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節鳥弓藏
殷紅的酒液高腳酒杯裡晃蕩,趙國棟敏銳的覺察到瞿韻白神情有些不大對勁,就連主人都意識到今天這個時候請客似乎不是一個好時機。
趙國棟已經幫瞿韻白擋下了好幾杯酒了,但是每當主人舉起酒杯時,瞿韻白卻總是毫不猶豫的端起酒杯一飲而,趙國棟知道瞿韻白酒量不錯,女人天生三分酒量,但是兩瓶茅台之後又來葡萄酒,這種混喝容易醉人,尤其是心情不太好的時候容易出狀況。
「小趙,你們瞿書記是不是有什麼心事?」浙江人的精明任何方面都不遜,花行雲端起酒杯與趙國棟碰了一下,抿了一口,「我看她今天好像不大對勁兒啊。」
「嗯,可能是這段時間太疲勞了,花哥,你也看到這段時間陸續有不少企業進入,廣東和福建那邊企業來得不少,每天都得接待陪同,瞿書記一個女人家,精力也有限,太累了。」趙國棟信口解釋道。
「不,不像是疲倦,瞿書記好像是心情不怎麼好,你看她端起酒杯就沒有推過,以往她可沒有這麼耿直過。」花行雲搖搖頭,「聽說你們瞿書記還是單身一人,是不是感情上遇到了什麼挫折?」
「花哥,你怎麼也變得和女人差不多了?」趙國棟似笑非笑的刺了花行雲一句,「瞿書記立誓獨身一輩子,這年頭獨身女強人可不少。」
「也是,也是。」花行雲打了個哈哈,「不過你得勸勸她,這酒混著喝很容易喝醉,女人喝醉可很傷身體的。」
趙國棟和這幫溫州商人關係一直處得相當不錯,尤其是朱國平和花行雲二人是和趙國棟有著一種天然的親近感,加上浙江人這邊數量並不多,所以久而久之江口這邊的浙江企業主只要聚會,一般都會邀請趙國棟,而趙國棟也樂於和這幫精明的浙江人結交,趙國棟性格也頗合浙江人脾性,幾個月下來,關係自然也就密切起來。
趙國棟當然看得出來瞿韻白心情不怎麼好,只是這種場合下強行阻止瞿韻白反為不妥,哪有下屬制止領導喝酒的,自己幫忙擋了幾杯酒瞿韻白卻並不領情,看來這個女人今天真有心要一醉解千愁了。
縣裡任兩位主要領導似乎都對瞿韻白不太感冒,這一點早就流露出來了,馮東華不用說了,常務副縣長身份卻不得茅道臨的信任,反不如梁建弘受茅道臨看重,現好不容易扶正,茅道臨的人難道還會入馮東華的法眼?
至於薛明揚,剛剛從龍潭區過來,王德和和郭占春二人高調歡迎,薛明揚自然求之不得,他人生地不熟,自然需要借重收編王德和、郭占春一系地頭蛇,這兩邊一合流,傻子都能夠想像得出開發區管委會一班人的命運。
趙國棟默默的抿著酒,不時瞅一眼小口呷酒的瞿韻白,嬌艷如火的臉龐亮麗的燈光下顯得有些模糊,趙國棟看不出瞿韻白是否醉了,但是一雙迷離的晶眸卻時而飄忽時而清亮,讓趙國棟無法斷定。
酒宴早早就散了,浙江商人也是頗為懂事,請客一般都不江口,大多安排安都市區,這樣可以避免太多的麻煩。婉言謝絕了浙江商人去卡拉k高歌一曲的邀請,趙國棟啟動車滑到了瞿韻白身旁。
瞿韻白沒有像往常那樣坐後座,而是徑直坐進了副駕席,趙國棟知道瞿韻白恐怕有什麼話要和自己說。
瞿韻白手指間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支細長的摩爾煙,趙國棟驚訝的揚起眉毛,雖然現不少自詡**而時髦的女性都喜歡叼上一支煙顯示自己的與眾不同,但是瞿韻白應該不是這一類人才對。
見瞿韻白有些笨拙的用火柴點燃煙,然後輕輕吸了一口,趙國棟禁不住歎了一口氣。煙和酒都是傷害女性容顏的利器,一直相當注重自己嬌顏保護的瞿韻白不會不明白這一點,但是這一會兒瞿韻白似乎將一切都拋到了腦後。
「瞿姐,有什麼不順心的事情就說出來吧,悶心裡除了難受並沒有任何意義。人生不如意十之**,我想你我都應該承受得起才對。」趙國棟淡淡一笑道,白亮的燈光劃破烏黑的夜幕,幽幽的冷氣從前面撲來。
「人生不如意十之**,國棟,真還看不出你看得如此透徹,我竟不如你。」瞿韻白自嘲般的微微苦笑,將頭仰靠座椅靠枕上,美眸微閉,「世事無常,誰又能預料這一切,為了這個開發區我們嘔心瀝血,可現」
趙國棟心一沉,瞿韻白話語中隱藏的含義呼之欲出,心下雪亮般,「是不是要讓我挪挪位置了?」
「嗯,王德和與郭占春以缺乏農村鄉鎮歷練為由,建議你到鄉鎮鍛煉,估計縣委很快就會就人事問題進行研究,到時候可能就會水落石出。」瞿韻白輕輕瞥了趙國棟一眼,看不出趙國棟神情有什麼太大變化,她有些訝異,但是隨即又被深長的愁苦心理所籠罩。
「農村鄉鎮?嗯,也算是有的放矢,我農村鄉鎮雖然呆了兩年,但是主要是從事公安工作,還真沒有農村鄉鎮政府中工作歷練過。」趙國棟聳聳肩,「王德和和郭占春還真看得起我啊,第一把火就要燒到我頭上,瞿姐,你沒事吧?」
「你覺得呢?」瞿韻白見趙國棟似乎是真的滿不乎,心中愁苦情緒頓時消散不少,對方下農村都能看得如此之開,自己卻怎麼這麼放不下呢?
