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戲肉來了。
趙國棟心中也是暗笑,苗振中大概也是知曉自己早有打算,所以才會借這個機會想要和自己先行溝通,避免在常委會上再度形成對壘局面,想到這兒趙國棟心中也生出一抹自豪,現在連苗振中也需要提前和自己協商溝通了,這就是自己成長的變化。
「省裡要下幹部來鍛煉,那是好事啊,這也是寧陵的無上光榮,也是省委對寧陵市委工作的充分認可,像文彥華和程樹和兩位來寧陵任職,市裡邊都相當歡迎,現在他們適應也很快。」趙國棟一臉正氣凜然,看得苗振中一陣氣悶。
這傢伙裝龍像龍裝虎像虎,就等你來交底,什麼時候自己淪落到要和這個傢伙來交換意見了,但是這一次藍光一走,空缺出來的市委副書記位置非同一般,尤其是寧陵目前經濟勢頭極佳,省裡邊不少人都在瞅著這個位置變動引來的機會,他必須要來抓住這個位置。
「不過,省裡也需要考慮到寧陵的具體情況,就像苗書記你所希望的那樣,保持我們寧陵快速平穩發展,讓我們寧陵在這一年工作裡繼續上一個新台階,這就需要一個相對穩定的班子,尤其是在我們市政府這邊出現了比較大的調整之後,我覺得市委這邊更需要保持相對穩定。」趙國棟斟酌著言辭,但是臉上卻是淺笑如花。
苗振中早就知道趙國棟不是善與之輩,在這個問題上要想讓他輕易就範是不可能的,不經過一番艱苦較量,寧陵市委副書記引發的變動沒有那麼容易定板,對此他早有思想準備,這一次來寧陵不過是打個前站而已。
「國棟,我這話可能你不太愛聽,但是我覺得有必要和你在這個問題上探討一下。」苗振中輕輕笑了一笑,捧起茶杯注視著對方:「我感覺你一直有一種封建領主的狹隘心態,覺得寧陵的幹部都是優秀的,寧陵的幹部就是應該得到提拔,一個蘿蔔一個坑,誰走了,就該由寧陵自己的幹部來填上,在上次省裡確定安排兩名幹部到你們寧陵任副市長時我還覺得你現在位置不一樣,心態也有所變化了,但是現在我感覺你心裡深處依然有這種思想流毒存在啊,這不好。你要記住,你現在已經是省委常委,要站在更高的高度用不同與以往的市委書記眼光來看待問題,這一點,我希望你能夠迅速調整自己的心態,適應新角色。」
趙國棟表情不變,甚至有些認真的傾聽著苗振中的意見,苗振中甚至感覺對方的確是在認真的領會著自己的觀點想法,不時點點頭,似乎是在認可自己的想法,但是這應該是一個假象,如果趙國棟能這樣輕而易舉被說服,那他就不是趙國棟了。
「苗書記,我是這樣理解的,您先別又批評我說我老是以寧陵的特殊情況來作幌子啊。」趙國棟先給苗振中戴個套箍著,臉上的表情更顯誠懇,甚至連身體也有些略略前傾,以表示敬意,「我來寧陵兩年半時間了,加上我之前在寧陵也工作了四年時間,對於寧陵幹部也比較瞭解,這兩年寧陵取得成績離不開省委的堅強領導,尤其是像陸劍民、尤蓮香、藍光這些領導幹部也都是省裡邊從外地調來,然後在寧陵成長起來的,而現在文彥華、程樹和以及董佩恩這些幹部也在寧陵市裡工作相當出色。」
會客室裡只剩下兩人,趙國棟拿起苗振中杯子替對方注滿水,重新放在對方面前的茶几上,一邊繼續整理著自己的思路介紹。
「我們市裡邊還在安原省首開紀錄面向全國公選公聘正處級幹部,而且前年公開競聘的兩名幹部現在已經在縣長和區長這樣重要的位置上工作,這甚至也得到了中組部和人事部的高度讚揚,上個月人事部一個調研組還專程來我們寧陵瞭解這兩名幹部的工作和成長情況,對我市的幹部人事工作也給予了很高的評價。」
苗振中沒有做聲,只是靜靜的聽著對方的迂迴曲折解釋。
「或許苗書記是覺得我有些本位主義,呃,也就算是你所說的那種封建殘餘思想吧,總覺得自己瞭解的幹部才是好幹部,外邊來的幹部就不行,我得辯解一下,任何人在感情上都會有這樣的傾向,但是我可以保證我在工作中卻絕對不會摻雜進去,我只是想要向省委把這樣作的利弊得失分析清楚,希望站在比較客觀的角度上來分析和處理這些問題。」
