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棟,看來你們寧陵是雄心勃勃啊,這安湘鐵路尚未竣工,你們市委市府就覺得寧陵承擔得起安東鐵路樞紐的位置?」許嘉寧打趣的道:「是不是有些急於求成啊?」
「姑父,在您這尊大佛面前我當然不敢妄言,但是寧陵的確具備了打造這個樞紐的上佳條件,鐵路方面的情況我不多說,您比我清楚,你也是內行,但是我們寧陵從本地經濟發展和輻射範圍內帶來的客貨運量需求我可是有些發言權的。」趙國棟不動聲色的笑著解釋道。
「那我可是願意洗耳恭聽,不過首先表明,這只是我們倆之間的私人交換意見,不代表其他,別自個兒想偏了。」許嘉寧語氣溫和輕鬆,笑語如珠。
趙國棟也不謙虛,從寧陵去年到今年的經濟發展情況作了簡單介紹,同時也介紹了寧陵目前重點發展的產業前景,也把寧陵港建設情況和寧陵在公路交通建設上的一些構想作了詳細的匯報,許嘉寧也聽得很認真,尤其是在趙國棟談及寧陵港和寧陵火車站實現水陸聯運對於輻射周邊幾個地市的影響,以及寧陵市委市政府正在積極規劃的寧陵機場時,許嘉寧心中的震撼更是難以用言語來表述,只不過他也是城府頗深的人,在表面上卻並沒有多少表示。
趙國棟倒是沒有啥感覺,有啥說啥,許嘉寧你是以私人身份交流也好,還是以鐵道部長來瞭解也好,寧陵情況擺在這兒,構想也擱在這裡,你應該有你自己的分析力和判斷力,用不著別人來多贅述解釋,他卻並不知道許嘉寧的心思已經沒有放在寧陵打造安東鐵路樞紐這件事情上了。
許嘉寧現在想的是趙國棟這個人今後的發展。
柳道源在和他談及趙國棟的情況時是讚不絕口,給許嘉寧的感覺甚至有點諛讚的味道,當然從情理上來說柳道源沒有必要把趙國棟捧得太高的理由,他也應該清楚捧得越高摔得越痛的道理,但是柳道源對趙國棟的評價實在太高了一點,以至於許嘉寧有些不太相信,但是今天他覺得也許自己是真的低看了這位經歷相當豐富的年輕人。
趙國棟有些訝異,對方這會兒似乎並沒有完全把心思放在自己的介紹上,呃,準確的說有點走神,他有些不悅,不過表面上卻並沒有任何表示,作為長輩和領導他都無法做出什麼表示,只是靜靜的等待著對方。
許嘉寧也很快就意識到了這一點,搖了搖頭,笑道:「對不起,我有些走神了,國棟,你所說的這些我都記下了了,寧陵發展前景可期,我個人看法打造安東交通樞紐而不僅僅是鐵路樞紐並不是不切實際的幻想,而且很具有可操作xing,這源於寧陵獨特地理位置和巨大的經濟發展潛力優勢,你在這方面的構想也很具有前瞻性,當然這需要巨大投入,所以你也要合理根據寧陵財政狀況來逐步分階段來推進。」
趙國棟點頭表示贊同許嘉寧的意見,對方意見很中肯,寧陵目前發展已經有些超前,當然這和寧陵經濟高速發展有很大關係,財政上的負債也出現了高速增長,即便是寧陵財政同樣是高速增長,但是要和債務的猛增相比也是不可以道理計,顧永彬已經幾次和自己交換意見,提醒要注意合理控制政府債務,提出可以在一些基建項目放緩,但是自己沒有同意,就是考慮到寧陵這一兩年裡處於關鍵時期,需要在基礎設施上進一步完善,以進一步提升招商引資的吸引力和經濟發展後勁。
如果寧陵的目標只設定為一個純粹的工業城市,趙國棟就不會這樣規劃,他的構想是要利用寧陵特殊的地理位置和交通條件,將寧陵打造成為一個區域性的中心城市,不但要在經濟發展上獨樹一幟,而且也要在其他方面都留下一個令人深思的樣板。
縱然做不到像締造深圳那樣輝煌奪目,但是至少要在安原甚至中國內陸地區留下一顆耀眼的明珠,所以在前期他必須要堅持在以財政上的高負債來推動基礎設施上的大規模投入,確保日後寧陵發展能夠有足夠的後勁兒。
在這個觀點上,趙國棟也是和鍾躍軍經過了幾番艱苦的爭論、交流和探討,最終才在前不久總算基本上統一了看法,而這些東西深層次的東西趙國棟和鍾躍軍也只是相互間心領神會,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政績有時候就是用光鮮耀眼的數據和工程堆砌出來的,這句話現在適用,今後一樣適用,有些東西不在於動機,而在於其結果,對於趙國棟來說,只要能夠幫助他讓寧陵經濟發展起來,讓寧陵城市變得更美好,讓寧陵老百姓生活更富足,這就足夠了。
