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宏偉出任省政府黨組成員沒有引起多大的波瀾,省人大常委會也迅速任命了張宏偉任空懸已久的省發改委主任,但是這其中也有一個很微妙的細節,那就是張宏偉並沒有立即擔任省長助理,很多人以為張宏偉下來肯定會直接擔任省長助理,但是情況卻並非如此。
省委常委會上因為張宏偉的省長助理問題也引發了激烈的爭論,組織部長齊華以目前省黨代會召開在即為名,建議暫時停止人事變動,一切等到省黨代會結束之後再來研究,這個意見得到了與會絕大多數常委的認同,雖然趙國棟和楊勁光都提出應當優先考慮工作需要,但是省委常委會還是決定等到省黨代會塵埃落定之後再來研究人事問題。
趙國棟再度意識到在很多問題上自己發言權的單薄,雖然楊勁光一力支持自己,但是巴堅強和關京山都缺席了會議,像馮剛、丁森以及郝夢俠這些傳統中立派都沒有站在自己這一方,苗振中倒是沒有明確表態,但是趙國棟知道這個老狐狸早就意識到了這個問題難以獲得通過,很巧妙的表示了中立,這也使得這一次常委會上自己以相當懸殊的實力對比落敗。
實際上這並不算一個大不了的事情,張宏偉出任省長助理那也是遲早的事情,早一個月晚一個月似乎問題也不大,但是趙國棟卻敏銳的覺察到有些人似乎想要在這個問題上做文章,否決了自己的提議,似乎他們就可以給外界製造一個印象。
****************************************************************************************張宏偉之前來安原的次數並不多,當然來安原肯定就是到安都,下地市機會更少,對於安都他的印象並不算太深。
安都作為內陸地區屈指可數的副省級城市,曾經在八十年代後期和九十年代初期名噪一時,在總體經濟實力上一度僅次於廣州,但是伴隨著九十年代中後期全國上下發展都是一片風起雲湧的時候,安都的發展卻漸漸遲緩甚至是停滯下來,經濟增速迅速從高於全省平均水準下降到低於全省平均水平,而且其衰退之勢甚至是不可逆轉,一降再降,降到了一種相當危險的境地。
相較於安原其他地市的飛速發展,安都由此進入了一個被譽為「沒落十年」的階段,經濟增速長期保持在百分之二到四之間的低位徘徊,大量國有企業陷入困境,財政收入銳減,在隨後的相當長一段時間裡,安都市的主要領導們都在尋找著如何讓安都重振雄風的路子。
從姚文智開始時的以集成電子和軟件產業作為突破點,到關京山擔任市長時提出的優勢產業和新興產業並舉,再到現在譚立峰擔任市長時琢磨要改變安都定位確定第三產業發展作為核心的目標,安都前後幾任市長都在艱難的探索著適合安都的路子,但至今仍然沒有能夠拿出值得一看的東西來。
居宜大廈位於城東寧江江畔,五十二層的大廈在安都市區不算顯眼,但是在這裡卻有點一枝獨秀的感覺。
這裡的位置相當好。
梅江和寧江在這裡會合,淺灘、沙洲、綠蔭、草地,外加始建於唐代後毀於戰火又復建於明代舍利塔,據說已有一千五百多年始建於北魏時代的八寶井,佔地達三百多畝的梅子洲公園,相對高度只有五十米不到的御馬山下還有香火繁盛的青牛觀。
據說老子騎青牛出函谷關,後經停安都,就曾在梅子洲頭駐足停留,青牛在這裡戀棧不去,遂有如今青牛觀,觀前廣場上一座高達三米的雄壯青牛乃是用青銅鑄就,乃是民國期間諸多道家信徒捐資所建,青牛戀棧遂成成為安都八大景中的一大勝景。
「省長,我感覺到安都每一寸土地就浸潤著歷史的厚重,我真的有些喜歡上這裡了。」
張宏偉站在落地大玻璃窗前眺望著漸漸暗下來的天色,腳下一抹抹光帶次第亮起,如甲殼蟲一般的汽車排成整齊的隊形,緩緩的朝著各自的目標駛進。
御馬橋從江南跨江而過,直抵禦馬山下。
御馬山據說是明建文帝失帝位後南逃時被困於江北,後一匹白馬從江中劈波斬浪而出,慌不擇路的建文帝由於心慌意亂,扳鞍上馬時竟然將馬鞍落下,來不及重新裝鞍就駕馬渡江而逃,而山由此得名御馬山,而馬鞍落下所在得名落鞍壩。
