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半塊月餅
一望無際的大海,給人以遼闊,博大的感覺。碧水藍天,飛鳥沙鷗,萬里雪雲,勾連天地。
美麗而繁華的夜叉島,此刻,卻如同籠罩了一層陰雲一般,沉沉的,令人有些喘不過起來。
依舊是那間錢通天的木屋之中,兩個老人席地而坐。錢通天一臉的憂慮與愁苦。顯然,昨天的事情,他依舊耿耿於懷;原本就不是什麼度量大的老頭兒,有點事,自然就裝不下了,額頭上擰成一個川字,任誰看上都是滿面愁容的表情。李維司坐在旁邊,默不作聲。
「老李,你說,我是不是有點太執著了?」
錢通天輕輕問道。
「呵呵,你那不是執著,你那是頑固,老頑固!」
「你——」
錢通天指著李維司,苦笑了一聲。
「你什麼你!都多少年的事情了,陳芝麻爛谷子。就連我們,都是半截土埋在土裡的人啊,棺材板都是現成的。況且,當年,的確怨不得修羅,盡數天下,唯你錢通天嗜武如癡;到頭來落得個人去樓空,獨自傷悲,到現在,你還是不肯放下,承認自己的錯誤嗎?老了,老了,人家都是拿得起,放得下,騙騙你執拗的要死,我該怎麼說你好呢?」
李維司一臉的恨鐵不成鋼。心中的確有些氣憤,作為幾十年的老朋友,他實在是不願看著錢通天就這樣墮落下去,這樣的話,積鬱成疾,恐怕不出幾年,就得進棺材板。基於不忿,李維司繼續道:
「人家都是不轉南牆不回頭,你倒是好,撞了南牆也不回頭。哎,老錢啊,不是我說你啊,好好反省一下吧。人老了,最怕的,就是解不開的心結。這一點,你比我差遠了。故人已去,髮絲成空,在如何,也是不可能時光倒轉啊。該放的,就放下吧。常言道人生區區百餘年,但是,真正能夠走完整個世紀的,都是那些豁達如此,胸兼天下的智者啊;放下吧。」
錢通天的雙眼,微微有些濕潤,目光怔怔的看著窗外,面容苦澀難耐,喃喃道:
「放下,真的能夠放下嗎?一世的執著;江山易改啊!」
「就算不為你自己想想,也該想想錢勁。想想你的孫女錢楹吧。我們不僅應該為自己而活,孩子們,更是心頭肉啊,你自問,你捨得用自己那虛無縹緲的執著,讓他們看著傷心嗎?」
「老李,我明白了。雖然我還不能完全放下,但是至少不會再讓我因為這件事耿耿於懷了。四十年,四十年了,雨楹,我終於明白了。若問恩仇?且把酒澆,哈哈,老李,送你一杯餞行酒!一笑泯恩仇!」
錢通天緊皺的眉頭緩緩舒展開來,老懷開慰的他,舉起兩杯酒,遞給李維司,淡然笑道。
後者接過酒杯,臉上也是難得的露出一絲微笑,舉杯道:
「能在臨行前看到你解開心結,就是我最開心的事情了。好,那我們就舉起酒杯,一笑泯恩仇吧!哈哈……」
兩人乾杯,一飲而盡。
「老李,我想讓我的孫女跟著你道瑪雅去走走,我知道這一次去瑪雅肯定凶險萬分,但是有你在,我放心。你看怎麼樣?」
錢通天一臉希冀的看著李維司,期待著對方的下文。
但是李維司的臉色卻是略微有些尷尬。
「我一個糟老頭子,還有一個徒弟,帶著小女恐怕略有不便吧,再者而言,這一次,瑪雅絕不會像你想像的那麼簡單,就算是我,想要全身而退,都是須得謹慎小心。」
「哎,老李,我也不瞞你說,在這荒寂的夜叉島上,小楹已經呆了快二十年了,我不想讓她一輩子都葬送在這裡,哪怕到外面出去走走,能找個好人家嫁了,也是好的。」
