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立民輕蔑的瞥了一眼趙國棟,這個傢伙現在似乎又有些抖落起來的模樣,上一次出的醜還不夠,這一回聞到些風聲就又在這兒翹尾巴,真還以為自己是個人物了。
「黃書記,舒市長,現在省裡邊雖然也讓各地市加強戒備註意氣象變化,但是並沒有給各地市下達什麼硬性的任務,那也是要求各地市按照自己實際情況來靈活處置,按照有些同志的說法,那不是得全民動員,把所有幹部職工都集中起來,住在一起,晝夜通宵達旦的守在機關裡?機關裡老同志有多,現在這個天氣這麼大,萬一出點啥事情也不好。如果真的是到了那個程度,這樣作也無可厚非,可是現在連雨都沒下來一滴,就這麼自己折騰自己,真的到了需要大夥兒上的時候,只怕大家都被折騰垮了。」
嚴立民的話立即贏得了不少常委和副市長們的點頭贊同。
「我不是不重視防汛搶險工作,問題的關鍵是有沒有這個必要?是不是現在就已經到了必須要走這一步的時候了?」嚴立民見在場不少人都贊同自己觀點,臉上卻沒有半點得意驕矜之色,只是淡淡的道:「體恤民力也是為了更好的防汛搶險,我們前期準備工作做得很扎實了,我覺得現在觀察待命即可。現在按照孟市長的想法,那幾乎就是在宣戰了,一切現有的工作安排和計劃都要被徹底打亂,所有手上工作都得放下來,假如這一場雨幾天都沒有下來,或者拖上十天半個月,我們是不是都得等著呢?」
「嚴書記,我是擔心真的發了山洪,我們這邊才作動員來不及了啊。」
孟淵有些發急了,不停的扶著鼻樑上的眼鏡框子,汗水不斷從額際湧出。
據他所知像蒼化、豐亭以及東江幾個縣區的防汛準備工作進展緩慢,一直到前幾天不少河堤加固排險的掃尾工程仍然沒有結束,市水利局派下去的幾個督導組把全市的防汛情況都作了一個檢查,可以說除了西江區是嚴陣以待外,其他縣區都或多或少的存在一些問題,這會兒聽到省裡如此強調可能到來的水情,他心裡也就有些發慌。
「孟市長,你是不是有些危言聳聽了?」嚴立民不動聲色反刺了對方一句:「現在通訊手段如此發達,一個電話也就是幾秒鐘的事情,大家都住在市區裡,怎麼可能來不及?開個動員會花得了多少時間,臨時集中也來得及,你把我們的幹部素質想得太差了一點吧?現在各部門手上都還有各自的工作,這樣無效浪費人力,我覺得不可取。」
「嚴書記,我們機關幹部大多都是沒有經過這方面的正規培訓的,如果真有什麼大事發生,再要來重新召集起來作動員,只怕效果不好,我覺得還是應該像孟市長所說的那樣先動員起來,做一些簡要的培訓,然後把一些必須的物資先運送到位,隨時可以派上用場,這樣才有備無患。」趙國棟知道這種情況下除非黃凌發話,否則沒有人會幫孟淵說話,他也不想公開和嚴立民較勁兒,但是這個時候不說就是對日後可能發生的情況不負責任,他必須得說到。
趙國棟話音剛落,嚴立民刀眉一掀,正欲發話,卻被黃凌揮手打斷:「好了,這個問題不用再爭議了,我說幾句,」
「市級機關各單位暫不動員,但是在座諸位卻不在其列,按照省裡的要求,我們都要各自包片,密切關注,確保這一次汛情的平穩度過,除了我和舒市長以及孟市長之外,其他領導都需要包片指導監督各地的防汛抗洪準備工作,,周春秀負責豐亭縣,尤蓮香負責東江區,藍光負責雲嶺縣,趙國棟負責西江區和開發區,李代富負責奎陽縣,符娟負責土城縣。」
從會議室裡一出來,趙國棟就被藍光拉到了他的辦公室裡。
