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秋臣目光一凝,他原本也料到趙國棟不太好說話,否則陳書記也不會沉凝半晌不願意明確表態,最後只給了自己一個半遮半掩的口子。
但剛才和趙國棟也算是說得比較投緣,自己也感覺到自己闡述的觀點趙國棟也算認同,但是沒有想到一談及實質性的問題,趙國棟態度便陡然變得強硬起來。
「趙市長,邱澤名的確有錯,但是我個人看法他的錯就是沒有及時趕到現場,並非對整個安全事故要承擔什麼責任,金特化工違反安全操作規程,縣安監部門監督不力,分管領導和主管部門領導都受到了責任追究,但是他這個縣長究竟有多大責任,我不敢苟同先前拿出的意見。」
呂秋臣也是一個相當強項的角色,即便是陳英祿的意見只要不符合他意,他也要辯駁一番,雖然最終要服從,但也要論出個一二三來,這大概也是他長期擔任懷慶一中政教主任養成的習慣。
趙國棟不過是一個常務副市長,在他看來幹部的任用處置上,一個副市長是沒有多少發言權的,不管他是常務還是非常務,在市委裡邊也就和其他常委一樣就是一個普通常委。
「他沒有及時趕到現場,從小處看似乎也就是一個失職行為,但是從我們正在進行的整頓幹部作風活動這個層面來看,這就是一個無法原諒的行為!身為帶班領導,帶班期間喝酒喝醉,電話打不通,出了這樣嚴重的安全事故不到場履職,這是一個幹部的基本素質和責任心問題,如果連這一點都無法做到,我覺得作為縣長,邱澤名是不合格的。」
趙國棟心情已經漸漸沉靜下來,既然攤開了來,那也就沒有什麼好顧忌的了,呂秋臣若是得到了陳英祿的支持,只怕以他的性格也不會來找自己溝通,只怕也就是陳英祿態度不明朗,所以才會給了對方這樣一個念想,所以才會來找自己,想要在自己這裡尋求突破。
呂秋臣被趙國棟平和而坦率的語氣弄得有些下不來台,心中也泛起一絲惱怒,這個姓趙的看樣子還真有點油鹽不進的問道,難怪老闆也對他是有些顧忌,看來要想說服這個傢伙,還不那麼容易。
「趙市長,一個幹部成長起來也不容易,我們不能因為對方一個疏忽大意就一棒子把人打死,人非聖賢,孰能無過?老人家也不是說過懲前毖後,治病救人麼?看一個幹部所犯錯誤首先就應該分析所犯錯誤的性質,是不是就是那種罪無可恕必須要痛下殺手那種情況?整頓幹部作風的目的何在?還是為了更好的推進工作,但是這樣草率的將一個幹部的前途命運掐斷,我覺得不妥。」
呂秋臣按捺住自己內心有些不悅的心情,盡量用溫和委婉的語氣來闡述自己的觀點,他甚至懷疑趙國棟是不是對邱澤名有什麼成見,否則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兒他何苦要固執己見,尤其是在自己已經明確表明態度的情況下。
「呂部,看一件事情性質不僅僅是這件事情本身帶來的危害,而要看它帶來的影響,你覺得在全市開展整頓作風活動進行的如火如荼的這種情況下,一個縣長嚴重失職造成極壞影響難道還是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情?我只能說邱澤名他根本就沒有把全市這一次整頓作風活動當作一回事,從他的檢討中我也感覺到除了一味講求客觀原因,絲毫看不到他對自己態度上的認識,而且市委已經就這個問題有了明確的意見,呂部,不是我們倆在這兒討論一番就可以推翻市委的決定吧?」
趙國棟軟中帶硬的回擊讓呂秋臣如面對一個包裹著厚實棉絮的鋼板,一拳擊出,震得你生疼,卻又無法發作。
「趙市長,也許老邱不太適合在古樓呆下去,但是這樣一個幹部就這樣擱置起來也不是辦法,對於這樣的幹部還是應當人盡其用才對,不能因為他犯了一次錯誤就徹底否定。」
呂秋臣有些不著邊際的話語讓趙國棟再度警惕起來,這個傢伙還真是有股子牛勁兒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還是不肯罷休,也不知道邱澤名和這個傢伙究竟是什麼關係,值得對方這般牛筋一樣扭著不放?