話題逐漸偏離了寧陵開始飄移,趙國棟也不知道許嘉寧是有意還是無意,總之話題十分寬泛,但是卻總是圍繞著目前國內經濟形勢。
國內經濟形勢有些過熱的狀況,結構性問題相當突出,像鋼鐵、建材、電解鋁、房地產等領域的無序投資相當突出,而土地市場上的混亂局面也是越發明顯,這些情況趙國棟從天孚地產的發展就可以瞭解到一些端倪。
「國內出現這些狀況很正常,尤其是地方政府的發展衝動是這一波經濟過熱現象的推手,這和從中央到地方上各級考核政府工作的定向有很大關係,gdp至上這個觀點雖然已經引起了一些爭論,但是並沒有從根本意義上有所改變。」許嘉寧的觀點還是相當客觀,「而且就目前經濟發展仍然是中心工作這個方向不會動搖,所以相當長一段時間裡,圍繞這個命題還會有激烈的爭論,國棟,你怎麼看?」
趙國棟一直在琢磨許嘉寧的來意,他沒有想到許嘉寧會因為一些重量級人物對自己的看重而使得許嘉寧也對自己感興趣起來。
他覺得自己一直很清醒的確定著自己的定位,雖然近期寧陵經濟的大出風頭使得國內一些媒體對寧陵諛贊不已,但是那只是最表面的東西,這玩意兒風光一時可以,真要覺得可以以此為傲,覺得是該自己出人頭地的最大資本了,那就大錯特錯了。
寧陵經濟發展和其他地方一樣也有階段性,就像目前經濟過熱現象已經引起了中央的關注,毫無疑問明年的適度控制貨幣信貸增長的政策就會出台,發出給經濟降溫的明顯信號,如果民營資本和企業以為有地方政府的撐腰就可以渡過難關,那就太小看了中央的決心,當然僅指一方面而已。
記憶中鐵本就是栽在這一輪風暴中,建龍鋼鐵、東方希望的氧化鋁項目似乎都會在這一輪調控風暴中受到影響,對這一輪風暴中最終的嚴厲懲罰基本上都只落到了民營資本和民營企業身上,而操持著同樣活計的國有資本和企業都安然無恙的全數過關,這讓很多人都無法接受。
當時國內外也對此爭論不休,但是毫無疑問這是一個信號,以至於一些民營資本和企業的代表後來都自我反思,要認清自己的位置,要學會韜光養晦,不要試圖和國有資本和企業去爭利去博弈,那會死得很難看。
「經濟發展尤其規律性和階段性,一段時間過熱並不代表什麼,中央出台政策調控也是必要的,但是我覺得需要在分寸尺度以及覆蓋範圍上要把握好,尤其是在針對不同經濟成分的經濟實體上,更應該顯示政策的一視同仁,尤其是目前民營企業處於一個蒸蒸日上的勢頭,如何既要調控,又要保護他們的投資發展積極性不至於受到挫傷,我覺得中央應該考慮更周密一些。」
許嘉寧也沒有想到趙國棟話題會一偏就到了這個話題上,想了一想才道:「中央在出台政策上肯定會有針對性,但是僅僅是針對某些特定行業,是從大局出發,而不應當是針對哪種經濟成分,經濟成分的問題早已經有了定論,現在再翻出來爭論沒有意義,而且目前民營經濟扛起了增長大旗,這一點毋庸置疑,在如何處理這些具體問題上,我想發改委、人行和商務部這些職能部門應該能夠把握得住。」
「我看未必,目前民營經濟增速很猛,的確在一些需要嚴控的領域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具體政策操作人如果在慣性思維上有偏見,手中掌握著尚方寶劍,自然可以隨心所欲按照自己心中好惡標準來行動,這並不是危言聳聽。」趙國棟淡淡的道。
許嘉寧沒想到趙國棟會在這個問題上如此較真,他本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和趙國棟多糾纏,但是趙國棟似乎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他也就只有奉陪到底了。
兩個人關於經濟方面的話題很快就蔓延開來,趙國棟這個時候才意識到許嘉寧這一次似乎是有為而來,決不僅僅是一次隨意見面那麼簡單,而且言語中蘊意很深,讓他隱約有所悟,但是卻又始終抓不住,就像黑夜中飄忽不定的那層薄紗,總在自己面前飄蕩,讓他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