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全友發現在自己到趙國棟這裡來時第一次有了一絲忐忑不安感。
趙國棟回安原已經有一個多月了,但他一直沒有正式去拜訪過趙國棟,只是在電話裡通過幾次話。
他知道趙國棟這才回來肯定事情很多,從回來到黨代會召開,這中間肯定事情不少,而且趙國棟幾次出行調研都沒有選擇寧陵和懷慶這邊他曾經工作過的地方,桂全友不知道這是趙國棟是覺得這些地方他心裡更有底,還是覺得可以把這些地方放在最後來,總之一直到黨代會已經結束了半個月了,趙國棟依然沒有踏足懷慶。
桂全友自己倒有些坐不住了。
自打和王麗娟爭奪市委常委失利,桂全友就覺得自己似乎心氣就有些不順。
他也自我反思過是不是自己太過於糾結這個問題了,他一度想要找趙國棟傾訴一下自己內心的苦悶,但是思前想後,覺得趙國棟工作壓力一樣也很大,加上趙國棟現在在外地工作,自己這樣像個在外邊吃不下苦的孩子一般回去找大人訴苦,實在有些無趣。
打落牙齒和著血往肚裡吞,有什麼委屈苦處都得自己承受著,桂全友最終還是放棄了向趙國棟訴說這些事情的想法,即便是趙國棟主動問及這方面問題,他也沒有提及,他不想在這些事情上給趙國棟添堵。
有些事情終究還是需要自己的努力才能實現,他桂全友也不是那種一門心思指望誰來恩賜什麼的人。
****************************************************************************************趙國棟回到辦公室時,桂全友已經在辦公室裡等了一個小時了。
「我還以為你真的打算等到我去看了你們懷慶才來我這裡呢,怎麼,是怕人說你上門來討好老上司,還是覺得來我這裡影響不好?」
趙國棟一句話就讓桂全友胸中湧起一陣熱意,桂全友笑著撓撓頭,「省長,您可千萬別這麼說,您這段時間不也是太忙麼?我是怕影響您」
「行了,你來找我一趟就影響我了?」趙國棟沒好氣的道:「你不來找我匯報工作,我才覺得你這是在影響我了!」
依然是和以往一樣的口吻,這讓桂全友心裡也是說不出的暢快,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感覺了,桂全友心裡似乎一下子就踏實了許多。
「省長,我這不就來了麼?」桂全友含笑道:「我也很希望找機會向您匯報一下這兩年來我的工作,您現在可是省長,需要瞭解的層面也許會更高一些,」
「你說錯了,解剖麻雀是我們的基本工作方法,如果你能夠把歸寧縣的發展情況作為一個典型讓我瞭解,是不是有助於我更清楚的瞭解你們懷慶的發展狀況呢?而你桂全友難道就對懷慶其他區縣的情況一無所知?」趙國棟搖搖頭打斷桂全友的話,「全友,我現在很希望能夠瞭解一個真實的安原,安原十四個地市,我希望我能盡早盡可能詳細的瞭解一切,這是我的工作。」
也許是覺得自己的語氣有些過於嚴肅,趙國棟自我解嘲般的笑了笑,「全友,我都回來一個多月了,也裝模作樣的去調研了七八個地市,但是說實話,那都是在作秀,或者說是為黨代會召開之前造勢,對於我所調研的這些地方,我並不瞭解其真實情況。好了,不說我了,說說你自己吧,和王麗娟競爭市委常委失手,是不是覺得很憋屈,也很失望?有沒有影響到自己的工作?對歸寧下一步發展有什麼打算?這些我都很想聽一聽你的想法呢。」
桂全友張口結舌,他也沒有想到趙國棟話語如此直截了當,逕直把自己內心深處的糾結挑開,忽然間他覺得對方一下子把自己藏在內心深處不願提及的話題給捅出來,自己似乎放下了一個巨大包袱,反而一下子輕鬆了許多。
看著桂全友臉上變幻不定的表情,最終化為苦笑,趙國棟也是輕輕笑起來,「就這麼一件事兒也能讓你怨念難消,那當年我從懷慶離開時,那還不得給憋死?」
桂全友長長的吁了一口氣,讓自己身體完全放鬆下來,他覺得自己像是又回到了昔日趙國棟還在擔任西江區委書記,自己還在擔任西江區委辦主任時候的那種融融狀態了。
