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令人期待的大戲高潮即將到來,龍應華充滿期待。
他知道趙國棟能量不小,也知道省委甚至中央裡都肯定會有人想要力保趙國棟,但是結果會如何呢?
三箭齊發,天下網可以最大限度的把網絡輿情調動起來,而《南方週末》則是國內所謂精英輿論薈萃的風向標,新華社的內參更可以上達天聽,想到這裡龍應華都有些佩服自己了,這一波接一波的輿論攻勢,他倒是想要看看誰敢保他,誰又能保得住他!
就算是趙國棟他能逃過中央的問責,那麼他的常委資格呢?
無論是省委還是中央都不可能再讓這樣一個處於風口浪尖上的角色在這個敏感時段來出任省委常委才對,那無疑是對中央宏觀調控政策的最大輕慢,龍應華是這樣理解的,沒有哪個人敢於承擔這樣的政治責任。
那麼這個常委資格又該花落誰家呢?想到這兒,龍應華就忍不住微笑起來,機遇總是垂青有準備的人,不打無準備之仗,花開花落年復年,當大家都在為趙國棟底定常委而充滿艷羨嫉妒時,都覺得一切塵埃落定時,事實會告訴他們,一切皆有可能。
**************************************************************************藍光注意到趙國棟表情雖然冷肅,但是並未像自己想像的那樣氣急敗壞或者六神無主,也沒有出現那種暴怒之下怒罵郎世群的情形,這是安靜的傾聽郎世群的介紹和敘述,偶爾插言問一問。
反倒是鍾躍軍臉色蒼白,目光凶狠散亂,手肘靠在茶几上,以手撫額,其頹喪和有些絕望的表情甚至比顧永彬臉色更難看。
郎世群是強打著精神在支撐著,趙國棟越是表現冷靜從容,他就越是心驚膽戰。
趙國棟很少有從表面上發怒的神情,也很少看到他真正發怒,但是並不代表他不會發怒,也許現在這種表情就是他怒到了極處的表現呢?
趙國棟在聽完藍光的匯報之後就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鐵本事件」和「建龍事件」都還處於發酵期,中央九部委對兩起事件都展開了全面調查,甚至司法部門介入了對鐵本的偵查,這足以顯示中央決心。
這個時候雲嶺卻突然爆出這樣一樁事情,讓即便沉穩如他一顆心也不禁往下沉,毫無疑問,這是有人有針對性而來,而且就是衝著自己來的,千挑萬選卻卡在了這個骨節眼上,簡直是把時機把握得太好了,簡直就是要一棒子把自己敲得永世不能翻身。
情況很清楚了,雲嶺縣委縣府吃了雷,而在前期市政府方面睜隻眼閉只眼的開了綠燈,鍾躍軍的表情也說明他對這件事情是有一些瞭解,只不過未必如他所想像的那麼簡單而已,郎世群這個傢伙是狗膽包天,居然敢在這件事情上玩這樣大一出把戲來,這不僅僅把鍾躍軍和顧永彬全給套了進去,而且也把自己給拖下了水。
如果這樁事兒往後擱一兩個月再捅出來,趙國棟自信已經獲批省委常委的自己可以在較小範圍較小力度的情況下把這樁事情處理下來,但是現在卻不一樣,自己既沒有獲得常委資格,而且現在「鐵本事件」和「建龍事件」的處理都尚未塵埃落定,雲嶺這樁事兒再冒出來,只怕常州、寧波和寧陵就真的要成三個爛兄爛弟了。
不過趙國棟還真是有些佩服郎世群的膽魄,居然就敢這樣大膽做出了這樣的決定,他應該考慮得到這樣作一旦事發的後果,那意味著政治前途的徹底終結,他不明白郎世群是如何考慮這個問題的。
「老郎,情況我看我們也比較清楚了,這一樁事兒看來咱們是擺不掉了,我倒是想問問,你為什麼會這樣做?就算是前邊市裡邊有這樣那樣的想法,但是我很清楚的記得,在年前召開的關於鑫達集團這個電解鋁項目問題有很明確的說法,就是暫停,土地不予徵用,你為什麼還要這樣作?你把市委市府的意見置於何地?」趙國棟語氣很平淡,絲毫聽不出怒氣。
這個時候再是發怒也毫無意義,何況很多事情還得郎世群馬上就要去彌補,能彌補到什麼程度就到什麼程度,總比坐以待斃好。
「趙書記,鍾市長,還有各位領導,到這個份兒上,我也不想說啥虛頭滑腦的話了,我知道這一次我犯了大錯,生不逢時啊,我也得認命,誰讓咱趕上了這個時候呢?只是連累了趙書記和鍾市長你們,我心裡真是有些過意不去。」
