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委會爭論得很激烈,雖然應東流已經料到這一次關於這批幹部調整可能會引來很大的爭議,但是卻也沒有想到燕然天反應會如此激烈。
不過這倒是更堅定了他一定要貫徹自己的意圖的想法,若是在這場會議上自己表現出一點點猶豫,那麼也許下一次會議也許就會是更為複雜艱險的場面。
燕然天未必還有下一次,但是苗振中呢?應東流輕輕瞥了一眼那位一直穩坐不言的方正角色,只怕他繼任燕然天的角色之後,甚至可能會比燕然天更難纏,但是自己似乎也是無能為力。
中央從來就不會這些微妙而又上不得檯面的因素而調整,或許這本來就是上邊的本意,就要留下有制約因子,就要看看你這個省委書記有無能耐駕馭一班人,這也是考較。
「戈部長,我覺得組織部在考慮這批幹部調整的時候過多『理解』下邊的具體問題特殊原因了,剛才你在介紹這批空缺位置的時候,我至少聽到不下三個位置都有這樣的具體原因或者特殊因素,認為需要考慮市裡邊的意見,我不是不尊重市裡的意見,但是這有一個原則,我們確定了這批幹部是從省直機關後備幹部下派鍛煉的原則,就不應當再來搞什麼特例!」
燕然天將手中的簽字筆重重的在桌案上一擱,顯得有些憤慨。
「難道說省裡下來的幹部就不能勝任這個職位,就不能體現他們市裡的意圖,就會不服從他們市裡的通盤考慮?我覺得這種觀點很荒謬!這是地方利益想要博弈省裡的典型表現,我看這是有些地市黨政主要領導一心想要安排自己心目中中意的人,根本不是什麼實際工作需要!省裡不能開這種先例,這會助長某些地市主要領導的不正常思想!」
「然天書記的觀點我不能苟同。」戈靜同樣顯得很嚴肅,身體略略前傾,猶如一頭好鬥的母獵豹,「不錯,省裡這一次是決定從省直機關抽調後備幹部充實地市班子,一方面是加強領導,一方面也是培養鍛煉磨礪,但是我們似乎只記得原則而忽略了目的。」
「我們下派幹部的根本目的是什麼?還是為了地方上更好的發展,這是關鍵,更是核心目的,鍛煉幹部也好,加強領導也好,歸根結底還是為了我們安原省更好更快的發展,如果說冒然將出於某些人私心的帽子扣在地市主要領導上,我覺得這不妥,這缺乏事實依據!」
「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絕大部分地市黨委還是服從省裡的統一安排的,一些地市提出不同觀點在經過溝通之後也很好的消除了不同意見,至於說有個別地市有他們的想法,我覺得這也很正常,因為我們面對的是一個將近八千萬人口的大省,十四個地市在不同時段都面臨不同的發展問題,地市黨委有自己的想法意見很正常,畢竟他們代表這幾百萬人的想法和意見,如果都是一片歡呼擁護聲,我覺得那才真的不正常!」
戈靜的話語相當犀利,聽到某些人耳中更覺刺耳,燕然天微微色變,連秦浩然都對戈靜有些刮目相看的味道。
戈靜毫不客氣的反擊似乎昭示著兩人表面融洽內裡不睦的態勢終於走向了公然決裂的場景,這幾年裡兩人雖然一直觀念不同,但是戈靜至少在表面上還是比較尊重燕然天,但是今天似乎戈靜已經有點不耐煩的味道,也許是覺得兩人都要離開,沒有必要在保持那所謂的矜持,沒想到這個女人撕破臉的時候竟然有如此勇氣,甚至有一點猙獰的暴力味道。
「實事求是,具體問題具體分析,這本來就是我黨工作的一貫原則,生搬硬套按部就班並不利於工作,尤其是在目前改革開放進入複雜期時,這就更需要慎重考慮,一味強調統一服從我不認為這就能更好的開展工作,這不是客觀公正解決問題的態度!」戈靜咄咄逼人的態度讓在座常委們第一次意識到這位母老虎的鋒利牙齒其實都是被她表面恬靜優雅的風度多掩蓋了,只有當真正暴露出來時,你才能感覺到對方的桀驁。