錢通天歎息道。
「老錢,你——」
「是啊,我跟兒子的一生,都已經注定了,但是,我不想讓小楹也重蹈覆轍。她的母親,也是在一場巨大的海嘯中死去的。每一次,我看到她獨自一個人偷偷的躲在海邊凝望的時候,我這張老臉,都有些發燙啊。」
李維司沉吟了一會兒,默默點了點頭,道:
「好吧。只要有我李維司在,就不會讓小楹受到一點的委屈。」
錢通天繼續說道:
「還有一件事,就是這個東西,交給你……」
說著,錢通天從自己桌子下掏出了一個方形的盒子。李維司的面色微微一沉,似乎猜到了什麼。
「也許,它會對你有用處。」
錢通天緩緩的打開了盒子,一個晶瑩剔透的水晶頭骨,靜靜的躺在盒子裡。水晶頭骨整體都散發著一股聖潔的氣息,並沒有因為其形態給人帶來絲毫的不適。玲瓏剔透,通體透明,光澤異常。
李維司低呼一聲,震驚道:
「水晶頭骨?你怎麼會有這個東西?傳說中世界上一共有五十二個,但是只有十三個是真的。而每一顆水晶頭骨,都是堪稱無價之寶的寶貝啊。」
錢通天點了點頭。
「不錯,正是水晶頭骨。帶上它,或許會對你們的瑪雅之行有用處也說不定。畢竟,這東西,就是從瑪雅流傳出去的,它的神秘,更是讓人匪夷所思。難尋其根。」
「那我就不矯情啊,老錢。這個東西的確是個神秘的玩意兒。時間不多了,我就先走了。」
「恩」
「喂,臭男人,你準備去哪裡啊?對了,那個妖精呢,去哪裡了?怎麼沒跟你在一起啊?」
錢楹一臉傲然的站在甲板之上,海風吹拂著她的秀髮,隨風而動,驕傲而美麗的容顏,意氣風發。望著那個在視野中漸漸遠去的夜叉島,她的心,似乎有一種解脫的感覺。
葉河圖輕輕一笑,道:
「妖精說誰呢?」
「妖精當然是說你的朋友了。」
錢楹笑意盎然,不過旋即立馬意識到立了自己的口誤。怒視著葉河圖,罵道:
「你們男人沒個好東西。你才是妖精呢!哼——」
「呵呵。你要去哪裡啊?」
葉河圖反問道。
錢楹撅著嘴道:
「我要去圖倫,傳說那裡是最美麗,最富有古典色彩的瑪雅城邦了。到時候一定要玩個痛快啊。哈哈。」
「喂,我說母夜叉,你怎麼一天到晚瘋瘋癲癲的,沒個正行?難不成是野丫頭?」
錢楹的臉色驟然劇變,冷聲道:
「你才是野丫頭呢!哼。」
說完,便是不再理葉河圖,獨自坐在甲板上,眼神微微有些迷茫的看著滾滾而動的大海,潔白的腳丫,蕩漾在船邊,看上去,顯得極為的落寞與孤單。
「海上何時生明月?浪捲白沙風捲花,陰風陣陣心猶在,歲月無情人長大;南海倩影,浪跡天涯,清酒一杯,何時還家?早盼朝霞,暮盼晚霞,盼望一天,能有個家。」
葉河圖雙手後背,輕聲和道。極目遠眺,剩下的,除了迷茫,還是迷茫。
葉河圖安靜的坐在了她的身邊。錢楹的眼角,微微有些濕潤,喃喃道:
「我沒有母親。」
「我也沒有,或者說,從來沒有見過我母親的樣子。」
錢楹有些意外的看著他。沒有同情,沒有溫暖,同樣也沒有開心。
葉河圖從懷裡掏出一塊月餅,輕輕掰開,遞給錢楹。
錢楹怔怔的看著他,無言以對,不知所措。
「今天,是中秋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