「國棟,你小子是專門和老嚴過不去啊?你知不知道你附和孟淵的提議會讓市裡的幹部們都把你恨得咬牙切齒?這麼熱的天氣,蚊蟲又多,你把市級各單位各部門的幹部職工全都給趕在這大院裡來呆著值班備勤,這些機關幹部都是閒散慣了,你這麼做那是存心和全市委市府機關幹部過作對啊?」
藍光替趙國棟隨手拿了一瓶礦泉水,一邊笑著道:「不信你看,要不了一會兒,機關裡就有人得罵你生兒子沒屁眼,人家孟淵是職責所在不得不如此,你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不挨罵才怪。」
「藍書記,我這是為我們在座的好。」趙國棟滿不在乎的說道:「這會兒不動員不準備不訓練,你到時候哪去找人?找來人怎麼派上用場?我有直覺,今年這一次汛情恐怕比我們歷年碰上的都要危險,藍書記,你是從綿州那邊過來的,那邊沒啥大江大河,你恐怕沒見識過那洪水來時的威勢,我讀書時在安都那可是知道洪水那是說來就來,寧陵這邊多條江河都是發源於山區,山區降雨集中,山洪暴發可能性很大,尤其是氣象部門預測我們和賓州這一片都有巨大的積雨雲區在形成,弄不好就要出大事兒。」
見趙國棟說得相當認真,藍光也有些信了,「你是說真有可能要發洪水?」
「嘿嘿,我說了不算,專家們說了才算,我在省裡邊問過一些專家,都說我們寧陵和唐江是目前最危險的地區,其次就是藍山和安都,不過藍山和安都防汛工作做得相對紮實一些,咱們和唐江都不行。」趙國棟也不是水利專家,只能按照自己原始記憶中的含含糊糊說個大概。
「真要這樣,那的確需要提前做準備,就怕到時候來不及。」藍光臉色微動,他是政法委書記,分管部門尤其是公安也是防汛搶險的主力軍,如果不及時安排調配好,就把臨時抽調動用不方便。
「藍書記,我建議你最好把你政法部門各系統人員動員起來,你們不一樣,就算是先動起來市裡其他領導也說不到你個啥來,最好能夠組織幾支具有一定作戰力量的搶險隊,隨時可以拉出來,真要遇上什麼難事兒,立即就可以頂上去。」趙國棟若有深意的道。
「唔,國棟,你這個建議可行,我們政法隊伍不比其他機關幹部,這種時候也該是我們挑大樑的時候,包括武警部隊。」藍光語氣也嚴肅起來,「國棟,我感覺你好像很擔心這一次汛情似的,上一次常委會上你就在那兒喋喋不休,嚴立民說你是在危言聳聽,你是不是太敏感了?」
「敏感不敏感過了這兩個月不就知道了?」趙國棟滿臉苦笑之色,「有備無患總比到時候手忙腳亂好。」
趙國棟回到西江就立即召開了緊急會議。
和市委那邊的會議要求不同,趙國棟要求全區各機關單位和鄉鎮街道幹部立即動員起來,區級各單位幹部職工統一由區防汛搶險指揮部進行編班,夜間進行統一住宿輪班值守。
各鄉鎮街道要對自己轄區內再進行最後一次的汛前檢查,尤其是針對越秀河上遊方向更是督促區水利局與蒼化縣接壤地段的河堤進行檢查,並落實各項防汛搶險物資到位情況,各鄉鎮幹部職工也要全數留值單位,主要領導一個負責巡邏堤防,一個留守單位,隨時保持通訊暢通。
與此同時趙國棟也要求區武裝部下達命令對全區民兵預備役人員以例行點驗為名進行集結待命,對於這樣大規模的動員,區上一些人雖然也還有些意見,但是都被趙國棟凝重嚴肅的語氣所壓制,連曾令淳也沒有多說什麼。
趙國棟從開發區管委會回到西江區委區府大樓時已經是晚上十點鐘了。
開發區那邊問題雖然不大,但是長聯電力設備有限公司的工地上已經進入緊鑼密鼓的緊張施工階段,另外兩家企業也即將進入施工階段,而可能給施工帶來的困擾的內澇問題也需要提前做些準備,趙國棟為此也專門帶著李澤海等人到各企業轉了一圈,傳遞開發區管委會的關懷,但事實上這個時候也還沒有多少人意識到這場洪水的來勢將會多麼兇猛。
