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下縣
一場沒有硝煙的較量似乎讓所有地委委員們都感覺到有些疲憊了,接下來關於趙國棟等三人的下派掛職一事就顯得有些波瀾不驚了。
蔣蘊華的建議下,地委委員們也贊同根據三人所屬部門分配到需要所屬部門支持的縣份上,趙國棟被分配到了邊遠交通條件惡劣的花林縣,曲雲峰則被分配到了距離安都近的土城縣,而袁建彬則被分配到了另一個國家級貧困縣——蒼化縣。
麥家輝氣哼哼的走進自己的辦公室,狠狠的將手中皮包砸桌案上,桌面上剛好泡起的熱茶杯蓋頓時發出嗆啷一聲脆響。
「這件事情是不是祁予鴻搞的鬼?」站窗台前,麥家輝陰沉著臉負手半晌才問道。
跟隨著麥家輝進入房間的行署常務副專員金永健搖搖頭:「不像,我和祁書記一起去花林和豐亭兩天,花林民間對於老田這件事情的確反映很大,祁書記心裡有氣也正常。老田也太不注意影響了,把人家肚子搞大,生下孩子不說,還敢讓這女的就明目張膽的縣委招待所裡上班,你這不是故意替自己立靶子麼?」
「哼,這種事情哪兒都不少。」麥家輝哼了一句。
「可人家做得隱秘乾淨啊,你抓不住別人把柄。你不要太張揚囂張,誰也不會注意你啥,你要大模大樣幹這種事兒,那就免不得要遭人算計。」金永健也歎了一口氣,「d,那姑娘我也見過幾次,水靈靈的是挺招人愛,可你老田也不能就擺放縣委縣府眼皮子底下啊,圖方便痛快也不是這理兒啊。」
「還算好,玉和把那女人哄得不知道姓啥,讓她出去躲躲馬上就出去了,要不被李重山他們揪住不妨,玉和就只有雙開的份兒了。」麥家輝有些煩惱的擺擺手:「也不知道咋回事兒,能幹點事情的人都喜歡這個調調。」
「呵呵,專員,這東邊三縣不都有這風俗習慣麼?從解放前就是這樣,男女關係就比這平壩地方隨便,文革期間,那裡不也一樣風流韻事都能擺個三天三夜。」金永健笑了起來。
「去去去,少那裡添油加醋。」麥家輝也笑了起來,但隨即又歎了一口氣,「看樣子老蔣也是看不慣玉和了,這一燒火就被祁予鴻給抓住機會了。」
「嗯,這件事情也怨不得人,換了誰都看不慣,老田都馬上四十的人了,壞了多少女孩子的名節,只不過這一個做得太過分了罷了,今天李重山說得那些事兒不是空穴來風,幾年前我就聽說了,還提醒過老田讓他注意著點兒,他是只顧著嘗得歡,他老婆沒替他生個兒子,也就不敢怎麼管他。」
「扶不起的阿斗!就這副德行也能幹啥大事兒?你要偷腥也得把嘴巴擦乾淨啊。」麥家輝也是越想越氣,今天地委會上失了一著,被祁予鴻逮著機會發揮了一番,雖說不關大局,但是卻很微妙,那些騎牆派不知道心裡邊又怎麼想了。
「專員,老田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只有等老田冷兩年再說了,好他還年輕,還有機會。」金永健見麥家輝氣憤難消,也就勸解道,「對了,老田下了,花林那邊常務副縣長由誰來接任,今天也沒有明確,如果是老廖接手,那花林那邊就還差一個常委才對。」
「嗯,這件事情我一直琢磨,我聽說昨天下派這三個人昨晚都出了地委招待所,那個曲雲峰是農業廳王廳長給我專門打了招呼的,分到土城也算合適,只是另外兩個人卻不知道去了何處。」麥家輝若有所思的道:「今天老蔣把那個姓袁的弄到蒼化,把姓趙的放了花林,我還真拿不住這兩個傢伙是什麼來頭。」
「專員,你說是不是有人幫那姓趙的給老蔣打了招呼?要不現花林那邊老田一下,空出分管的一大塊工作出來,他去補個漏,也能撈著管點實一點的部門。」金永健琢磨著道。
「嗯,有這種可能,否則老蔣咋像是把花林那邊缺個常務副縣長忘了似的呢。」麥家輝微微冷笑:「我倒要看看老蔣葫蘆裡賣得什麼藥。」
趙國棟得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過了,蔣蘊華似乎忘記了他這個人的存,他是從嚴立民那裡知曉自己的去處的。看上去應該是曲雲峰揀了一個大便宜,被分到了只是省級貧困縣的土城縣,而他和袁建彬卻分到了同為國家級貧困縣的花林和蒼化,嚴立民也順便提醒了一下趙國棟,花林那邊風氣不太好,他人年輕,血氣方剛,要小心行事。
