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國棟覺察到了凌正躍幾乎是咬牙切齒得了怒火,他有些疑惑,似乎這樁事情不應該如此大驚小怪才對,凌正躍把這股子邪火撒在自己身上這算哪門子事兒?滇南人事調整是自己一個人能拍板說了算的麼?滇南省委難道沒有調整市級班子的權力?
他並沒有意識到凌正躍的怒火並不僅僅是針對這樁事兒,而是針對他本人以及滇南省委組織部在這件事情上表現出來的漫不經心,尤其是對部裡邊的那種輕慢姿態,這才是凌正躍難以容忍的。
「凌部長說得是,我回去之後一定認真總結經驗,可能是我剛接手這項工作,還有些原則制度把握得不太好吧。」趙國棟不卑不亢的道。
凌正躍只覺得自己牙癢癢,恨不能將眼前這個裝瘋賣傻的傢伙吐一臉唾沫,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這樣看不慣一個人,趙國棟身上每一處表現出來的姿態給他的感覺都是在挑釁自己,究竟是自己太過敏感還是對方把姿勢拿捏得太足,連他自己都不確定。
但是有一點他還是可以確定,那就是眼前這個傢伙並沒有真正把自己當作一回事兒。
「小趙,你這種心態想法就要不得,什麼叫把握不夠好?你也是從市長市委書記成長起來的幹部,難道說對於這些事務還能不清楚?還是托詞罷?」凌正躍臉上一臉不屑。
「凌部長,話不能這麼說,省委也有一個統一的規劃,這個方案也是省委常委們經過深思熟慮之後研究形成,並非某一人獨斷專行,從實際效果來看,調整的成績已經逐漸顯現,我相信到了明年,還會更加明顯,從總體來看,也是達到了省委完善班子促進發展的效果。」
趙國棟語氣也有些犀利起來,不過他還是克制著自己的言語,不至於太過刺激對方,但是就這樣相信也足以讓對方意識到自己的情緒了。
凌正躍當然能夠覺察到對方語氣中的火氣,不過這個時候不把這個傢伙囂張氣焰打下去,這傢伙就能上房揭瓦,凌正躍嘴角浮起一抹譏誚的笑意:「調整的成績已經逐漸顯現?不知道是不是我聽錯了?現在從你們滇南過來的告狀信多如牛毛,尤其是針對你們省委這一輪調整人選中反映問題尤多,我看了看,這樣短短兩三個月時間內,你們滇南省委把滇南十六個地市州的主要黨政領導調整了將近百分之八十,你們考慮過這樣作帶來的後果沒有?人心浮動,工作停滯,我不知道滇南省委在這個問題有沒有一個成熟的考慮?」
趙國棟心中一凜,這傢伙倒是瞭解得挺透徹,滇南這一輪調整的確比較大,但主要原因就是把意料之外的曲州和楚州給裹了進來,當初沒有考慮曲州和楚州的人事變動,結果臨時出了這樣一個大狀況,迫使省委不得不把這兩個地市一下拿進來,也引發了不少爭議。
「凌部長,如果只是幾封告狀信的話,我不覺得對於我們省委的人事調整有什麼問題,現在本來就有一種不太好的風氣,只要人事一動,達不到目的的人就會變著法子折騰,我覺得解決這個問題很簡單,有問題我們就查問題,紀委不就是幹這個活兒的?沒問題,那也能還幹部同志一個清白,我相信大家對於這個問題都能正確看待,心底無私天地寬嘛。」趙國棟不動聲色的反擊:「至於說人心浮動,工作停滯,我不知道凌部長是從哪裡獲得這樣一個結論的,又是從哪方面反映出來這個人心浮動工作停滯的,總不至於是那被紀委雙規的幾名幹部就能造成人心浮動工作停滯,那可真是太高抬他們幾個的能耐了。」
果然是有些嘴才,凌正躍也早就從自己侄子那裡得知趙國棟這個人口才甚好,只是更多的體現在會議講話中造詞用句很是精彩,善於營造氣氛駕馭局面,像這種單對單的辯論凌霄卻並不清楚,自己也算是見識了一回。
「小趙,人心浮動也好,工作停滯也好,具體情況怎麼樣你我心裡都清楚,滇南局面受到影響這是不爭的事實,中央對滇南的情況不滿意這也是事實,滇南省委需要好好考慮怎眼過來齊心協力團結一心把目前局面穩定下來,攜手共進搞好這後邊幾個月的工作為明年十一五的這個開局之年打好基礎,而不是沉湎於怎樣來達到個人的一些願望想法,**不搞家天下,也不允許什麼人搞家天下!」凌正躍語氣變得有些森冷嚴峻了。