「省長,怎麼說呢?你要說我怨念難消,也不盡然,畢竟王麗娟也是憑真本事打拼上去的,不是那種靠褲帶松出賣色相的角色,她把懷州區搞得的確也有些亮點,我只是有些不服,歸寧表現並不亞於懷州,甚至有過之,我可以很自信的說,懷州看上去這兩年趕了上來,但是距離歸寧也還是有些差距,而且歸寧這一兩年也在穩妥的調整產業結構,也就是今年就能見出分曉,看看我們歸寧的表現究竟如何!」
桂全友情緒略略有些激動,他努力想要在老領導面前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但是又覺得沒有必要,是怎麼就是怎麼,他沒有刻意誇大自己成績或者貶低王麗娟和懷州的表現,他只想尋求一個公正的說法,尤其是在趙國棟這裡,他只需要一句話。
他更想要敞開心扉的暢談自己內心的苦悶和抑鬱,憋了一兩年,好容易營造出這樣一個談話氛圍,他不想要輕易浪費。
「我只是有些不忿,歸寧這兩年一力調整產業結構,為什麼市委就視而不見?我們歸寧的傳統城郊型農業向現代農業的轉變明顯,全省十大現代農業企業,有三家總部設在歸寧,海陽農業科技、惠民禽業、綠色樂園,這三家的農業企業都已經和全省的超市實現了無縫對接,產品直接可以進入像沃爾瑪、家樂福以及福滿堂這些店面遍及全省的超市,而且還直接供應川渝兩地的店面,直接帶動了數千農業勞動力就業致富。」
「歸寧的製造業一樣實現了轉型,目前我們歸寧的石油成套機械生產已經形成了為中南鑽采設備有限公司全面配套的配件加工體系,僅這一項產業產值就達到了十八億元;我們的精密儀表直接受到了國防科工委的認可,西飛、成飛、沈飛、江南造船、滬東中華、渤海船舶、黃埔造船、萊佛士造船、北海造船這些著名的大型企業的精密儀表訂貨有相當一部分訂單都投向了這裡,去年,我們的歸寧精密儀表還實現了三千五百萬美元的出口,而且這一批精密儀表生產企業都是民營企業!」
「還有我們的社會徵信體系建設工作一樣走到了全省前列,可能和寧陵那邊還有些差距,但是我可以毫不客氣的說,我們歸寧的社會徵信體系更注重效率和質量並重,我們歸寧民營經濟的活力得益與徵信體系建設,融資渠道順暢程度絕對可以在全省排入前三甲,今年我們歸寧經濟增速可以達到百分之二十以上!」
桂全友就像是終於找到了一個傾訴的對象,話匣子一旦打開就有些剎不住了,連趙國棟都感到有些意外,在他印象中桂全友可鮮有這樣不太穩重的表現,也許是這一兩年裡太過憋屈,壓抑太久,終於找到這樣一個機會能夠發洩一番了。
趙國棟沒有阻攔桂全友的話頭,這也是一個瞭解懷慶經濟發展的機會,那種蜻蜓點水一般的考察調研其實形式重於實質,真正要想深刻瞭解一地經濟發展,還是需要一個能夠講實話但是卻又對本地情況瞭解的角色來介紹,而這兩者要兼顧又多半不可能,你下去更多的都是看到最美好的一面,除非是地方官員有意識的讓你看到不足的一面,否則你即便是微服私訪都未必能看到真實的一面。
他也感覺到桂全友說得還是相對客觀,並不是一味的怨天尤人。
歸寧一樣有不足,比如產業結構調整帶來的影響還是比較大,這大概也是當初桂全友失手市委常委的一個因素,另外地處安都和懷慶夾縫之間,也讓歸寧在確定自己發展定位上有所猶豫,發展偏重上也就出現缺乏導向的跡象,但是趙國棟覺得這不是政府的責任,政府需要的是建立公平發展體系,引導他們發展,而非為企業發展設立路線軌跡,市場經濟會最直覺敏感的來決定這一切。
懷州的經濟發展得益於諸如服裝、箱包、電子產品等代工產業的興起,懷慶懷州、慶州和唐江的江城區成為安原相當又名的代工基地,也吸納了大量勞動力就業,而且懷州在鼓勵回鄉人才創業上也做得很有特色,出現了幾個值得一看的亮點,這一點上桂全友也承認歸寧比起懷州還有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