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權軍臉上露出一絲驚奇之色,但是趙國棟感覺得到對方這一縷驚奇之色並非針對自己和國全能源這層關係,而是針對自己後面那一句話。
「國棟,你是說你在幾年前就建議民營企業向上游的鐵礦石企業投資?」曾權軍的問話無疑也證明了這一點。
「嗯,當時國全能源的老總,也就是我那位同學,他在冀省推銷煤炭時巧遇福斯特克金屬集團老闆也來兜售福斯特克金屬集團的礦石,瞭解到當時福斯特克金屬集團狀況不佳,急需融資,有些意動,來徵求我的意見,我建議他可以入股的方式進入福斯特克金屬集團,他說資本不足,這樣進去當小股東沒意思,我就建議他可以聯合民營鋼鐵企業一起入股,因為他長期和民營鋼鐵企業有煤炭交易,所以很容易得到了民營鋼鐵企業的信任,就是這種情況下他代表國內企業和福斯特克金屬集團達成了入股協議,確保了這些民營鋼企在今後相當長一段時間有較為穩定的鐵礦石來源,同時也避免了鐵礦石價格浮動對企業效益帶來的影響。」
趙國棟說得很平淡,但是卻在曾權軍心中掀起軒然大波。
如果這傢伙說的屬實,那簡直就太令人震動了。
國全能源這幾年的發展成為北方民營企業的一顆明珠,作為國家發改委主任的曾權軍也對這一企業投予了關注,不僅僅是因為這家企業在這幾年裡的快速發展,而更重要的這家企業在國內煤炭行情相當火爆的情形下卻把巨資投入到了海外發展上,像蒙古、越南、印尼以及澳大利亞,並且取得了巨大成功,除此之外,還將國全能源集團旗下的國全煤業在去年實現了在香港聯交所上市,成為一家公眾上市企業。
這也使得晉省現在提出全省煤炭整合時也遭遇了這樣一個國全煤業這個難題,面對一家市值巨大的公眾上市企業,而控股方卻不屬於國資,而國資要實現控股就不得不按照股市市值來衡量其價值,面對國全煤業這個另類,許多即將面臨整合的民資煤炭企業都主動向國全煤業靠攏,尋求合併,這也使得晉省煤礦整合的方案中出現這樣一個大漏洞,迫使晉省不得不調整整合方案。
而除了這一點之外,國全能源還聯合了其他國內多家著名民營鋼鐵企業進入了澳洲第三大礦業企業——福斯特克金屬集團,成為第二大股東,這樣的壯舉也引起了國內不少經濟學者的驚呼,稱國全能源是新時代民營企業走出海外創業發展的典範,號召國企就應當向國全能源這樣的民企學習。
「國棟,你那個時候就預料到了鐵礦石會出現現在的這種局面麼?」曾權軍扭過頭來盯著趙國棟沉聲問道,甚至連錢越副總理將目光投過來都沒有注意到。
「嗯,我當時感覺國內經濟增速還會保持多年的高速增長勢頭,像汽車、造船和基礎設施建設等行業對鋼鐵需求都將拉動鐵礦石進口的猛增,在這種情況下尋求穩定渠道或者控制上游原材料渠道,應該是一個比較明智的選擇。」趙國棟耐心做著解釋,「事實證明我的判斷基本符合這幾年的發展情況。」
國全能源聯手國內民營企業進入澳洲鐵礦石項目應該是兩年多前的事情,而趙國棟那時候還在安原寧陵當市委書記,那個時候趙國棟就能有如此敏銳的洞察力和決斷力,足見此人的嗅覺和膽魄,曾權軍甚至也知道國全能源背後的最大股東是滄浪集團,而滄浪集團的創始人據說就是這位趙國棟的弟弟,在這一點上曾權軍也是隱約知曉。
滄浪集團在國內也算得上是相當著名的民營企業,從礦泉水起家,一步一步走到現在以生物製藥、醫藥零售連鎖、保健品、水業和商業地產為主打的綜合性企業集團,也算是民營企業中的一個奇跡,正因為這些因素在其中,曾權軍從未小瞧這位新晉的趙主任,但是他也瞭解過滄浪集團的起家歷史,那時候趙國棟似乎還在某個鄉下當警察,滄浪起家也不是在趙國棟工作所在,言外之意就是和趙國棟沒多大關係,但是有這樣一個龐大的企業作為後盾,至少趙國棟可以不需要為個人經濟操心,他可以很安之若素的抵禦很多幹部無法抵禦的銀彈攻擊,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唔,你那時候就能看到並準確的做出判斷,這就相當不簡單了。」曾權軍點點頭,喟然道:「我們很多國有大型企業的老總們恰恰就在這方面缺乏眼光,或者說怕擔風險,寧肯求穩而不願主動走出去,而當你意識到問題的嚴峻xing時,已經晚了,在這一點上鋼鐵產業給了我們相當大的教訓,也付出了相當大的代價。」
