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死寂。
圍觀的戍卒沒有想到平時總是很和氣的吳廣會暴起殺人,他們都被這血腥的場面一時驚呆了。他們不是沒有經過簡單的訓練--帝國的百姓從二十三歲起,都要經過一兩年的兵役--有人還打過仗,但是這件事太突然了,還是讓他們一時回不過神來。
胖將尉也被驚住了,但是他畢竟經過的事情多,隨即明白過來。他迅速向後退了一步,左手持盾,右手緊握長劍,瞇起的眼睛死死的盯著吳廣,同時向旁邊的人群看了一眼。
「吳廣,你這是造反。」胖將尉咬著牙說道:「造反可是要族誅的,你就算現在能逃得一命,你的家人也逃不了。念在你平時為人不錯的份上,放下手中的武器,跪地投降,本大人可以考慮為你開脫一二。再負隅頑抗,可就悔之晚矣。」
胖將尉這幾句話說得很周到,可是吳廣早有打算,當然不會被他嚇住。他笑了一聲,提起長劍晃了晃,讓紅得耀眼的血珠沿著鋒利的劍刃滑落在腳下的土中:「大人,我放下劍也是死,不放劍反倒可能有條活路,你說,我會放下劍嗎?倒是大人應該看清楚眼前的狀況。暴秦無道,民不聊生,始皇帝窮兵黷武,不顧我們的死活,天下洶洶,大人何不順應民意,領著我們一起……」
「住口!」胖將尉怒喝一聲,猛地衝了上來,手中長劍猛的刺向吳廣的前胸。吳廣早有準備,他橫劍擋開將尉的長劍,反手還了一劍,胖將尉手中盾牌一橫,頂住了吳廣的長劍,發力猛衝,撞著吳廣連連後退。
吳廣措手不及,頓時被連人帶劍推得向後。胖將尉連聲冷笑,手中長劍再度刺出。
圍觀的人群發出一聲驚呼,如受驚的鳥群一樣散了開去。一旁冷眼旁觀的陳勝大驚,振臂高呼:「大家一起上,宰了這個狗官!」
他的聲音雖然大,卻被淹沒在驚叫聲中,他安排在人群中的幾個同伴也因為被倒退的人群擠得站不住腳,雖然想上來幫吳廣的忙,卻力不從心。胖將尉的經驗幫了他很大的忙,他死死的咬著吳廣不放,只要一劍擊殺了吳廣,就能起到殺一儆百的作用,縱使不能把這些人全部按期帶到漁陽,但是他大可以逃命,有了斬殺吳廣的功勞,他就有可能保住一條小命。
吳廣身手不如胖將尉,手中又沒有盾牌,被胖將尉攻得手忙腳亂,沒兩下手中的長劍就被擊落。他用眼角的餘光看到了正趕過來的陳勝,無奈的歎了一聲氣,千想萬想,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這個胖將尉看起來並不兇惡,沒想到手下的功夫卻著實的好。
可惜,大事未成身先死。吳廣哀歎一聲,閉上了眼睛。
「彭--」一聲巨響。
吳廣吃驚的睜開了眼睛,那個胖將尉已經倒在地上,長劍斷為兩截,落在地上,盾牌扔在一旁,胖將尉兩手撐著地,眼睛瞪圓了,不可思議的盯著站在一旁的共尉。共尉手裡握著一把菜刀,若無其事的站在那裡,嘴角帶著笑意。周圍的人群都呆住了,就連趕到面前的陳勝都愣在那裡,看看胖將尉,又看看共尉。
「陳叔,吳伯,你們看怎麼處理這個狗官?」共尉對著陳勝拱了拱手,朗聲說道。
陳勝見吳廣危險,匆匆忙忙趕過來,正好目睹了驚人的一幕,一直背著手站在一旁的共尉忽然之間象頭兇猛的豹子一樣衝了過來,以令人不敢相信的速度一刀劈在了胖將尉手中的長劍上,隨即一腿踹在了胖將尉的盾牌上,這一刀固然是如此的迅猛,將長劍一劈兩斷,這一腿則更是強悍,竟將胖將尉胖大的身軀一腳踹得倒飛起來。胖將尉仰面朝天的摔在地上,試了幾次,居然無法再爬起身來,看樣子受傷實在不輕。