「呂部,市裡邊也只是要求邱澤名引咎辭職而已,當然會另外安排工作,但是出了這樣的事情,現在恐怕也不可能馬上就要替他安排吧?至少也得讓他好生反省反省自己,嗯,當然,這也是呂部你和譚書記考慮的事情,我不過是隨口說說而已。」趙國棟淡淡一笑道。
呂秋臣深深的望了趙國棟一眼,看來這位趙市長是打定主意要置邱澤名於死地了,表面上說是自己和譚立峰考慮的事情,卻毫無圓轉的表露出了這份意思,老闆對他的意見也比較尊重,加上前期早已經有了定論,他不肯鬆口,只怕老闆也就不會再同意自己的意見了。
氣氛似乎變得有些僵硬起來,趙國棟也注意到了這一點,站起身來相當尊重的替呂秋臣斟滿酒,「呂部,這些事兒還是留到上班時間再說吧,咱們兩兄弟難得單獨坐在一起,今天可要喝個高興。」
呂秋臣冷冷的注視著這個貌似恭敬其實倨傲的傢伙,一句話就把兩人之間的關係重新拉回到了吃飯前,先前煞費苦心營造出來的氛圍蕩然無存,都說這個傢伙屬鐵核桃的,油鹽不進,刀槍不入,看來不假,老闆暗示自己的話現在倒是應驗了,趙國棟一旦認定了的事情,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改變的。
不過他還是不相信此人難道就真的是百毒不侵六親不認?難道他就沒有朋友熟人,沒有任何慾望愛好?如果真是那樣,這傢伙真的就是聖人了。
「說得也是,來,趙市長,我們不說這樁讓人不痛快的事兒了,乾一杯!」呂秋臣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說點高興的事情吧,聽說弟媳婦在外交部工作?」
「嗯,在京裡,還得經常飛來飛去,空中飛人。」
趙國棟也不想就剛才那個話題再繼續下去,話不投機半句多,他和呂秋臣雖然是兩路人,但是有一點卻有些相似,那就是都有點執拗,認準的事情那都是想方設法要把它做成,趙國棟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和對方死磕,還不如迴避,若是那呂秋臣真是本事大能把陳、何、譚、殷四人都能說通,他縱然不同意,一樣也要服從組織意見。
「那老弟可辛苦了,這樣三天兩頭來回跑,也折騰不起啊。」呂秋臣一邊夾菜一邊道。
「沒辦法,這姻緣一事實在還很難說,可這外交部在咱們安原又沒有分支機構,她也不願意荒廢自己的事業,那就只有這樣兩邊拖著吧。」趙國棟無可無不可的道。
「也是,只是這家不在這邊,趙市長怕也是寂寞許多吧,你又不是咱們懷慶這邊的人,親戚朋友也沒幾個,嗯,對了好像桂秘書長是我們懷慶這邊的人,是澄江的吧?」呂秋臣想起什麼似的道。
「嗯,全友是澄江人,父母都還在澄江呢。」趙國棟也不掩飾啥,「我當時也就是考慮到他可以回自己家鄉,所以才讓他過來幫我,也算是多個熟人。」
「我看過桂秘書長的履歷,擔任副處級幹部也有幾年了,在市政府擔任這半年副秘書長我看也是沉穩有度,頗具才幹啊。」
趙國棟見對方誇獎桂全友,也是十分高興,不過他也知道呂秋臣這個時候提及桂全友怕是又有啥想法,不過桂全友在市政府裡還是相當低調,尤其是跟著自己跑,也知道不少人都把他視為自己一系,都盯著眼睛瞅著,所以啥事兒也就相當謹慎,呂秋臣就是想要挑啥碴兒來,也說不上個什麼。
「呵呵,呂部太誇獎了,全友也是教師出身,應該和呂部有共同語言才對,他若是聽得呂部這樣誇獎他,沒準兒就覺得進步有望了呢。」趙國棟含笑應對。
「趙市長,我個人倒是覺得以桂秘書長的才幹,倒是更適合搞經濟工作,到縣裡邊去幹一干,也許更能發揮出的長處。」呂秋臣臉上浮起一抹難得的笑意。
「哦?」趙國棟心念急轉,瞬即反應過來,目光卻是更加平靜,「呂部覺得老桂適合到哪裡?」
「呵呵,趙市長,桂秘書長當過鄉長、書記,縣府辦主任、區委辦主任,可以說基層工作熟悉無比,我看隨便放在哪個位置上他都能拿得起放得下,關鍵在於要有合適的機遇才行。」呂秋臣笑了笑,「我只是提一提,還是要看市裡邊怎麼安排,市裡邊本來也要有一批人事要研究。」
趙國棟心中冷笑,看來這位組織部長是琢磨著要和自己來一場交易了,邱澤名無法在古樓呆下去,要調回市裡任職,這個縣長可是一個令無數人怦然心動的東西,難怪這傢伙這般篤定這般自信。
「機會往往都是自己努力爭取來的,卻不是靠交換就能得來的,如果是交換來的,只怕他也拿不穩。」輕輕吐了一口氣,趙國棟似笑非笑的和對方有些陰冷的目光對上,我不做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