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是要做鹽販子。」共尉很嚴肅的說。陳樂一愣,還沒得及說話,共尉又得意的笑道:「我要做天下最大的鹽販子。」
陳樂被共尉瞬間變化的表情給驚住了,居然沒有及時的笑出來,讓共尉實在有些喪氣。他拍拍犯傻的陳樂:「去吧,我能不能挺過這段時間,就看你的辦事效率了。」
「唉——」陳樂無可奈何的搖著頭,牙疼得直吸冷氣:「你給我多少人?多少本錢?」
「輜重營裡的秦軍俘虜全給你,錢是一個也沒有。」
「那我怎麼辦?」陳樂頓時急了,顧不上禮儀,扯著共尉的袖子不讓他走。共尉笑了,「不過,我有個多快好省的法子告訴你。」
「什麼好法子能空手煮鹽?」陳樂才不信呢。
「你著什麼急啊?」共尉白了他一眼,拉著他進了大帳,招呼陳樂坐下,讓人送上水來,又讓夫祈取出一卷帛書放在陳樂面前。陳樂一看到帛,共尉一般不用帛寫東西,能記在帛上的,都是重大機密。像共尉曾經給他寫過一些叫物理定律的東西,就是寫在帛書上的,上面的東西到現在他還沒理解完。
「呵——」陳樂的氣息粗了起來,一把推開夫祈,展開帛書,卻見帛書上畫了幾副圖,旁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字,正是共尉的筆跡。陳樂細細的看了一會,忽然有所領悟的說道:「曬鹽?像河東鹽池那樣?」
「你也知道?」共尉笑了。秦帝國的疆域內以池鹽和岩鹽為主,還有部分來自巴蜀的井鹽,關東則以池鹽和海鹽為主,河東產池鹽,東海則以海鹽為主。河東的池鹽因為滷水濃度高,採用日曬即可以得鹽,而海水的鹽份濃度較低,只能以煮鹽的方式制鹽。煮鹽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特別是薪柴的費用很驚人。
而共尉寫出來的辦法卻是利用日光、風等自然力進行暴曬,先提高滷水的濃度,然後再煮,這樣可以節省大量的柴薪,也節省時間。陳樂雖然理解共尉說的那些理論有些困難,可是對於這樣的實際應用,他卻是一點即透。
「這樣能行?」陳樂有些不敢置信。
「當然行。」共尉樂了。他指了指含笑不語的夫祈:「他跟著你去,有他在你身邊,和那些俘虜交流起來也容易些。人如是還不夠,你再招些本地的人。就在淮水入海口找個方便的地方曬鹽,曬出來的鹽,打來的魚,再沿著淮水給我送過來。」
陳樂打量了一下夫祈,連連點頭:「行。」
「還有。」共尉收了笑容,很鄭重的對陳樂說:「逍遙,我們現在的情況你也知道,估計在未來的幾年內,我們有些苦日子要過。當然了,我有信心,只要這幾年熬過去,我們的眼前就是坦途大道。因此,我們不能被眼前的這些困難嚇倒,我們不僅要打好眼前的仗,還要看得更遠。」
陳樂屏住了呼吸,目不轉睛的看著共尉,他知道共尉在做出一個重大決定,而自己雖然不用上戰場,可是身上的擔子卻比上戰場還要重。
「孔博士這些天很用功,六千多俘虜裡面,有一百多人已經能初通文墨,跟在你後面記一些帳目肯定沒有問題。」共尉又示意夫祈拿出一卷帛書,手按在上面,很鄭重的說道:「我這裡整理了一些資料,你拿過去好好看看,曬鹽的事情,也就開始比較累,等做順了,你自然就輕鬆了,有的是時間。不過,你可不能又想著去釣魚,你要花時間把這些東西好好消化,必要的時候可以花錢做些實驗,盡快的把這些技術用起來。你早一天做出我要的東西,我們離勝利就更進一步。」
陳樂看著共尉手下壓著的那一大卷帛書,已經聽不到共尉在說些什麼,只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在劇烈的跳動。共尉這麼說,肯定是裡面藏著重大的秘密,比起他以前說過的那些驚世駭俗的理論還要機密。陳樂雖然想像不出來是什麼樣的東西,但他能肯定,這是共尉的殺手鑭。
而現在,他決定把這些殺手鑭交給自己保管,這是對他莫大的信任。
