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另立門戶
96年的春節就這樣無聲無息的走來，大年三十的事情讓整個花林縣政府裡都不大自，不過這並不影響整個縣委縣府機關幹部職工們的好心情，按照市政府的全額指標拿到了獎金的人們心裡那股子暖和勁兒那怕是天上下冰刀都掩蓋不住。
三十晚上趙國棟照例得和羅大海一起去供電局值班室、看守所、城關派出所、縣醫院這些依然需要堅持值班的單位看看，誰都可以回家抱著老婆孩子蹲床上看春晚，這些單位值班人員不行，當然縣領導也就只有跟著體會一下三十晚上夜查崗的味道。
大年初一上午也差不多，去兩個鄉鎮看看，再到縣城裡街上的百貨公司、汽車站、麒麟觀工地等地方轉轉，一上午也就這麼過去了。
初一下午趙國棟就獲准離開開始正式休假了，除了趙國棟、魯達以及曹淵外，其他縣領導都是本地人，或者說家已經安了花林縣裡，這春節幾天值班自然也就只有本地領導多辛苦一下了。
趙國棟干到安都時已經是下午五點過了，趙國棟沒有停留徑直回了江廟老家，今年他沒有能回老家趕上正常團年，也就只有初一趕回家去樂和樂和了。
汽車開進紡織廠就能夠感受到一種衰敗的氣息，雖然廠裡邊生活區依然顯得十分熱鬧，但是從人們臉上就看得出來九五年對於紡織廠的人們是艱難的一年。
趙國棟也是心中歎息，紡織廠的衰敗意料之中，趙國棟曾經和蔡正陽以及卿光榮都或明或暗的提醒過，但是他們雖然預料到了這個趨勢，但是誰都沒有來得這樣快。
卿光榮夠狡猾，年初就借廠裡邊有人反對乘勢下台，調到了市裡紡織工業局當了一個閒職，而上任的廠長是管生產的，面對市場大氣候如此，根本想不出好的辦法來應對，唯一的辦法就寄托銀行身上，但是銀行早已經對這種以破產相威脅的手段受夠了，很堅決的拒絕了進一步貸款，於是乎紡織廠就只有走入絕境。
趙國棟的沙漠王子悄然停了趙德山的那輛牛逼哄哄的安——10888豐田沙漠王子後面，停趙德山那輛車前面的還有趙長川的奧迪和劉成的切諾基。
還好，趙國棟見到自己父母時，心中原本有的一點擔心才放了下來，兩人氣色和精神狀態都不錯，看來也許是這種潛移默化的變化和原來趙國棟額提前預警讓兩老都有了思想準備，何況這年頭誰又能顧得了誰？能夠把自己一家子看顧好已經很不容易了。
房子還是老房子，甚至連傢俱也沒咋變化，除了電視機換了一台34英吋的長虹外，也就是家裡安了一部座機電話。
無論是趙孚望還是許秀芹都不太喜歡招搖張揚，兒子們是兒子們的事情，他們長大了能自己掙錢那是他們自己本事，自己老兩口還是按照原來的日子照樣過，能天天見到廠裡的老夥計老姐妹們，趙孚望和許秀芹就覺得很好。
對於趙德山提出要安都市區買一套帶花園的別墅給老兩口養老，老兩口都根本不領情，好趙孚望的火氣已經這一兩年裡消減了大半，才沒給趙德山劈頭蓋臉一頓罵，不過仍然沒有半點好顏色給趙德山。
劉成和趙靈珊雖然拿了結婚證，但是95年實太忙碌了，劉成馬不停蹄的全國各地奔波尋找考察的水源地時，就連趙靈珊都不得不承擔起滄浪縣那邊灌裝基地的臨時負責人角色，既然入了門那就得學會適應，雖然趙靈珊紡織廠只是一個化驗員角色，但是到了滄浪之水這邊，那一樣也得邊干邊學，需要時候也就要趕鴨子上架，就不用提二人舉辦結婚儀式旅遊度假的事情了。
家族企業也有家族企業的好處和優勢，至少創業初期是不需要擔心忠誠度，尤其是有自己這個強力核心居中，趙國棟相信短時間內滄浪之水還不至於發生什麼為了爭權奪利而使得兄弟反目的事情。
一大桌子飯菜擺放一家人面前，其樂融融的氣息讓趙國棟也有些胃口大開。
這一段時間裡花林都是宴請不斷，讓趙國棟吃得反胃，要麼宴請市裡邊領導，要麼就是縣裡各局行請對口單位，雖然趙國棟可能的安排分管縣領導參加，但是一些重要局行比如財政局、公安局、交通局、計經委、人事局這些單位你還不能不去。
尤其是像組織部、宣傳部、政法委這些部門那是連羅大海也不能缺席，都是市裡邊的常委掛號，你若是不去，保不住也就留下一個輕狂傲物的印象，趙國棟可不願意這些方面上失分。
還是家裡的飯菜合胃口，臘肉香腸自然不必說，花生米燉雞再丟上幾根沙參大棗裡邊，看著那湯麵上浮起的雞油，那味道真是個香鮮無比。
