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國棟沉默不語,陳英祿也不做聲,兩人都只是靜靜的品嚐著啤酒和花生的滋味兒。
該怎樣來挑開這個話題?趙國棟有些犯愁,要說這樁事兒和陳英祿沒啥關係,他是省委秘書長,在沒有上常委會之前,這件事情他可以不聞不問,這不是他的工作,但是趙國棟希望可以通過他來實現說服凌正躍的目的。
他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引起多大的爭論,這本來就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工作,怎樣讓這項工程繼續運作下去,最終實現結果,這就是趙國棟考慮問題的出發點。
「英祿秘書長,我記得我們當時在懷慶的時候就澄江的發展也曾經探討過,澄江依托為建陽幾大機械裝備製造企業和我們懷慶的機器設備製造產業配套而實現了經濟的騰飛,在懷慶僅次于歸寧和懷州,但是前些時日我和懷慶的幹部在談到懷慶目前的情況時發現澄江在懷慶經濟體系中所佔比例已經很微不足道了,甚至早就被慶州所超越。」趙國棟慢慢的道。
陳英祿點點頭,這個情況他也知道,澄江的機械加工製造行業曾經輝煌一時,由於地理位置好,正好處於懷慶和建陽兩市之間,建陽的發電設備製造、通用機械生產都頗負盛名,而懷慶的機床生產、石油鑽采設備生產也有相當基礎,靠著為這兩市的大型企配套,澄江工業經濟也很是風光了幾年,但是隨著建陽經濟起伏不定,而懷慶機床生產和石油鑽采設備生產配套更多立足於本地,澄江優勢逐漸喪失,幾年間機械加工產業便沒落下來,這也讓陳英祿一度唏噓感歎不止。
「那秘書長覺得澄江機械加工產業因為什麼原因沒落下來?」趙國棟淡淡的反問一句。
陳英祿略加思索,也猜測到了趙國棟話語中的含義,點點頭,「澄江機械加工產業的沒落有多重原因,對於外界依賴太大,完全依靠為建陽和懷慶幾個國有大型企業配套太過於單一,這是主因,一旦外界因素發生變化,他們就難以適應,像建陽近幾年工業不振,而懷慶幾大廠配套在慶州和歸寧發展很快,也搶走了澄江的訂單合同,在這樣激烈競爭下,他們無法生存下去。」
「那他們為什麼無法生存下去?據我所知澄江也並非所有的企業無法生存下去,只是絕大多數企業生存艱難,但是依然有一些企業脫穎而出,在競爭中獨佔鰲頭,比如泰隆重工、宇達機電等幾家知名企業,他們的產品甚至打入了安都市場,像安都的安宇汽車、安飛集團、安航集團等等這些國家超大型企業都成了他們的用戶,甚至像寧陵福田汽車、光華集團也都不遠千里到澄江訂貨。」趙國棟不動聲色道。
「哦?」陳英祿因為在擔任副省長時也沒有分管工業,當秘書長之後這些更不屬於他的工作範疇,雖然依然關心懷慶的發展,但也只是瞭解大概情況,知曉澄江的工業陷入了低谷,但是並不清楚具體情況,「那這幾家企業肯定有其過人之處才是。」
「對,泰隆重工和宇達機電這幾家企業有一個共同特點就是比較重視研發,尤其是針對市場變化和用戶的要求,在研發上不斷加大投入,另外也根據產品要求在設備加大投資,所以迅速成長起來,而其他絕大部分企業老闆呢?在市場紅火訂單不愁的時候,賺得缽滿盆肥,卻安於現狀,研發上不投入或少投入,設備更新換代上不願意投資,卻願意買別墅開豪車,一旦市場發生變化,便束手無策,無法滿足市場需要,當然就栽了下來。」趙國棟一臉思索表情。
「秘書長,我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其實就像說明一個問題,在工業經濟發展這一塊中,尤其是製造業,對研發上的投入相當重要,舉個很簡單的例子,華為集團之所以能夠在國際市場上風生水起,無他,就是依靠每年在研發上的巨大投入,使自己的核心技術一直保持對競爭對手的優勢,但是研發的根本是什麼,除了資金投入外,還要求有堅實的人力資源基礎,這是科技研發的根本。」
陳英祿慢慢回過味來,趙國棟這是繞了一圈提醒自己,科學技術研究對經濟發展的重要性,科研人力資源則是研發的基礎。