有些發粘的襯衣粘在身上讓趙國棟全身上下很不得勁兒,他想換件衣服,但是一想到一會兒又得這樣,也就懶得再換。
區委區府大院裡很熱鬧,下午就完成編班的第一班人員已經正式住在了大樓裡,幾十號人都擠在政府會議室裡,電視機也抬到了會議室裡,很久沒有這樣的情形了,各單位的人坐在一起也是格外親熱。
「趙書記?」門口傳來清脆悅耳的女性聲音,趙國棟抬起目光,「麗梅局長啊,進來吧。」
「您還沒休息?」王麗梅打扮得很精神幹練,一件黑色短袖襯衣,一條菲薄的直筒褲,看上去頗是清爽宜人。
「休息?怎麼休息?」趙國棟笑了起來,站起身來拿起自己桌案上的茶葉筒,「令狐潮這小子跑哪兒去了?麗梅局長來了也不知道泡杯茶過來,來,嘗嘗我的真資格竹葉青,一個朋友送給我的。」
「我自己來。」王麗梅趕緊站起身來自己接過茶杯,從趙國棟遞過來的茶葉筒裡倒出一撮茶葉,自己在飲水機上倒了一杯茶。
「麗梅,電視台這邊做好各種準備沒有?真要有事兒,三更半夜可都要上堤啊。」趙國棟溫言問道。
「趙書記您放心,我們電視台這邊早就作了充分準備,攝像師和記者都是選的精壯小伙子,隨時可以投入戰鬥,設備也提前檢修好了,如果咱們這邊真的有啥值得的新聞,保證第一時間到現場,第一時間出成果。」王麗梅一挺本來就相當飽滿的胸脯,胸前紐扣似乎都有點要崩裂開來的感覺。
「嗯,這樣就好,另外電視台也要另外準備一組人,和紀委監察局一道暗訪各鄉鎮和街道值班情況,如果發現有幹部脫崗或者領導不在崗的情況一律拍攝下來。」趙國棟目光盡力想要避開對方那飽滿的胸房,因為身體方位緣故,正好可以從襯衣紐扣間的縫隙看到襯衣內裡純白色的繡花胸罩。
「噢,我明白了,立即去安排。」王麗梅點點頭,趙國棟既然提前告知自己,自然是相信自己,心中也是舒坦許多。
趙國棟隨即也問了問西江這邊的有線電視網絡發展情況,王麗梅也就介紹了今年區廣電局的打算,目前城區內的有線電視發展很快,由於和市電視台交錯在一起,區廣電局打算和市廣電局進行資源共享的合作,所以進展很順利,但是在城郊地區則是區廣電局今年開始的為期三年的攻堅戰,王麗梅也打算從市廣電局爭取一些政策和補助來推進有線電視在城郊地區的普及。
二人正說笑間,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令狐潮的聲音也適時響起:「魏區長。」
「趙書記在麼?」魏曉嵐的聲音有些焦灼。
「在。」令狐潮見魏曉嵐臉色似乎有些不安,趕緊道。
「曉嵐,進來吧,我正和麗梅局長說事兒呢。」
魏曉嵐走進辦公室和王麗梅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然後徑直道:「趙書記,賓州那邊已經開始下雨了,我剛和那邊一個朋友通了電話,他說他們那邊天從下午就像是塌了一樣,黑壓壓的,憋得人氣都喘不勻,但是直到這會兒雨才下來,傾盆大雨!而且聽說武陵山區已經開始普降大雨,根據當地老農的經驗,說這雨沒有兩三天停不了!」
趙國棟站起身來吸了一口氣,把目光望向漆黑的窗外,依然是沒有一絲風,正是這種沉悶才更讓人感到壓抑和緊張,趙國棟盡量讓自己語氣保持平靜,「傾盆大雨不怕,就怕是長時間的傾盆大雨,那可就真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