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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十二節 半渡而擊 文 / 莊不周

    魏豹、項陀離開大梁之後,一路向南奔逃。過了尉氏以後不久,他接到斥候回報,一直在後面緊追不捨的章邯掉頭西向,攻擊苑陵、新政去了,沒有再繼續追他。連著逃命大半個月的魏豹終於鬆了一口氣,被三十萬秦軍在屁股後面追的感覺實在太糟了,簡直夜不能寐,連做夢都全是噩夢,不是被人包圍了,就是被人砍了腦袋,每天半夜驚醒都是一身冷汗。

    現在章邯終於不追他了,他終於可以睡個安穩覺了,至於韓王成是不是睡得好,那就不是他能管得了的了。

    魏豹長出一口氣,下令放慢腳步,緩緩精神。項儒見他懈怠下來,急得不行,連番苦勸,說眼下還不是休息的時候,章邯雖然不追了,可是章平就在前面呢,還是趁著時機難得趕緊逃,和共尉合兵一處,共同對敵的好。哪知道他不提共尉還好,一提共尉,魏豹又勾起了傷心事,更不想走了。他覺得自己這麼到霉,全是因為薄姬被共尉搶走的原因,他的天子運,已經跟著薄姬一起被共尉搶走了。

    魏豹推三阻四,任項俏等人怎麼說,他也不聽。項俏無奈,只能祈禱不要被秦軍合圍。可是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生了,三天後,他們接到了韓王成放棄新鄭南撤的消息,章邯拿下了新鄭,掉過頭又向南追,這次他分兵兩路,一路五萬人,向南追擊韓王成,另一路十五萬,由他親自率領,掉頭向棄再次緊追魏豹。魏豹接到消息,嚇得魂飛魄散,撒腿狂奔,可是很不幸,他剛才渡過穎水,還沒來得及慶幸,就被突然出現的章平打了個落花流水。

    這個時候魏豹才回過味來。章邯之所以追到一半不追了,反過來去攻擊新鄭,不是說兵力不夠,而是在等章平。他要等章平攔住了他的去路才繼續追擊,目的就是不讓他有機會逃脫。

    他是明白了,可是太遲了。魏軍七八萬大軍一半在穎水南岸,一半在穎水北岸,都面對著數倍於已的秦軍,半渡而擊,還沒打,士氣就落到了最低谷。北岸的項坨已經顧不上他了,秦軍就在十里以後,隨時可能到達,他根本沒有時間渡河接應魏豹。他果斷的留下拍直斷後,自己帶著剩下的人掉頭就跑,沿著穎水北岸向東,很快就不見了影子。

    魏豹看著絕塵而去的項陀,欲哭無淚。

    「大王,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雍齒鐵青著臉,咬牙切齒的說道:「秦軍來勢洶洶,我軍抵擋不住,請大王立即去郟縣和共君侯會合,我來斷後。」

    魏豹看著勢如猛虎的秦軍,不敢再猶豫了,稍一思索就答應了雍齒的建議,他拉著雍齒的手,感激的說:「將軍,你自己保重,如果還能相會,魏豹一定不負將軍厚恩。」

    雍齒顧不得客套,將魏豹推上自己的戰車,大聲說道:「快,帶大王向西,遲了就來不及了。」說完,他轉身拔劍大呼:「親衛營,跟我來!」

    魏豹的眼裡忽然湧出一股熱淚,慚愧的低下了頭。雍齒是叛將,他背叛了劉季來投靠魏國,雖然對魏國來說是有功的,魏豹對他也一直很客氣,但是也僅僅局限於客氣而已,內心裡他是看不起雍齒的,總覺得他是個不可靠的人。特別是魏咎和周市戰死之後,雍齒的身影就從魏國的朝堂上消失了,魏豹幾乎忘了還有這個人。萬萬沒想到,危急關頭,卻是這個曾經的叛將捨棄了自己逃生的機會,將生的希望留給了他,而一直被魏豹視為心腹項詫卻毫不猶豫的帶著大軍跑了。