先前家裡邊就已經團了年，除了趙國棟沒能趕回來，其他人都到齊了，今兒個趙國棟回來，明天劉成就得帶著趙靈珊回平川，也就是要等著趙國棟回來見見面聊一聊，這一年下來雖然見面次數也有那麼幾次，但是多時候都是電話裡交流，真還沒有多少時間安安靜靜坐下來聊聊。
趙國棟拍拍肚皮，順便鬆了一扣皮帶，這年頭連家裡安安心心出頓飯都變成奢侈事兒了，自己真有這麼忙麼？忙得連回來吃頓飯，打個電話的時間都沒有？
看著母親慈愛的目光和父親深沉而又包含關心的眼色，趙國棟心中就禁不住一熱，親情，往往是要到了即將失去或者已經失去之後你才會感受到它的珍貴，趙國棟腦海中突然跳出這樣一句已經記不清是誰說過的這樣一句話。
「爸，媽，我吃飽了，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舒服的吃頓飯了，別看外邊天天吃大魚大肉，要說那是受罪恐怕沒人相信，但是對於我來說的確如此，唉，生來就這條命，權把享受當痛苦啊。」
「哥，你說得沒錯，我也不喜歡飯店酒店裡吃飯，所以也是量能不去就不去，實推不掉的才去。」趙長川顯然能夠理解自己兄長的感覺，「今年春節，我就除了和公司中層幹部和管理人員吃了一頓團圓飯之外，也就只有陪柳書記和孫市長吃了兩頓飯，其他都是二哥和劉成替我去的。」
此時的趙長川已經隱隱有了幾分公司老總的風範，即便是趙德山和劉成面前也是那份張弛有度沉穩自若的氣勢，而看趙德山和劉成以及趙靈珊的表情也絲毫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趙國棟心中也是暗讚，兩年打磨鍛煉之下趙長川儼然已經是一個功成名就的企業家了。
「長川，這對於我們自己身體可能是好事，但是對於我們的事業某種程度來說卻是劣勢。」趙國棟淡淡一笑：「該去的還得去，
趙長川頜首不語。
「大姐，你幫爸媽收拾一下，我們去那邊坐一坐。」趙國棟揮揮手，趙德山、趙長川和劉成都站起身來，趙雲海遲疑了一下，「雲海，你也過來，也是該聽聽咱們家裡的事情了，學以致用，你學校裡讀書也好有針對性一些。」
趙孚望和許秀芹也知道自己家裡這幾個子女只怕又有什麼重要事情要商量。
眼見得家裡幾個兒女都紛紛離廠而去，雖然不太清楚他們幹的事情究竟有多大，但是看看五個兒女除了趙雲海還大學讀書之外，其他幾個兒女個個都是駕車而回，這是啥陣仗？
廠裡邊原來也只有卿光榮一個人算是有專車，其他副廠長還都只能勻著用，而自己幾個兒女出去沒幾年，個個都已經是一副衣錦還鄉的模樣，國棟甚至還當了縣長，這對於二老來說幾乎就像是做夢一般。
趙國棟回到隔壁屋裡，有些感觸的撫摸著依然還有些熟悉的架子床，這間房仍然十分乾淨，許偉不時來住一晚，母親將房間依然按照原來的格局擺好。
「長川，你多久沒有回來住了？」趙國棟突然問道。
「三個多月了。」趙長川想了一想，「二哥上個月回來了，大姐他們上個月也回來了一趟。」趙長川見自己兄長臉色似乎有些傷感緬懷的味道，趕緊道。
「唔，我都有快半年沒有回來了。」趙國棟甩甩頭，「坐吧。」
「哥，爸媽也不願意搬離這兒，咱們也沒辦法，如果他們住安都，那就方便得多。」趙德山大大咧咧的道，「你和爸媽說說，他們都聽你的。」
「哼，我能去作這種違背他們意願的事情麼？」趙國棟輕哼一聲，「他們願意這兒住就讓他們住好了，爸媽身體都還行，許偉這小子不是還這邊麼？有他看照，估計這兩年沒啥，再等幾年看看吧。」
「阿成，你把事情和大哥說說吧。」趙靈珊和劉成已經結婚，但是已經習慣於直呼其名的趙家兩兄弟實覺得叫成哥或者劉哥有些彆扭，但是直呼其名又有些不太尊重，所以趙德山就想像性的用了廣東那邊的稱呼，一個阿字添上，既親切又上口，劉成也很喜歡這樣稱呼。
「噢？」趙國棟有些驚訝，劉成有事兒？能是什麼事兒？「還有啥需要瞞著我麼？」
「不是，國棟，這事兒我和長川德山都說過，他們覺得可行，但是還是有些拿不準主意，都需要你來決定。」
劉成有些緊張，這是他第一次就重大事情拿出自己的設想和意見，原本他希望趙長川能幫他向趙國棟說說，但是趙長川拒絕了，他覺得這應該由劉成自己向大哥反映，直接和大哥進行交流。