陳勝被共尉突然之間暴發出來的力量驚呆了,這還是幾天前病得快要死的那個共尉嗎?這簡直是個下山虎啊。
聽到共尉的話,陳勝這才回過神來,現在不是驚訝的時候,最重要的是立刻掌控住局面。他大步上前,俯身撿起吳廣被擊落在地的長劍,對準了胖將尉的咽喉,剛要**進去,卻見那胖將尉嘴裡噴出一口鮮血,頭一歪,竟然死了。
陳勝愣了一下,還是將長劍插了進去,他隨即割下了兩個將尉的人頭,提在手上,縱身跳上了旁邊拉糧食的牛車,大聲喝道:「諸位,請聽我一言。」
「有什麼話,你就說吧。」人群中一個響亮的聲音大聲叫道:「我們聽你的。」
共尉不用想都知道,這是陳勝事先安排好的人,俗話叫托。他向後退了一步,站在陳勝的身後。吳廣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撿起半截長劍,站在了陳勝的另一側。
「大家都知道的,這一場大雨,已經誤了我們的行程。按照朝庭的法令,誤期者,斬。」陳勝的聲音十分洪亮、清晰,帶著一絲絲興奮的顫抖,他似乎早就想好了說辭,話說出來十分有條理,開門見山的點明了眾人目前的困境。那些人聽了剛才吳廣的話,都已經知道了這個結果,自然是附合聲四起,焦急的看著陳勝,看他有什麼辦法讓他們逃脫生天。
陳勝卻不著急,他還沒有把大家最後的一線希望堵死,焉能這麼快就說造反?畢竟造反是要族誅的大罪。「就算大家運氣好,能夠趕到漁陽,免於一死,可是就能活命嗎?我聽說,匈奴人十分野蠻,來去如風,將官們又不體恤士卒,動輒打罵,有功勞他們領,有罪過我們背。戍邊的人,十有**都要死於非命。大家說說,我們難道就是天生就是送死的命嗎?」
「當然不是!」托兒們大聲的喊道。
「你說怎麼辦吧?」另一個方面有人高喊道:「我們聽你的。」
「陳勝不才,不相信這富貴由天定之類的屁話。」陳勝怒聲大吼:「他們不耕不稼,憑什麼錦衣玉食,醉生夢死,而我們卻辛苦勞作,依然吃不飽,穿不暖,為了一口飯而東奔西走,像狗一樣的活著?老天爺就這樣不開眼嗎?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這句話點燃了大家心裡潛藏已久的怒火,不少人跟著托兒們大聲吼叫起來:「不管了,幹他娘的,造反了,造反了。」
陳勝很滿意,不過他卻沒有停下來,他扔下手裡的人頭,緊握著手裡的長劍,冷冷的掃了一眼人群裡還在猶豫的人。共尉順著他的眼光看去,心裡明白,這時候該自己上場了。他一躍而起,跳了上牛車,高舉著手中的菜刀,大聲喝道:「還有什麼好猶豫的,跟著陳叔干了。哪個說個不字,還想著做順民的,老子一刀先砍了他的鳥頭。」
他這一吼,大家立刻想起了剛才他一腳將胖將尉踹得飛起的凶悍模樣,再看看他手裡菜刀,那些猶豫不決的人立刻縮起了脖子,管他娘的,先跟著干吧,要是不跟著干,不用等朝庭來砍了,恐怕這個小子先得要了自己的命。
「造反了!造反了!」托兒們適時的高喊起來。
「造反了!造反了!」不管是不是願意,那些戍卒都跟著喊了起來,開始是稀稀拉拉的,隨後越喊越齊,聲音越喊越大,一個個脹紅了臉,叫得嘶聲力竭,彷彿這樣才能把心裡的恐懼趕走。
「造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