趙國棟努力的考究著用詞造句,既要向對方表明自己的觀點態度,但是又要顧及到對方的心態。
「我一直覺得工作需要一個連貫性,而寧陵的情況苗書記您也知道,不能也不容有閃失,尤其是今年到明年更是極其關鍵的一年,可以說我的目標就是要確定寧陵在明年闖進全國普通地級市的經濟總量前十強,為咱們中西部地區也算是爭一口氣,長一長臉,那麼在寧陵整個大局上就需要保持一個穩定平和的態勢,只有大局平穩了,其他工作才能有序開展,經濟發展才能有保障,而這個市委副書記職位尤為重要,所以我懇請苗書記能夠理解我的擔心和焦慮。」
苗振中面上表情不變,但是內心深處已經冷笑了起來,這個傢伙演戲功夫的確越發高明了,其實他也知道自己這一次來不會有多少結果,但是他必須要來,要把前期工作走到,先禮後兵也好,棋逢對手也好,總歸要有一個對決的時候,但是這一次苗振中心中卻再也不敢有半點小覷對方的心態,這不但是一個死硬派,而且是一個極其難纏的角色,為了達到他自己心目中的目標,怕是每一步都要付出相當艱難的努力。
「國棟,寧陵的發展是不是就會因為一個市委副書記的換人而受到影響?是不是省裡考慮的人選就會對寧陵發展造成阻礙?我覺得你這個觀點很荒謬啊,我無法理解你怎麼會把寧陵的發展和省裡安排幹部徹底對立起來,你也是省裡安排下來擔任寧陵市委書記的,如果當初寧陵市的幹部都抱著這樣的心態,你會如何著想?!」苗振中是真的有點動怒了,「你口口聲聲說你沒有本位主義思想,但是我覺得你心中這種本位主義根深蒂固,在這個問題上,我作為省委副書記,有責任也有義務提醒你,在這一點上你走得有些遠了!我會堅持我自己的觀點,如果你覺得你看問題的方式角度沒有錯,你也可以在常委會上提出來,我相信省委會會做出一個理性明智的判斷!」
一場會面不歡而散,不過苗振中並沒有想像中的那樣拂袖而去,他不但和在家的市委市府領導一起共進午餐,甚至下午還在趙國棟、藍光、焦鳳鳴、曾令淳、馬元生的陪同下視察了花林縣返鄉人才創業園區和西江區越秀街道辦社區就業服務中心的工作情況,一直到下午四點過才離開寧陵返回安都。
「趙書記,今天苗書記心情不錯啊。」目送苗振中的柯斯達離開,藍光笑著道:「看樣子你和他談得挺投緣啊,是不是有初步意見了?」
趙國棟無言的苦笑,苗振中果然是操練成精的老狐狸,怒意盎然之後卻又能在其他人面前表現得月白風清,包括藍光在內的所有人都沒有能夠看出來這個老狐狸內心隱藏的慍怒,收發自如這個詞兒用在他身上太合適了。
藍光也知道自己的離開又要引發寧陵市的新一波人事變動,焦鳳鳴早就對自己這個市委副書記位置垂涎欲滴了,可以說有趙國棟的支持,也是志在必得,而焦鳳鳴接自己班留出來的組織部長位置只怕也會引發一番爭奪,曾令淳、魯能甚至劉如懷大概都對這個位置頗有興趣,他感覺趙國棟可能屬意在曾令淳和魯能中選擇一個,而省委裡大概也對寧陵市班子調整意見和趙國棟本人想法未必一致,這就要看趙國棟本人怎麼去協調溝通了。
「嗨,現在還說不清楚,苗書記他站的角度更高,但是卻未必瞭解我們寧陵的實際情況,我客觀的把我們寧陵目前情況向他作了匯報,他未置可否。」趙國棟聳聳肩,故作輕鬆的道。
藍光覺察到好像情況並不像自己想像中的那樣輕鬆簡單,猶豫了一下才道:「趙書記,有些話我本不該說,但是左右我要走了,你我相交一場,能兩度共事,也算是緣分中的緣分,我想說一句,有些時候必要的退讓不僅僅是一種姿態,更是一種心態,你現在是省委常委了,一舉一動不僅僅受到市裡邊大家的關注,在省裡也一樣有很多人在觀察,怎麼說呢?適當的內斂一些,可能會有助於鞏固你前期樹立起來的良好印象,這是我一家之言,也是肺腑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