「國棟，今天夏天我考察東北水源區的時候，也就是吉林長白山地區幾個縣份考察，安圖、撫松、輝南、靖宇幾個縣都位於長白山自然保護區境內或者附近的長白山脈地區，安圖、撫松、靖宇以及輝南等多個縣礦泉水資源極其豐富，而且其水質絲毫不比滄浪這邊的水差，產量極大，極其適合這個地區建立水源基地，我們預定的基地設安圖，開年就要開工建設。」
趙國棟皺起眉頭，這事兒他早就知道了，趙長川也和他細談過一番，覺得搶先佔領長白山這個天然優質礦泉水區域很有必要，也是日後滄浪之水主攻東北、華北地區的主要基地，就這事兒似乎用不著這樣鄭重其事的提出來和自己商量吧？趙國棟心裡也犯嘀咕。
「我這幾個縣所的長白山保護區內考察時，發現這個地區的有一樣特產，雖然當地也有一些企業作，但是規模小，分佈零散，而且沒有品牌支撐，相當可惜，如果我們滄浪介入這個行業，以我們現有的實力和營銷資源，完全可以將這個產業打造出來，成為我們滄浪之水利潤增長的另外一個亮點。」
「椴樹蜜？你想作蜂產品？」趙國棟腦海中靈光一閃，脫口而出。
「對，國棟你大概也聽說過長白山去的椴樹蜜吧？實際上，長白山椴樹蜜也只是一個籠統的稱呼，凡是那個地區出產的蜂蜜都被冠之以椴樹蜜，而且品牌混亂，魚龍混雜，根本沒有形成產業規模。」劉成對趙國棟料事如神早已見慣不驚，平靜的點點頭，「我覺得這是我們滄浪之水的機會。」
趙國棟沉吟不語，這究竟算不算是多元化？如果是，企業多元化來得如此之早究竟是禍是福？
趙國棟第一次有些拿不準了，蜂產品屬於保健品系列，但是又和現這市面上炒得風生水起的保健品有些不一樣，蜂產品屬於純天然的保健食品，對於人體極為有益切無任何副作用，其效用長久不衰，而且蜂產品行業和礦泉水行業一樣也是一個方興未艾的產業，如果能夠搶佔先機拔得頭籌，無疑這個行業也會成為一個盈利的增長點。
但問題不是這個，滄浪之水現發展勢頭正猛，無論是東北還是華東那邊的基地都一樣需要關注，這兩個基地一旦建成投產，將會使滄浪之水如暴風之勢席捲東北、華北乃至華東，和滄浪基地攻守東南、西南形成交相輝映之勢，這都會使得滄浪之水的盈利去年基礎之上還將迎來一個大幅度攀升，而這個時候劉成卻突然想要去轉戰蜂產品行業，這無疑讓趙國棟有些懷疑對方的真實想法。
「阿成，你告訴我是公司裡做得不順心還是真心想要蜂產品這個行業打出一條路來？」趙國棟緩緩道，「你知道今年礦泉水這邊可能會迎來大的一波爆發，人手會很緊，公司需要你這樣的人來獨當一面。」
「國棟，我幹得很順心，真的，不信你可以問問長川和德山，但是一來我覺得蜂產品的確大有可為，二來我也想試試自己能不能另一條道上打出一番天地來，我希望你能給我這個機會。之前我也和德山提起過，另外也專門和長川深談過，他支持我的決定，但是要你來作後拍板。」劉成顯得很坦然。
趙國棟目光掠過趙德山和趙長川的面頰，趙德山面無表情，但是趙長川點點頭。
「那麼你希望我支持你創業？」
趙國棟心中有些黯然，劉成雖然公司裡做到了副總經理的位置上，但是這個企業畢竟是趙長川和趙德山趙國棟一手支持之下打造起來的，趙長川和趙德山有著天然的心理優勢，所以他心中始終有些陰影，所以才會有單獨創業獨當一面的意願。
「嗯，國棟，我希望你能像當初支持德山和長川那樣讓我也去闖一闖試一試，不管成功與否，至少我去嘗試過，這一輩子至少要敢於去搏一把，你不是經常這樣說麼？」劉成明亮的目光和趙國棟深邃的眼神撞擊一起。
趙國棟點點頭，劉成還算是個漢子，坦然的說出了自己心中所想，想單獨創業想獨當一面並不是什麼壞事，有些人適合當員工，有些人卻天生適合當掌舵者，或許劉成就屬於後者？
這樣也好，省得滄浪之水有多元化的嫌疑，讓趙長川能夠一心一意水產業上打拼，而劉成則去轉戰蜂產品行業，看看二人能夠各自路上走多遠。
「好，阿成，就這麼說定了，資金我來出，你自己計劃一下需要多少資金，然後按照一定比例占股，而你和大姐的股份繼續保留滄浪之水中，這樣也可以給自己留一條後路，畢竟你現也不是一個人了，日後可能還會添丁帶口。」趙國棟點點頭，「你知道我的脾性，我不會干涉你的具體經營，多給你討論交流一些方向上的看法和想法。」
「嗯，我也是這樣想的，國棟你戰略上的眼光無人能及，我真心希望你能多幫我這方面出一些點子。」此時的劉成竟然隱隱有了一點創業者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