趙國棟臉色也陰冷下來,他可以容忍凌正躍對自己工作上的批評,但是卻不允許凌正躍在這個問題上借題發揮,含沙射影的污蔑蔡正陽。
實事求是的說自己在組織部長這個位置上的表現並不算盡善盡美,因為之前並沒有過多接觸這方面的事務,在處理問題上也有些生疏,大節上雖然沒有問題,但是有些細節上還是缺乏周全考慮。
就像在吳元濟的昆州市委書記問題上,先前只是一廂情願的指望吳元濟和王烈能夠齊心協力,但是卻忽略了兩個個性都很強的角色碰撞在一起可能帶來的不利後果,也沒有考慮到有點兩人不合拍之後下一步的動作,致使昆州現在的工作也陷入了僵局。
凌正躍所指家天下無外乎就是這一輪的調整對滇南本土幹部的影響很大,尤其是一些重要地市主要領導調整幾乎都貫徹了蔡正陽的意圖,而陶和謙和張保國兩人的影響力在這兩輪調整中受到了很大的削弱。
但是趙國棟覺得這很正常,一個省委書記如果連在人事上的調整都不能體現自己的意圖,那這個省委書記就當得不正常,而現在不過蔡正陽隱忍兩年積蓄實力之後的矯正罷了,何況這也絕對算不上什麼矯枉過正,否則他許望江就根本不可能坐上曲州市委書記位置。
「家天下?凌部長,這個詞兒可是一個新鮮詞兒,我覺得用在我們滇南頭上恐怕不不太合適吧?」趙國棟眼睛瞇縫起來了,每當他被激怒的時候,他就下意識的想要用這種表情來拉開雙方的距離,這是一種角鬥士準備進入戰鬥狀態的心理動作,體現在面部就表現為眼睛瞇縫,瞳孔縮小,如獵犬一般躍躍欲試。
凌正躍也意識到剛才自己的話有些過了,雖然中央也有一些聲音對蔡正陽在滇南搞所謂的「幹部清洗」不太贊同,但是滇南還上升不到家天下這個概念說法上來,只是他被趙國棟那種若有若無的輕慢態度弄得情緒有些失控,所以才會一怒之下脫口而出了。
不過這個時候凌正躍當然不會輕易示弱,這個傢伙簡直就是一個刺蝟,稍稍一觸及,便全身聳立,毛髮倒豎,差一點就要撲上前來廝殺一般,這個時候一旦有一點軟口,也許這傢伙就要蹬鼻子上臉了。
但是如果自己繼續和對方對峙下去,沒準兒就會演變成一場無法收拾的爭執,對方只是一個剛剛擔任半年的省裡邊組織部長,如果來自己匯報工作就鬧得冤怨不解,最後吃虧最大的固然是對方,但是對自己的聲譽肯定也有影響,尤其是在戈靜剛剛接任張若谷的副部長職位之時,加上這個傢伙和張若谷和戈靜的淵源關係,很容易讓人聯想到自己是刻意針對張若谷和戈靜,如果傳出去,只怕不但連諸賢,只怕其他一些中央領導也會對自己有些看法了。
不知道怎麼變成眼前這副有些騎虎難下的局面,凌正躍真覺得有些憋氣,但是他不是那種意氣用事因小失大的人,有時候必要的隱忍也是為了達到更大的目的。
「小趙,合適不合適不是由你我來判斷,或許還沒有達到那種地步,那是有沒有那種趨勢呢?」凌正躍聲音變得輕了一些,如但是陰冷氣息更濃,猶如一條吐著芯子擇人而噬的眼鏡王蛇,「窺一斑而知全豹,滇南目前是國家西進南下戰略的橋頭堡,中央領導都很關注,也許你們自己不覺得,稍稍一些動作都會引來中央關注,我這是在為你們好,你還年輕,不要因小失大,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嘛。」
趙國棟嘴角的冷哂代表了他的真實態度:「謝謝凌部長的關心了,不過我倒是覺得滇南目前的形勢一片大好,我相信中央領導一定會明察秋毫,滇南工作究竟如何,是非自有公論,當然,我也覺得凌部長所說的有則改之無則加勉這句話很有道理,我本人接觸組織工作時間不長,肯定還有很多不足,在接下來的工作中會認真總結經驗,還請凌部長多多批評指教。」
趙國棟話雖然說得漂亮,但是臉上的表情卻代表了他的真實想法,凌正躍也是一陣氣苦,面對這樣一個又臭又硬的石頭,他竟然有一種無從下手的感覺,這等人也幸好不是和自己共事,否則真不知道會是一個什麼樣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