這裡是城東的繁華鬧市區,著名的使館路就在這裡,美國、英國、法國以及日本駐安都的總領館都坐落在這一區域。
「宏偉,你這是由衷之言還是討好之言?」趙國棟仰靠在桌几旁的沙發裡,若有所思的注視著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空和天邊和紅霞映襯成一副絕美的畫卷,鱗型的雲片似乎靜止不動,但在霞光的照耀下卻呈現出一片波光粼粼的金色。
「呵呵,省長,我的人品那麼值得懷疑麼?」張宏偉轉過身來一邊笑著一邊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安都雖然比不上京城那樣磅礡大氣,但是自有一番氣象,作為內陸地區最具歷史底蘊的名城,我覺得安都完全可以成為咱們內陸地區的核心樞紐城市。」
「你這番話可能關京山和譚立峰聽了會相當滿意,他們一直在追求實現這一目標,但是到目前還沒有找到一條切合實際的發展道路。」趙國棟搖晃著手中的酒杯,輕輕嗅著酒液散發出來的醇香,品酒不在於結果,而在於這個過程,如果能夠有一個投緣的人一起共飲,無疑是一個令人愉快的夜晚。
「會找到的,安都擁有安原這樣一個巨大的經濟體作為後盾,它所需要的找好自己的定位,再來根據定位確定自己應該在今後這個經濟體系中發揮什麼樣的作用,這很重要,我感覺譚市長似乎很在意您的看法,一直在認真傾聽的意見。」
張宏偉觀察力驚人。
下午趙國棟帶著張宏偉出席了市裡邊一個安都老城區內一個唐代出土文化遺址的保護和修復工程啟動儀式,這是去年全國十大考古發現排名第二的一處遺址。
考古學家們發現在這一處建築工地下有著一個唐代墓葬群,而且擁有相當豐富的墓葬器物,其建築結構和時代氣息相當富有代表性,安都市方面譚立峰出席了儀式,儀式結束之後,趙國棟和譚立峰談了小半個小時,張宏偉感覺到譚立峰對於趙國棟的意見相當看重,甚至超過了一般的市長對省長的態度,要知道安都市是副省級城市,在安原的地位非比尋常,而譚立峰那種態度也不像是純粹出於尊敬那麼簡單。
「也許吧,譚立峰是個很精明的角色,我和他也還有一番淵源呢。」趙國棟嘴角浮起一抹笑容。
「哦?」張宏偉興趣大增。
趙國棟把自己和譚立峰在懷慶的微妙瓜葛做了一番介紹,聽得張宏偉也是大感驚訝而有趣。
他雖然知道在安原政壇上趙國棟在懷慶市長任上有敗走麥城一說,但是卻沒有想到這背後會有如此豐富的故事,尤其是這一場進出離合居然牽扯到如此多的大人物,上至已經是政治局委員的寧法和准政治局委員的應東流,以及中組部常務副部長戈靜,省裡邊還有陳英祿,也牽扯到懷慶市現任的班子,真可謂起伏跌宕,如一個電視劇本。
「這麼說來你和譚市長還有陳秘書長之間的心結也是早就解開了?」張宏偉好奇的問道。
「解開沒解開,那得要看各人自己的感覺,你如果丟開了,也就丟開了,你如果丟不開,那也許就永遠都丟不開。」趙國棟不置可否的搖搖頭一笑,「這個問題對於每個人,甚至每一個時段都有不一樣的答案。」
張宏偉默默點頭。
「宏偉,昨天常委會沒有通過對你的省長助理任命,你沒有啥包袱情緒吧?」趙國棟舉起酒杯示意一下。
「嘿嘿,省長,情緒肯定有點兒,包袱說不上,就像您說的,該我的始終是我的,誰也拿不去,不該我的,你就是強求,那也是自取其辱不是?」張宏偉抿了一口紅酒笑道:「就是在一幫朋友面前有些掉份兒,都說我下地方了,不說副省長,怎麼連個省長助理都沒有撈到,去當一個省發改委主任,真是去過主任癮去了,讓我情何以堪啊。」
張宏偉最後一句話已經有些笑意了,聽得趙國棟也是忍俊不禁,這傢伙看起來並沒有多少情緒,估計也應該是有一些心理準備,一個月時間就能把中組部那邊疏通,而曾權軍都要幫他出面銜接,這傢伙能量不小,自然也有其不一般的背景,趙國棟很欣賞此人不卑不亢但又能明確表現出求上進慾望的這種火候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