「東流書記,浩然省長,各位常委,我建議省委應當認真考慮幾個地市具體情況,組織部對於地市提出的不同意見都經過了仔細慎重的實地瞭解,我本人也和幾個地市的書記們進行過面對面的溝通和交流,我個人認為他們的顧慮和擔心是有道理和依據的,並非出於個人私心,不要把我們的領導幹部都想得那樣不堪,也不要因為出了一個黃凌就帶著有se眼鏡看世界,安原今年的發展情況證明我們省委省政府凝聚力和戰鬥力並不亞於其他任何一個省!」
戈靜最後幾句話已經略帶一些情緒化了,不過應東流還是很滿意,這樣的表演在某種程度更真實。
戈靜的驍悍好鬥陣勢擺出來,足以讓很多人三思有沒有必要在這個問題繼續和這位已經基本確定在**之後就要離開安原的母老虎了,同樣他們也會考慮一樣會離開的燕然天,介入這其中是否明智,這也並非什麼原則性不容踐踏的問題,他們都會掂量一下,這樣的態勢更有利於自己來掌控,不愧是老辣成精的角色,什麼時候該冷靜有度,什麼時候該咄咄逼人,什麼時候該頑強不屈,把握得相當好,而且也把自己的位置也推得恰到好處,難怪寧法對她如此欣賞。
燕然天臉色變得異常難看,戈靜如此張狂,實在有些欺人太甚,就算是自己即將離開,但是也絕對輪不到她這個一樣要離開的人在自己面前來張牙舞爪耀武揚威。
可沒等他發言,主持會議的省委書記應東流已經搶先一步發話:「好了,戈部長,注意一下自己的情緒,這都是為了工作,不要摻雜個人感情!」
戈靜稍稍收斂了一些,撫弄了一下略略散落下來的髮絲,「對不起,東流書記,我有些激動了,可能是我覺得我自認為對這一次調整情況更瞭解。」
「然天,戈靜,工作中有不同意見這很正常,常委會本來就是一個供大家商量探討的平台,如果真的不能達到一致,那也還有minzhu集中原則嘛。」應東流臉上露出一絲笑容,轉過頭,「浩然,你還有什麼不同意見?」
秦浩然面無表情,搖搖頭。
「那好,我來說一說,這一次省裡對地市黨委班子進行了一次微調,說是微調,是因為前期也在陸續進行一些調整,而這一次調整涉及面要廣一些,但是都不涉及主要領導,這種漸變式的調整更有利於工作的延續性和穩定性,我比較贊同。」應東流環顧了一眼四周,「這一次調整是省委統一安排佈置的,從確定的原則上來說,要服從省裡制定的統一原則,不宜隨便開口子。」
燕然天冷冷的瞥了應東流一眼,毫無疑問,這個傢伙肯定還會緊跟著但是兩個字。
「戈部長剛才也介紹了部分地市也反映了他們班子中或者工作中的一些問題和需要,我覺得這應當一分為二來看待,如果是純屬因為班子年齡結構或者地籍構成甚至是班子磨合情況這些原因,我覺得這些不成其為理由,必須要維護省委威信,要給各地市黨政主要領導講清楚這個觀點,但是如果卻因工作原因需要一個從本地提拔或者調整一個班子成員來,我覺得這也應該考慮支持,因為省委所作的一切也是為了工作,為了全省各地市更好的發展,這是我們的主旨!」
應東流言語語氣並不重,甚至還有些輕柔的感覺,但是幾乎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表露出來的堅定決心,秦浩然瞅了一眼對方,不動聲色的在筆記本上塗畫著。
應東流並不比寧法弱勢多少,雖然他在氣勢上沒有寧法那樣張揚,但是骨子裡的堅執倔強並不遜於寧法,燕然天若是以為寧法走了,他就可以強出頭,那無疑是自找沒趣,沒瞧瞧戈靜如此審時度勢的跟進?
淡淡的笑了一笑,見應東流的目光重新投過來,秦浩然放下手中筆:「我贊同東流書記意見,既要堅持大原則不動搖,但是也要考慮地方實際情況,尤其是工作中的實際需要的確應當給予支持,就如東流書記剛才所說的那樣,省委人事調整那也是為了地方更好的發展,這是出發點,也是核心主旨。」
常委會終於散了,燕然天和戈靜的身影似乎都顯得有些落寞而又孤傲不群,目光相碰之後,似乎有些明白這次常委會也將是他們最後一次真正碰撞較量的終結,想想這也未必不是一場緣分。
兩人離開的步伐依然堅定,但是卻免不了有些疲倦而沉重,人生宴席本來就是這樣起起落落和悲歡離合相夾雜,無所謂勝敗,唯有堅持自己的信念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