,二來穎川的秦軍雖然掃清了,可是河北的戰事卻十分凶險,如果把臣放在他的角度,也不會入關的。」

    「共尉冒險不足?。懷王停住了咀嚼,搖了搖頭,眼角帶著一絲笑意,似乎覺得自臣的話十分可笑。呂臣也微微一笑:「大王。臣與共尉相處多時,自認為比其他人多瞭解他一些。共尉此人表裡不一,看似粗豪膽大妄為,其實十分謹慎,甚至,」呂臣抬起手撓了撓鬢腳,似乎在找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共尉:「甚至可以說他近乎膽怯。

    「膽怯?」懷王忍不住笑了,似乎覺得呂臣說得特別滑稽:「你是說剛剛以少勝多大敗秦軍的將軍卻是個膽小鬼?」

    呂臣也有些不好意思:「臣,臣真的不知道如何來表述才好。不過,臣以為他並不是外表看起來的那樣。他勇悍是勇悍,但是卻不是膽大妄為之輩,他考慮的事情太多,沒有絕對的把握時,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出手。別的不說。就說現在這件事吧。項家的人在彭城有數十口,他能不管不顧,不經過大王的許可就斬殺宋義,可是如果換了共尉。他肯定不會這麼做

    「他會怎麼做?。

    「他會派人先稟明大王,得到大王的許可之後再行事。以免給人攻擊的機會呂臣咧嘴一笑。好像很滿意自己終於找到一個能夠解釋自己意思的說法:「這才是共尉,而不是項羽。

    懷王沉默半晌,點了點頭。過了好久。他才問道:「那以你這個,說法看,那共尉不入關而北上巨鹿,是不是意味著巨鹿之戰還有點希望?。

    呂臣鎖起了眉頭。咬著嘴唇權衡了很久,才輕輕的點了點頭:「大王,以臣看來,我楚軍之中最善戰的將軍,當以共項二位為,他們如果能同心併力,就算不能擊敗秦軍,至少可以打擊一下秦軍的氣焰,鼓舞一下諸國的士氣。況且以目前的形勢來看,我楚軍已經傾巢而出,他們如果打不贏。恐怕也沒有其他人能打贏

    「你這話說得也有幾分道理懷王附和道,又問:「你覺得他們二人聯手。當以何人為?。

    「當然是項羽呂臣不假思索,脫口而出:「項家世代楚將,武信君雖沒,可是諸將還是以項家為,且項羽為人豪爽。待人恭敬慈愛,頗得眾心,一呵之下,千人皆廢。為當世孟賁。共尉雖然勇悍,可是與項羽相較,不可同日而活開說了,他們是異姓兄弟項明為兄,共廚為弟,焉用幾卜斤兄弟的道理。」

    懷王聽了,眼角的魚尾紋不由自主的顫了幾顫。眉宇之間反添了幾份愁容。他沒有再說什麼。有些怏怏不樂的又喝了一會兒,推說身體不適。呂臣和熊英連忙告退,逕自出宮回府。在車上。兩人並肩而坐。呂臣有些茫然的問熊英道:「公主,共項合兵,我軍勝利的希望又添幾分,為何大王反而憂愁?」

    熊英看了他一眼,無聲的歎了口氣,欲言又止。

    回到府中,呂青正好已經下值,見他們夫妻一起回府,好奇的問了起來。呂臣便將情況說了一遍,呂青也皺了皺眉,不快的白了呂臣一眼:「你真是糊塗了。」

    「何出此言?」呂臣還有些不解。

    「回來再跟你說,我先進宮見大王去。」呂青沒好氣的擺擺手,匆匆出了門。呂臣看著呂青的背影,站了片刻,嘴角一絲笑容一閃即沒,隨即又恢復了那副茫然的表情。

    共府,華燈初上,共教和白公兩人正對面坐在案前,一邊喝著酒,一邊下著棋,不時的從旁邊的碟子裡拈起一塊魚乾扔進嘴裡。陳樂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派人送來幾樣新鮮東西給他們嘗鮮。各不相同,他們只知道吃到嘴裡味道不一樣。反正都是海裡的魚,究竟是什麼東西。陳樂也沒說,說了他們也分不清。反正送來就吃。本來白公府上也是有的,但是白公一個人嫌冷清,經常跑到共府來找親家下棋,後來乾脆,長住共府不回去了。

