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夜白雖然也感覺到這裡邊有蹊蹺,但是他畢竟沒有真正參予調查瞭解龍嶺事件,所以他瞭解到的東西也並不比其他人多多少。
大家都知道龍嶺群體性事件是源於在滇緬高速公路建設中不少人認為滇緬高速公路佔地拆遷涉及到利益損害,其中也免不了一些利益糾葛,但是滇緬高速最初在龍嶺境內施工並沒有多少扯皮事兒,不知道什麼原因突然爆發出來,一下子釀成了巨大風波,上百人上訪省委省政府不說,而且恰巧趕上了一位國務委員到滇南考察滇緬高速公路和滇緬鐵路建設工作,造成了很不好的影響。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龍嶺群體性事件尚未了結,施工單位又反映出來德洪市的河壟縣阻工情況嚴重,造成施工進度大大落後計劃,嚴重影響到滇緬高速滇南段的建成計劃,如果不盡快解決問題,那麼滇緬高速公路滇南段如期通車將會受到影響,這個問題也捅到了國務委員處,也讓蔡正陽頗為難堪。
國務委員在後來的工作會議上對滇南工作提出了嚴肅批評,這也就成了後來省委常委會上爆發衝突的焦點。
蔡正陽認為德洪市工作不力,造成滇緬高速公路建設工期延誤,黨政主要領導要負主要責任,而龍嶺事件則是由於地方部分社會閒散人員和基層幹部由於利益原因而扇動不明真相群眾鬧事,應當嚴肅查處參予其中煽動者的責任。
而省長陶和謙則認為德洪市的工作值得嘉獎,德洪市能夠本著實際情況出發,維護當地群眾利益,即便是在工作力度上有所欠缺,但是也是情有可原,而龍嶺事件分明就是當地一些黨政主要領導漠視群眾利益,一味犧牲地方利益來討好上邊對工作任務的高要求,釀成了這次事端,對於這種邀功媚上的行為應當予以嚴肅批評,對於造成這次事件的直接責任人要追究黨紀政紀責任。
兩個截然不同的觀點在省委常委會上引發了軒然大波,矛盾第一次在省委常委會上公開化。
方夜白也把自己所瞭解到的東西介紹了一下,和趙國棟的判斷一樣,兩人都覺得無論是龍嶺事件還是德洪那邊的情況都不是這麼簡單,只不過現下兩人掌握的信息都很有限,都無法做出一個明確評判。
***************************************************************************當兩人回到宿處時,卻見到一個人影在走廊處一閃即逝,方夜白有些警覺,一個箭步竄上去:「幹啥的?」
那個人影已經躲到了拐角處陰影邊上,壓低聲音道「我要找趙部長!」
「找趙部長?」方夜白心中一驚,瞅了一眼已經跟了上來的趙國棟,「找趙部長為什麼白天不來,這個時候鬼鬼祟祟過來?」
「白天能來我們還用得著晚上來麼?」躲在陰影裡的身影看樣子也是隨時準備飛身下樓,但是似乎又有些猶豫,「你是趙部長?」
方夜白也有些拿不準了,看樣子這個人是有為而來,縣公安局在龍嶺賓館派得有幾個執勤民警,也不知道這個人是怎麼鑽進來的,怎麼縣公安局民警竟然不知道?