    魏豹驅車而去,操恨的淚水灑了一路。

    雍齒沒時間想這些,他帶著剛才渡過河,還沒來得及整隊的兩萬多人,面對著五萬早有準備的秦軍,死戰不退。他帶著親衛營奮勇衝殺,哪裡最危急,就往哪裡沖,不斷的吼叫,讓他的嗓子很快就啞了,他乾脆搶過傳令兵的小鼓,衝到哪裡,就敲到哪裡,隨身還舉著魏王豹的大旗,生怕秦軍不知道他是主將似的。秦軍以為他就是魏豹,一隊隊的人圍了過來,玩命的想擊殺他。誰都知道,拿下魏豹的人頭,可比一百個普通士兵的人頭都值錢,在重賞面前,秦軍的陣型出現了短暫的紊亂。

    章平雖然生氣,可是也沒有太著急,他看著困獸猶斗的魏軍,心情十分爽快。他當然知道兄長的這份美意,拿下魏豹,封侯就是意料中的事。面對背水而戰的魏軍,他一面指揮著大軍衝殺,一面調整陣型,並不急於求成。

    章平的求穩,給了雍齒難得的喘息的機會,陣勢大亂的魏軍居然奇跡般的頂住了秦軍的攻擊。

    雍齒沒想到自己垂死反撲居然取得了這樣的效果,看著壓過來的秦軍,再看看身後驚魂未定,面無人色的魏軍,他不顧危險,跳上戰車在陣前飛馳,舉劍大呼。

    「將士們,我們被秦人奪去了家園,被秦人像狗一樣的趕著逃到這裡,現在身後就是穎水,前面是殘暴的秦人,無路可逃。」他瘋狂的揮舞著長劍,放聲大叫:「與其象狗一樣被人殺了,不如決一死戰,就是死了,也要賺回本錢,讓他們知道,我大魏的將士不是任人屠殺的豬狗。」

    將士們被他的話給驚醒過來,除了死戰向前,他們已經沒有了生必死面前。他們的熱懼漸漸的化成了沖夭的戰意,

    「戰!戰!戰!」

    兩萬多人齊聲大吼。開始只是一部分人大叫,接著越來越多的人跟著一起大吼,他們吼得聲嘶力竭,彷彿要把胸中對死亡的恐懼全部吼出去。隨著吼聲越來越齊,越來越響亮,魏軍士兵的眼珠子紅了,他們用力的揮舞著手中的武器,憤怒的看著前方的秦軍。

    章平忽然有些後悔,自己這一求穩,居然讓魏軍從遇襲的驚慌中清醒過來了,雖然第一波突襲造成了魏軍近五千人的傷亡,可是剩下的這兩萬人垂死反撲將會給他造成很大的麻煩。

    章平畢竟是打過很多仗的將領,他將悔意拋開,略一思索,就想了對策:「傳令,弓弩手向前。」

    行軍司馬李皓一聽,立刻明白了章平要以防守為主,逼得魏軍鼓起來的士氣渙散再強攻。他揮動手中的小旗,低沉的鼓聲從將士們頭頂隆隆鼓過,十幾面大鼓此起彼伏,互相呼應,被加官進爵的**誘惑得漏*點難捺的五萬秦軍在鼓聲的指揮下慢慢的恢復了冷靜,重新結成了嚴毒的方陣,他們寂靜無聲,緊握著手中的兵器,帶著幾分不屑的看著對面齊聲怒吼的魏軍,大陣透著一股強大的壓力,無聲的向魏軍壓過去。

    狂吼的魏軍漸漸的沉靜下來,他們感受到了對面秦軍的威勢,剛剛鼓起來的勇氣又出現了鬆動。雍齒叫苦不迭,他本想以亂打亂,用魏軍的血性衝殺來打亂秦軍的部署,然後趁亂突圍的,可是章平用兵老到。根本沒有給他機會,以靜制動,恰到好處的打破了他的企圖。

    可是眼下也沒有別的辦法了,看著身邊的將士們,再看看遠處嚴陣」

    章平見魏軍沒有盲目出擊,而是開始準備箭陣,不免也有些意外。他看著對面那桿大糞下戰車上的將領,暗自點頭,沒想到魏豹還有這樣的意志他根本不知道,大戰剛剛開始,魏豹就趁著雍齒的戰車落荒而逃。

    兩軍對壘,進入射程之後。雙方開始用棄陣互相攻擊,如雨般的長箭飛過八十步的距離,扎進對方的陣營,「嗡嗡」的弦聲此起彼伏,「咻咻」的嘯聲不絕於耳,一陣陣箭雨激起一片片繁茂的血花,一個又一個鮮活的生命在慘叫聲中消失,而他們身邊的人卻充耳不聞,全神貫注的盯著對面的敵人,雖然他們並不相識,雖然他們看不清對方的面孔,但是眼神中卻帶著無盡的恨意。