「權軍主任,亡羊補牢,猶未為晚,單就鋼鐵產業來說,我感覺我國今後幾年對進口鐵礦石的需求還會繼續增加,也就意味著國外鐵礦石巨頭們仍然會對我們採取各種手段來哄抬價格,迫使我們的企業利潤大量流入他們口袋裡,與其今後受制於人,不如現在大膽走出去,縱然會遭遇一些挫折,甚至付出一些代價,那也勝過現在坐在家裡坐以待斃強。」
趙國棟相當坦率的談出自己的意見。
「唔,我也這樣認為,就算是現在鐵礦石價格已經比前兩年漲了不少,但是國內需求依然旺盛,這也就意味著我們不作出反應,今後的路子還要更難走,還要付出更慘痛的代價。」曾權軍相當理智,沒有多詢問其他。
趙國棟有這樣複雜的背景,但是上邊依然將其放在了發改委副主任這個位置上,這說明趙國棟肯定是過了紀委審查關,否則以中央對副部級幹部如此嚴格的審查制度,他背後的那些東西真要有問題或疑點,不被拿下也早就被刷下來打入冷宮了。
也正因為如此曾權軍也意識到趙國棟能上到國家發改委擔任自己副手必有其過人之處不說,肯定還有一些獲得了高層認可的觀點做法,所以在趙國棟提出化肥開放原料進口權,在國家層面的對外合作中,將民營企業與國有企大型企業一樣納入同等對待,這些做法他雖然有些疑慮,但是還是沒有反對。
商務部的同志介紹完畢之後,國務院政策研究中心的兩位同志也發表了一些看法,主要還是就鐵礦石進口機制問題談了一些看法觀點,大同小異,主要還是放在如何破解礦業巨頭們和ri韓企業對中國鋼鐵產業的夾擊問題上。
「全軍,我看你和國棟一直在密談,看來也是有些看法,談一談你們對鐵礦石機制的看法吧。」錢越開始點將。
曾權軍和趙國棟交換了一下眼色,曾權軍示意還是由趙國棟來談這個問題,畢竟趙國棟負責產業協調這一塊。
「文總理,錢副總理,蘇副總理,各位同事,剛才權軍主任和我也聽了各位的探討和意見,權軍主任和我也私下進行了一些探討,我們覺得在鐵礦石進口機制問題上,歸根到底還是兩個核心問題制約著我們。」
趙國棟也沒有謙遜,既然曾權軍給自己這樣一個機會,那他就要抓住,這也是他第一次當著其他部門的同事在三位大佬面前的表演展示。
「第一,就像剛才商務部和國務院政策研究中心幾位同志談到的,我國鋼鐵產業產能和結構性問題,鋼鐵產能總體過剩,但是高技術含量的特殊鋼材依然短缺,在產品結構上依然存在相當缺陷,鋼企規模參差不齊,分佈分散,規模效應未能形成,面對國際鋼鐵行業規模化勢頭應對乏力。」
「第二,產業鏈不完整,缺乏對上游產業尤其是原料行業話語權和掌控權,這導致我們在談判中底氣不足,ri韓企業可以大搖大擺接受國際鐵礦石巨頭的提價,為什麼?因為他們本來就在鐵礦石行業中擁有收益權,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他們前期在鐵礦石上游的佈局可以有效化解和抵禦鐵礦石價格波動風險,而我們則只能忍痛出血,被動承受。」
「第三,其實這個第三是從第一條演變出來的,由於結構分散,企業眾多,利益迥異,難以調和,面對強勢的鐵礦石巨頭們,我們難以形成合力應對,無論是哪家企業做代表,或者某個協會組織來牽頭,涉及眾多利益,參予者眾多,加上鐵礦石巨頭們的情報網絡早已深入到我們國內各鋼企,所以他們可以輕而易舉的獲得大量一手資料信息,面對我們,鐵礦石巨頭們佔據絕對優勢,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已經立於不敗之地。」
面對三位總理和周邊其他部委的同志炯炯目光,趙國棟毫不怯場,事實上,越是這種場合,他發現自己內心越是有一種想要展現自我的旺盛鬥志和慾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