「我會讓韓信後撤到淮陰,他的任務,就是保證你們的安全。」共尉將帛書推到陳樂的面前,盯著陳樂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這事做成了,你們陳家曾經有過的光輝,將在你身上重現。」
陳樂興奮得太陽穴彭彭亂動,他向後膝行兩步,翻身拜倒:「陳樂一定不負將軍所望。」
「我相信你。」共尉微笑著,探身扶起陳樂,又看看夫祈,鄭重的說道:「打仗,拼的不光是兵精將勇,更多的時候拼的是經濟實力。看不到刀光劍影的戰場,往往更能決定勝負。這個戰場,我就交給你們了。」
「請大人放心,夫祈一定用心輔助陳大人,不負將軍所望。」夫祈伏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個頭,朗聲說道。
「記住,善待那些俘虜,雖然我暫時不能讓他們上戰場,可是我已經把他們當成了我的部下。東海那邊地廣人稀,野獸眾多,生活上很艱難,你們一定要保證的食宿,千萬不要把他們當成兩條腿的牲口。始皇帝搞的那一套,我們不能再搞。」
陳樂和夫祈互相看了一眼,大聲應道:「喏。」
共尉扶起陳樂和夫祈,凝視了片刻,大聲說道:「去吧。」
陳樂和夫祈再拜而別。準備了兩天後,他們帶著六千多秦軍俘虜離開了彭城。共尉帶著白媚和呂嬃到淮水邊相送,依依惜別。看著陳樂、夫祈的身影消失之後,呂嬃有些好奇的問道:「夫君,這幾千俘虜去做什麼?居然能決定我們以後的成敗?」
「大事。」共尉很詭異的笑了,「陳王死了,群龍無,這仗不是一年兩年就能打完的,要想堅持下去,沒有錢哪行。我們固然要勇猛精進,可是也不得不提前準備好後招,否則的話,我們如何能頂住挫折?」
白媚淡淡的笑了,一聲不吭。共尉這些天一直心情很沉重,他雖然不說,可是她能感覺得到他的壓力。陳勝的敗亡,項梁的迅崛起,給了他很大的打擊。眼下不僅有強秦,有齊、魏、趙這些六國之後,還有項梁這個同是楚人的強大對手,跟他們任何一個人相比,共尉都不佔什麼優勢,他要想建立屬於他自己的事業,勢力要一一擊敗這些橫亙在他面前的對手。不管是外部的,還是內部的,不管他們有多強大,他都要咬著牙撐過去。
這些天共尉一直在獨自思考著,也不怎麼和她們商量,她也不主動去問。因為她知道,共尉不和她們商量,肯定是這件事她們幫不上忙。如今見共尉派走了陳樂這個心腹,她知道,共尉已經做好的決定,並且開始實施了。
其實最讓人痛苦的不是困難有多大,而是在困難面前沒有實際的辦法,一旦下定了決心,哪怕再難,也不會讓人沮喪,反而會讓人鬥志倍增,就像共尉現在這樣。
「嘻嘻,一看你笑得這麼奸詐,就知道肯定不是什麼好事了。」呂嬃也不多問,俏皮的一笑,把話題扯了開去。跟在共尉身邊這麼久,她知道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
三人一邊說笑著,一邊回城。剛進了城不久,司馬田倫就匆匆的趕了過來,臉色蒼白,眼神有些忙亂。在他的身後,站了一個風塵僕僕的士卒,面容很疲倦,一看就知道是趕了很遠的路來的。
共尉心頭一凜,心臟有些不爭氣的跳動起來,但是他壓制著心頭的不安,很平靜的問道:「什麼事?」
「大人……」田倫嚥了口唾沫,小心的看了一眼共尉,見他心情不錯,這才輕聲說道:「家兄派了個信使來,有急事要面為稟大人。」
共尉看了一眼那個士卒,點了點頭:「把他帶到書房,我馬上就來。」
「喏。」田倫應了一聲,帶著信使去了。不大一會兒,共尉換上了一身常服來到書房,信使遞上一片捂得有些潮的竹簡。共尉接過竹簡,查驗了封泥,打開一看,眉毛頓時不由自主的跳了兩下,隨即又笑了:「他終於跳出來了。」
田倫見共尉並沒有如他意料中的暴怒,反而像是聽到了一個期盼以久的好消息,不免有些意外。他撓了撓頭,正要說話,共尉卻沉下了臉:「立即召集諸將議事。」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