    章平準備充分,秦軍的箭陣天下聞名,箭射得又密又急,再加上魏軍人數上處於劣勢,雖然雍齒使出了各種各樣的辦法鼓舞士氣,但是章平應付得當,並沒有讓雍齒佔到多大的便宜。兩軍對射了大半個時辰,魏軍死傷慘重,好容易鼓舞起來的士氣在重大的傷亡面前重新崩潰,章平看準時機,果斷的下令衝殺,很快就攻破了雍齒的防守,魏軍崩潰,除了一部分人跳河逃生之外,一萬多人戰死,一萬多人被俘,雍齒重傷被擒。

    章平大獲全勝。

    戰勝了雍齒之後,章平帶著雍齒渡過穎水,趕到章邯的大營裡。

    章邯正坐在大帳裡,愁眉卑鎖的看著一封帛書,一見章平興沖沖的進來,他放下手中的帛:「打贏了?」

    「多謝兄長照應,我打贏了,兩萬多魏軍全被我擊潰了,抓了一萬妾俘虜。」章平樂不可支的坐到章邯的對面,興奮的說:「兄長,我還抓住了魏豹。」

    章邯眉頭一挑,一絲笑意爬上了他的眼角:「魏豹?」

    「嗯。」章平返身出帳,讓人把雍齒帶了進來。章邯掃了雍齒一眼,臉上的笑容變成了疑問,漸漸的變得陰冷起來。他沉聲喝道:「你究竟是誰?」

    章平大惑不解,卻見雍齒翻了翻眼睛,用鼻子哼了一聲:「你老子我是雍齒,楚人雍齒。」

    「楚人雍齒?」章平這才回過味來,他一直看到雍齒站在魏豹的王旗之下,下意識的以為他就是魏豹,以至於抓到雍齒的時候都沒有問一聲,沒想到在兄長面前出了這麼大一個。丑,頓時血湧上頭,氣得一聲怪叫:「楚狗,竟然敢騙我?我殺了你!」

    雍齒不屑的看了他一眼,把頭扭了過去,理都不理他。章平一聲長嘯,拔劍出鞘,就要擊殺雍齒。章邯寒著臉喝了一聲:「住手,你自己不問清楚,還怪別人嗎?你看他穿的是魏豹的王服嗎?」

    雍齒穿的是將軍的細甲,當然不是王服。章平無地自容,羞愧難當。

    「好了,雖然跑了魏豹,可是你擊敗了魏軍,魏豹隻身竄逃,已經一無所有,你還是大功一件。」章邯見章平由大喜變為極度失望,有些不忍,他揮手讓人把雍齒帶出去,站起身來走到章平身邊,拍著他的肩膀和聲勸道:「今天你的處置,甚是妥當,只是大勝之下,還不夠冷靜,以後再注意一點就走了。」

    章平鼻子一酸,有些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兄長從小就冷靜,而他比較急躁,雖然他總覺得自己不比兄長差,可是每次或明或暗的較量,最後總是自己差一點,兄長也總是這樣安慰他,鼓勵他,雖然他們都已經是人到中年了,這個習慣從凡如年輕的時候,沒有絲毫的改變。「多謝兄長教誨章平低聲應道。

    「來,坐」。章邯拉著章平坐下,推開案上的文書,指著地圖說:「我馬上要回師大梁,這裡的軍務要全交給你」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章平就不解的打斷了他的話:「回師大梁?兄長,魏軍已經覆滅,韓軍望風而逃,眼下我軍士氣正旺,正是乘勝追擊,徹底清剿叛軍的大好時機,你怎麼,」

    「不要說了章邯似乎有難言之癮,他擺了擺斷了章平的話:「河北戰事緊張,邯鄲久攻不下,已成疲軍。我奉命要立即渡河,不能在這裡久留。魏軍已經完了,現在只剩下韓軍和楚軍的共尉部,總共大概有十萬人左右。韓軍雖然人多。戰力甚差,共尉雖然善戰,卻只有三萬多人,有你和」他猶豫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太願意提及這個人名:「有你和李由在,應該能順利的剿滅他們了