一九九五年三月二十二日,星期三,春光明媚,空氣清。
唯一遺憾的就是路況實太糟糕了一點,從寧陵到花林,78公里路,只花了兩個半小時就趕到了,饒是蔣蘊華的奧迪100才一年的車齡,但是坐趙國棟屁股下邊也感覺和北京212吉普車差不多了,這個時候的趙國棟無比懷念公司裡那一台豐田沙漠王子。
是不是該讓趙長川捐一台沙漠王子給自己,也好讓自己這山區裡不至於太辛苦狼狽?這個念頭趙國棟坐上蔣蘊華的奧迪車的兩個多小時裡一直盤旋他腦海中,驅之不去。
總算是進了花林縣城,奧迪車慢了下來,趙國棟努力的透過車窗觀察著窗外的街景。
準確的說有些接近於江廟老街上的模樣,只不過街道要寬敞一些,絕大部分建築物都還是停留趙國棟的八十年代印象裡,街景慢慢向後退去,幾乎沒有給趙國棟留下一點印象,除了那棟六層樓的花林縣百貨商場讓趙國棟稍稍感覺到一點現代氣息味道,趙國棟實無法想像這樣一個縣城能夠和華陽縣這樣的縣同屬於一個省。
天壤之別,這是趙國棟得出的結論。
「小趙,有什麼感想?是不是覺得差距很大?」蔣蘊華臉上也露出一絲惆悵,十五年前他也曾經這個地方幹過,從鄉黨委書記干到縣府辦主任,再到縣委辦主任、組織部長,後才到寧陵,十五年,彈指一揮間,自己已經是鬢生華髮,而這裡卻桑田依舊。
見趙國棟臉上也是沉鬱之色,蔣蘊華寬容的道:「說實話嘛,承認差距,才能找準位置,也才能發憤圖強嘛。」
「蔣書記,你要讓我說實話,那我就說說。寧陵與安都的差距相差至少十年,安都與上海的差距也是十年,而花林,準確的說,沒有可比性,我想如果有可能的話,我們能夠去華陽縣、望塘縣這樣的省城郊縣去看看也許會對我們的幹部有所觸動。」
「你以為我們沒有組織幹部去過?」蔣蘊華歎了一口氣,「省委組織部、地委組織部都組織大家去過,不僅僅是去了安都、建陽,也去過廣東、浙江,但是收效甚微,很多人去了一趟,除了羨慕人家的待遇、辦公條件以及人家城市生活的紙醉金迷,什麼也沒有學到,外地幹部開放發展的觀念、勇於實踐探的精神、百折不撓的毅力,他們卻看不到,這樣考察學習的結果的確讓我這個分管副書記感到臉紅。」
坐前面副駕座上的張科長也有些驚訝怎麼蔣書記會這個年輕人面前發這種感慨,蔣書記口風之嚴是全寧陵地區都有口皆碑,等閒場合不輕易發表意見,但是一旦說出口,無論是地委書記還是專員,那都得禮讓三分。
「蔣書記,我覺得由於我們和沿海地區實際情況差距實太大,那邊去感受一下觀念和時代變化氣息可以,但是如果要盲目效仿,那就成了邯鄲學步了。」趙國棟也知道蔣蘊華想要瞭解一下自己肚裡的貨,光是私誼不足道,可以給你安置清閒位置,但是要讓領導放心大膽放重要位置上,那你就得拿出一點真本事來,而思路觀念則是其中一部分。
「我傾向於我們應該找準自己的位置。我們本地的優勢那裡,劣勢又是什麼,向誰學習,學習什麼,這些都應該要有一個明確的思路。如果說你一個純粹的農業縣,突發奇想要想學廣東,趕上海,大力發展工業或者高科技產業,那就是笑話!你憑什麼?是你地理位置獨特了,還是礦產資源豐富?是你地方上人力資源素質特別高,還是交通條件特別發達?別人港資外資憑什麼來你這裡投資?資本家不是慈善家,他們投資是要講求回報的!如果沒有這些先決條件,你就一拍腦袋想要學這個學那個,那你就是癡人說夢。」趙國棟淡淡的道。
蔣蘊華滿意的點點頭,不錯,沒有像以前那些上邊下來掛職鍛煉的,口若懸河談自己能引多少資,能招多少商,結果屁事半不下來;要不就是謙虛得沒譜,說自己才疏學淺,是抱著學習鍛煉的目的來的,只會坐辦公室裡喝茶看報紙。
這一次可不是簡單的掛職,而是要擔任實實的副縣長,這也意味著你得拿出像樣的東西來像任命你的人大常委會的委員代表們作交待,而不是一年半載之後拍屁股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