「趙部長,要不我把公安局的叫上來?」方夜白話一出口,那個人就是厲聲道:「我是來反映問題的,你叫他們來,我就走!」
趙國棟搖了搖手,制止了方夜白,「你找我有什麼事情?」
「我要反映情況!」那個人影始終距離著趙國棟和方夜白幾米遠,保持著隨時可以跑路的姿態。
「那好,既然要反映情況,那麼我們進屋去說。」趙國棟點點頭,一邊拿房卡開門,一邊示意。
「不用了,我已經把我想要說的東西寫在材料上了,我塞在你的門縫裡了。」對方顯然很謹慎,「上邊有我的電話,如果你們真的想要弄清楚情況,我想我們可以選個時候和地點來見面。」
趙國棟目光落在對方身上,這個人看樣很謹慎,躲在陰暗處,明顯是不想讓人看清楚他的面貌特徵,估計也是有些顧慮擔心。
「也行,那如果有什麼我們還需要瞭解的,我們和你聯繫。」趙國棟點點頭。
話音未落,對方已經疾步下樓,一晃就消失在樓下。
「趙部長,」方夜白話音未落,趙國棟已經搖頭制止:「夜白,不用了,各人有各人的顧慮。」
方夜白湧到嘴邊的話語又吞了回去,他注意到趙國棟臉色陰沉如水,這位趙部長到了部裡這麼多天,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對方如此yin鷙冷森的表情,猶如一頭擇人而噬的鷹狼。
***************************************************************************趙國棟心情的確很糟糕,其實那個人影在自己宿處一出現,他就有一種直覺告訴自己,對方是有為而來,而且多半就和龍嶺事件有關,他甚至可以斷言,對方要反應的問題就是要揭開龍嶺事件的一個蓋子,而這個蓋子一旦揭開,膿液流出來,不知道還會污到多少人,這都在其次,關鍵是
一切都不出所料,當趙國棟粗略的看完這厚厚一疊材料之後,他心裡猶如墜著一塊石頭般的難受。
雖然這份材料可能有些誇大和細節上的失真,也充斥著一些主觀臆斷的猜測,但是可以反映出來的不少問題卻是觸目驚心的,只是這份材料為什麼會沒有反映到省紀委的調查組那裡?或者是省紀委調查組收到了這些反應的東西卻沒有映證核實?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又把材料中幾個重點反映的問題細細的梳理了一遍,這才仰起頭來望著天花板默默的思索。
問題真的弄大了。
他敢肯定紀委調查組肯定收到了這份反應件,但是為什麼紀委調查組那邊卻一直沒有任何聲音傳出來,是無法核實,還是有出入無法確定?都不可能!
即便是他這個初入手者也能覺察出這其中有不少細節的真實性毋庸置疑,而且這上邊也提供了不少可供查實的東西,紀委這麼兩三個月了在幹什麼?就算是年前事情多,又有春節耽擱,但是這春節後也有這麼長時間了,為什麼還不能得出一個像樣的結論來?
縱然是一時間無法查實所有問題,但是至少主要事實是應該有一個初步意見才對。
褚柳那黑瘦的臉頰上黑框眼鏡背後的幽邃眸子又浮動在趙國棟腦海中,這個褚柳也是個深藏不露的角色啊。
難怪自己那一ri無意間碰上褚柳從蔡正陽辦公室出來時,她問及自己要下去調研情況時,隨口建議自己可以先從滇西開始,說滇西情況更具有典型意義,自己當時也沒有在意,回去之後也就讓汪從喜的計劃將滇西列到了前面,她是斷定自己在永昌這邊調研要琢磨出啥味道來,還是預料得到會有人向自己反映問題?
無論怎麼樣,自己算是沾上了這個麻煩事兒,而且其棘手程度還不是一般化的。
如果真的按照這份材料中所言,那永昌市和龍嶺縣這邊存在的問題就大了,尤其是這龍嶺縣這邊,這個膿包一旦擠開來,會產生一個什麼樣的反應和影響?想到這兒,趙國棟就不寒而慄,沒準兒就有人就指望著自己來擠這個膿包,是褚柳,還是那邊的?
視若不見裝瘋賣傻照樣推給紀委那邊?那褚柳會怎麼作?
如果要擠開這個膿包,那後果將會怎樣?這幾乎就是完全推翻了蔡正陽的看法,一旦公開,那麼對蔡正陽的威信不可避免會帶來負面影響,甚至還會相當大,無論是從哪個角度來說,都應該要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
問題在於是自己不過問這件事情就可以避免這一切的發生了麼?自己不過問,並不代表這件事情就可以一直擱下去,而且保不準日後就還會有更大麻煩的等著,而且褚柳那邊呢?她會怎麼來處理?
一時間紛亂的思緒湧入腦海,讓趙國棟心亂如麻。
他想不到解開這個死結的問題,縱然是自己回去向蔡正陽匯報了這個情況,加入調查結果大致符合這份材料的反應,那該怎麼辦?蔡正陽會怎麼來處理應對?這是相當於讓他自己抽他自己嘴巴。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個人顏面問題了,而是涉及到此漲彼消的政治問題了。
該怎麼辦?趙國棟站起身來,走到窗邊,黑黢黢的夜色似乎連星星都看不到一顆,象徵著他此時沉重的心情,燙手山芋,這是真正的燙手山芋,稍不留意就得傷人傷己,怎樣圓滿處理好這個問題,這將是自己遇到的第一件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