    我說親家,你能不能再讓我幾目?」共教的棋藝不是白公的對手,眼看著又要輸了,陪著笑央求道。白公眉眼之間全是得意的笑:」還要讓?」

    「再讓點,再讓點。」共敖搓著手說。

    「要讓也行啊。不過不能白讓。」白公拈起一顆棋子,含笑說道。

    共教一愣,警慢的看著白公半晌,忽然笑了起來,他用手指指點著白公,嘿嘿的笑道:「我明白了,親家是又看中我這裡的什麼好東西,故意給我下套吧?我說你今天這棋怎麼下得這麼狠呢,殺得我節節敗退,這才到中局就支撐不下去了。你先說,看中什麼了。我看捨不捨得給你再說。」

    白公哈哈大笑:「誰不知道你是最大方的,肯定捨得,肯定捨得。」

    共教連連搖頭:「你少給我說這些沒用的奉承話,先說是什麼。」

    「那個白公有些不好意思:「上次陳逍遙送來的魚燭,能不能再勻我兩支?」

    「你不是也有嗎,怎麼跟我要?」共散白了他一眼,連連搖頭:「這個不能給,換別的。」

    「唉呀白公央求道:「那魚燭又耐用,又沒有煙,煞是好再,還有一股子香味,我點著它看書,神清氣爽,有如神助,一不留神就用完了。

    現在再讓我用油燈,我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習慣。就那股味兒就讓我受不了。你反正又不看書,勻一匣給我,我保證讓你天夭贏棋。」

    共敖看著胸脯拍得咚咚響的白公撇了撇嘴,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滿臉的不屑。「你少來糊弄我,只怕你拿了去,請你來下棋你都不來。還一匣,你當這來得容易?一開口就是一匣,下次等東海的人來你跟他們要吧,我那一匣還留著老太婆做針線活呢。」

    「都是柱國夫人了還做什麼針錢活啊。」白公急道:「這麼好的魚燭用來做針線也太浪費了吧?」

    「我怎麼知道。她就是願意這麼幹,我也沒辦法。」共教不理白公,得意洋洋的起身,拍拍手就走。走到門口又轉過頭:「嘿,我說親家,你真想要魚燭,不如去找阿媚,她那裡興許還有一兩匣的也說不定。」

    「你這個死老頭了,喝了兩杯酒就胡說八道。」共夫人捧著一隻匣子,笑盈盈的走了進來,不顧共教的阻攔,將匣子往白公面前一放:」親家,你別聽他胡說,他跟你玩笑呢。這匣魚燭你拿去用吧,放在我這裡也沒什麼用。」

    「那就多謝親家母了。」白公也不客氣,搶過匣子塞在懷裡,在共教過來搶之前奪門而逃,人到了門外,得意的笑聲才傳進來。

    共教氣得直翻眼:「你這敗家的老太婆,就不能再讓我熬熬他再給?」

    白公揣著匣子興沖沖的出了門,正碰上挺著大肚子的白媚在木不韋的攙扶下裡面走來。一看到白公一副撿著寶的樣子,白媚嫣然一笑:「阿翁,怎麼這麼開心?」

    白公一亮手中的匣子:「你翁姑剛剛送我這匣魚燭。你說我開不開心?」

    白媚樂了:「你不是也有嗎,何苦又來向他討?」

    「用完了,這些天晚上看書太多。一不小心就全用完了。」

    「阿翁,你年紀也不小了,不要每天都看書看那麼晚小心身體。」白媚走上來。替白公整理了一下衣襟,嗔道:「女兒現在身子重,不能再看著你,你又不注意了。」

    「唉呀,乖女兒。阿翁我不看書,還有什麼事可做?」白公歎了一聲,有些惋惜的看著白媚高高隆起的腹部:「可惜啊,你不是個兒子,要不然,

    白媚聞言,不禁鼻子一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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