「但是我們安原在面臨一個巨大機遇的時候,卻企圖置身事外,我覺得無法想像和理解,琵琶溪科技長廊是經過國家發改委批准的重大科技建設項目,是目前我們國內航空航天、機電和核能利用幾方面基礎研究和應用研究最重要的基地項目,這個項目的建成不談其他,僅僅是對我們安原的科研能力的提升就是難以用金錢來計算的,而這些能力的提升對於帶動我們安原尤其是安西北的確的航空航天、機電製造、核能設備和材料產業發展的作用更是無可想像,可以說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遇,可是現在卻遇到了困境。」
陳英祿微微蹙眉,他沒有插話,只是靜靜的聽著趙國棟略略有些激昂的話語,也在思索怎樣來對這個話題進行探討。
「不錯,我仔細看過關於這個項目的一些協議,對方的要求的確有些苛刻,而且後期又出現了這些問題,如果這只是一個單純的商業項目甚至基礎設施建設項目,我都會毫不猶豫建議予以否決,甚至要追追究相關責任人的責任,但是這個系列項目不比其他,它是一個科學研究的大型綜合體,從基礎領域研究到應用研究,其帶來的影響不能用單純的經濟效益來描述,所以我覺得在出現問題可能影響到這個項目的進度時,省裡需要站在一個更高更遠的角度來看待這個問題。」
對方把話說到這個份上,陳英祿知道自己不說話就沒有意思了,他也不想托辭什麼自己不清楚內情而和稀泥,事實上他對於這個問題也作了一些瞭解,因為他知道在這個問題上,遲早會在常委會上有一個說法。
「省長,我對於這個項目可能沒有你瞭解得那樣詳細,但是也做過一些調查,琵琶溪項目原本是應該由國防科工委主導來建設的,雖然國防科工委目前面臨裁併入工信部,但是並不代表它承擔責任義務就會消失,所以我覺得這個主導單位依然應當是國防科工委或者說工信部,這是一;這個項目的重要意義我也承認,但是不能因為重要我們省裡就要承擔不該由省財政買單的責任,這不符合程序,否則沒有規矩,就不成方圓了,這是其二。當然我也不認為省裡就一點作用都不發揮,協調國防科工委,另外通過其他一些方式來推動建設進度,我覺得還是可以的,只是省裡不應當變為主體,省財政不能為此買單,這一點應該明確。」
陳英祿語氣平和,但是態度也很堅決,他本來不需要這樣明確表明態度,但是他不希望給趙國棟留下一個自己是在故意推諉敷衍的態度,所以也就坦然闡明自己態度。
「秘書長,我覺得你的看法有些偏差,或者說太狹隘了。」陳英祿的觀點讓趙國棟心裡也是一寬,他就怕對方虛與委蛇,那樣就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了,而對方這樣坦率的說出看法,也說明對方在這個問題上願意溝通,這正是他希望的。
「哦,呵呵,省長,只要你能提出更合理的觀點來,我洗耳恭聽。」陳英祿笑了起來,雖然他們之間的關係早已主客易位,但是他還是覺得似乎有點回到以前那種狀態的味道了。
趙國棟也不客氣,很直白的把自己的想法提出來,認為省裡雖然承擔主體責任並不意味著就一定要動用財政資金來買單,實際上科技長廊和綿州城市發展一脈相承,其中有很多可供變通操作的方式。
另外趙國棟也明確提出綿州目前面臨很大困境和壓力,如果借助這個項目,可以實現綿州工業經濟結構的調整,對於啟動整個安西北的經濟發展都有著無可替代的作用,而綿州如果繼續這樣萎靡下去,作為有著僅次於安都的大批大型國有企業的綿州市可能就會喪失這樣一個戰略機遇,而由此產生的負面作用甚至可能引發整個社會不穩定,這也會給全省帶來負面影響。
兩人在如何變通操作上也進行了一番探討,陳英祿雖然不太贊同省裡要作為主體介入,但是也承認如果省裡要介入通過這種方式介入最好,而綿州面臨的困境也會產生巨大的負面影響,對全省局面也相當不利。
趙國棟感覺到陳英祿的態度還是有了一些鬆動,或者說陳英祿本來在這個問題上就不是很堅決,只不過在自己面前很好的裝出了一副堅決反對的態度,而尋求到了一些共同觀點,也讓氣氛變得輕鬆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