或許是想開了,郎世群臉上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整理了一下思緒,緩緩的道:「我之所以想讓鑫達集團這個電解鋁項目盡快上馬,沒別的意思,真沒啥私心雜念,基於幾個原因。一是太過相信鑫達集團的能力,他們老總和我親自談過三次,我也見過他們的董事局主席,他親自向我承諾這個項目只要採取分拆形式上報,可以獲批,事實上他也沒有說謊話,當我把原來鍾市長和顧市長簽署的那幾個報批手續報給省裡邊時,省發改委的確批了,而省國土廳那邊也開了綠燈,我不知道鑫達集團怎麼做到的,但是事實就是鐵證。」
趙國棟緩緩點頭,示意對方繼續往下說。
鑫達集團董事局主席周鑫和總裁周達兩兄弟是作化肥起家的,從一個小化肥廠開始逐漸擴張成為大名鼎鼎的鑫達化工總廠,所產鑫達牌氮肥、磷肥都是國家免檢產品。後來又進軍上游的磷礦開採,形成一體化,在榮山、通城都有大量投資,並且在上個世紀末將產業進入到了黔南,成立了黔南鑫達磷化工集團,在西南和中南地區化工界都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而兩兄弟更是連續多年入主福布斯榜和胡潤榜,和川中劉氏兄弟並稱富豪兄弟家族,雖然不及劉氏兄弟實力雄厚,但也算是發展平穩,而且一直專務化工業本行。
「我看到鑫達集團的確做到了這一點,也就有些相信,而且縣委研究也覺得這一次宏觀調控應該在今年下半年就會逐漸結束,屆時經濟還會出現一波強勁上升勢頭,如果我們把這個項目擱置冷凍起來,一來鑫達集團與縣裡早已經簽了約,二來縣鄉兩級的拆遷動員和前期工作也早就啟動了,一旦停下來,縣裡在各方面的損失很大,因為縣鄉和老百姓這方面的協議早就簽署了,老百姓可以反悔,但是我們兩級政府卻不能反悔,該兌現的青苗損失和各種補差、補貼以及要解決的問題都必須要落實,如果擱下來,這將是一筆天文數字,雲嶺縣政府財政本來不算好,這筆損失落下來太慘重了。」
幾個人都沒有言語,無論是鍾躍軍還是藍光抑或是顧永彬、曾令淳和竺文魁,他們或多或少都清楚其中一些情況,這筆損失放在誰頭上都不是一個小數目。
「考慮到宏觀調控政策可能就是一年時間,而且省裡邊的手續也正在辦理,所以我們也就一邊辦一邊先動起來,只是四五月份風聲有些緊,我們就暫時停了一段時間,直到前一個多星期,鑫達集團那邊催得緊,我們才又同意他們」
趙國棟輕輕歎了一口氣,說來說去這都是宏觀調控政策帶來的後果,早知道自己當初就該在堅決果斷一些,立馬就把這個項目拍死在萌芽,根本就不給它任何希望。
只是雲嶺縣如此豐沛的電力資源,而且本身也發現了豐富的礬土,這樣上佳的條件不開發,實在難以說得過去,只是選擇合作對像有些失策,如果是中鋁集團或者五礦集團這些國資巨頭,也許一切就不成其為問題了。
「另外」郎世群欲言又止。
「說吧,這個時候了,還有什麼不能說的?」趙國棟心中黯然,他無意責怪郎世群什麼,事情都已經出了,郎世群自己也估計到了他的命運,現在再來責怪他毫無意義了,只能想辦法彌補了。
「還有一個因素也就是趙書記您了。」郎世群臉色變得有些古怪。
「我?」趙國棟一凜,其他幾位也都是滿臉狐疑,難道趙國棟還敢親自為他開口子,或者說朗世群想要把責任推到趙國棟頭上?
「對,趙書記,這會兒我也想開了,想到啥說啥了,你來咱們寧陵,寧陵變化真的很大,市裡邊以及各縣都是翻天覆地的變化,可是你知道麼,這也給咱們這些當縣委書記帶來很大的壓力,尤其是看到別的縣區發展快了,咱們這些不夠快的心裡就著急啊,你所說的末位淘汰制把咱們這些縣委書記縣長頭髮都快憋白了,那一個個指標就像是催命牌,每個月咱們這些縣委書記縣長都得比照著和周圍縣區對照,連續幾個月落到後邊,咱們連覺都睡不好。」郎世群苦笑著道:「這種情況下,我能把這擱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