    「李由?。章平嘴裡有些苦澀,他明白兄長的難處了。

    「李由帶著三萬人,從梁縣趕往郟縣,切斷韓軍的退路,按照日程計算,他應該已經趕到郟縣了,要想截住韓軍應該沒有問題。」章邯片刻之間已經恢復了平靜,指著地圖侃侃而談。「李由有三萬精銳,你手中有五萬人,這一仗死傷五千多人,還有皿萬餘,我再把跟在韓成身後的那五萬人交給你,你們一共有十二萬人,只要你們不大意,擊破韓楚聯軍應該沒有問題。」

    章平默默的點了點頭。

    章邯看了章平一眼,想了想又說:「賢弟,你雖然丟失了油水郡,但是現在立的功已經足夠抵消你的罪責了,而李由卻急著立功,你就不要再和他爭了。」

    「為什麼?」章平不解的說。

    「唉章邯長歎一聲,話音中帶著些許無奈:「我們章家小門小戶,機緣湊巧,能到今天這個地位已經走出人意料了。立功太快、陞遷太多並不是好事。太史脅說過,福兮禍所伏,我們要適可而止,不可太過招搖,以免引人忌恨。」

    章平看著神色落賓的章邯,無言以對。他入仕以來雖然大部分時間都在山東,但是咸陽的權勢爭鬥,他還是略知一二的。李由是李斯的長子,他和自己一樣,在自己的職責範圍內出了差錯,當然要盡力彌補了。看兄長這個樣子,就知道他一定受到了承相李斯的壓力,而且壓力還不

    「我知道了章平兵點頭,又關切的問道:「兄長,你要小心王離,那豎子可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人。在河南他還這麼囂張,到了河北,他還不知道要狂成什麼樣呢。」

    「我心裡有數,自有對策章邯看了一眼章平,滿意的頜示意。章平既然能這麼說,他一定是理解了自己的難處了。

    「你不要擔心我,倒是要擔心共尉。韓軍雖然人數較多,可是並不可怕,倒是那個共尉」章邯停住了,深邃的目光帶著些許擔憂的看向帳外:「他數次擊敗我軍,你又在他手上吃過虧,我實在有些擔,心

    章平沉默不語,他對共尉的心理很複雜,既有敬畏,又有忌恨。共尉一曲楚歌,讓他從咄桑不戰而逃,下城父一戰,又讓剛剛斬獲陳勝人頭的他大敗,這今年輕人好像就是他的剋星,每次遇到他,自己都要倒霉。不過這次不一樣了,自己有近十萬人馬在手,還有李由助陣,共尉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扭轉戰局,自己終於有機會報仇了。

    「你不要大意,這一戰,你不是主力。」章邯見章平的眼中射出決絕的光,好像猜到了他的心意,適時的提醒道:「你的任務,是牽制住韓軍,而不是主攻。」他停了一下,似乎生怕章平不理解他的用意,又加了一句:「讓李由立功,可能比你自己立功還有用,你能明白這個,意思嗎?。

    章平當然明白,他在官場上也混了二十多年了,這裡面的機巧他怎麼不懂。他鄭重的點了點頭:「兄長,你放心的去吧,我理會得呢,這一仗,我一定不會爭功的

    章邯盯著章平看了半天,見他神色堅定,這才放了心,點點頭說:「如此才好

    章邯帶著大軍走了,章平收拾了戰場之後,向西挺進,在陽翟,他遇到了跟在韓軍身後的秦軍,交接了章邯的軍令,接掌了軍權,手下人馬總數接近十萬,可謂是兵強馬壯。

    「韓成在哪裡?」章平意氣風。

    「回將軍,韓成離我軍一百里,估計再走兩天,就能趕到郟縣了

    「那李大人又在哪裡?」

    「兩天前的消息,李大人在郟縣西七十里。」

    「郟縣西?」章平點了點頭,又有些不解:「他還沒趕到郟縣?」

    「沒有,聽說,楚軍已經佔據了郟縣。」

    「楚軍到了?」章平立刻來了精神:「是共尉親自來的嗎?有多少人馬?」

    「是共尉親自來的,大約三萬人。」

    「三萬人?」章平嘿嘿冷笑了兩聲,隨即又有些遺憾的搓了搓手:「停止前進,在陽翟休息兩天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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