「難道說他們也要動瞿姐你?」趙國棟怒氣勃發,王德和這幫傢伙未免也太過分了,自己和王仁貴兩度火拚,現輪到王德和有機會他不放過自己也情理之中,但是瞿韻白似乎並沒有妨害著他們什麼,這開發區好不容易有今天,這幫傢伙卻非要窮折騰不可。
「我後天就要到組建的旅遊局去報到了,今天下午開的常委會,動的人不多,我到旅遊局組建這個才成立起來的局,高振榮任開發區管委會黨工委書記,管委會主任一職暫時還沒有任命,估計要下一批和你一起調整。」瞿韻白吐出一口煙圈,纖細靈巧的手指夾著摩爾煙的動作看起來不笨拙,反而有一種說不出的優雅。
「高振榮?!」趙國棟心中一凜,城關鎮的黨委書記,號稱江口縣政壇的不倒翁,無論誰江口主政,似乎他都一直領導心目中的紅人,能夠操練到他這種程度,不能不說這也是一種能力。
「嗯。」瞿韻白冷冷的答了一個字。
趙國棟意識到瞿韻白對於這個高振榮有一種莫名的仇視,雖然言語間沒有半點表露出來,但是直覺告訴他,瞿韻白對這個人似乎有著天生的敵意。
就算是兩人因為搭檔而產生矛盾,但是事情已經過了這麼久,工作上的過節也早就應該揭開了,何況瞿韻白不是一個小心眼的女人,難道是因為這一次的調整?瞿韻白不會不清楚沒有高振榮也會有李振榮或者張振榮來接替她。
趙國棟突然笑了起來,「兔死狗烹啊,開發區已經如願以償的保留下來了,入區的汽配產業也形成了產業鏈,其他一些產業也陸陸續續進入開發區,可謂形勢一片大好,也好,讓他們來感受一下開發區的工作,看看是不是想像中的手到擒來,看看客商們是不是主動撲上門來。」
「卜遠總算還能保留下來,要不這開發區真要被他們給折騰垮掉,高振榮這個人你沒有接觸過,霸道而善耍手段,整人於不動聲色間,要說能力肯定有,但是心思早就沒有放工作上了。」
瞿韻白有些艱難的哽咽道:「我不是貪戀這個位置,我是真的有些捨不得,我們辛辛苦苦花費了多少心血才打造成這樣一個環境,如果他們手中衰敗下去,我的心會一輩子都不得安寧。」
趙國棟默然無語,瞿韻白有些情緒化了,也許是酒精刺激的緣故,若是正常情況下她是不可能說這種話的。
開發區不是某個人的,至於縣委將它交給什麼人來掌舵管理,這不應該由瞿韻白和自己來操心,別人能不能搞好開發區也不是瞿韻白和自己能夠過問的事情。
你覺得自己為開發區的成功作出了貢獻就可以恃寵而驕?調整了你,你就滿腹牢騷?對不起,那你下一次只會栽得厲害。
「我是不是有些失態了?」瞿韻白放下車窗,將煙蒂丟了出去,暗紅色煙頭空中劃過一道美麗的弧線,消失黑暗中,然後轉過頭來注視著趙國棟,淡淡的酒氣混合著成熟女性身上香水氣息,一種莫名的刺激瀰漫趙國棟體內。
趙國棟冷冷的注視著瞿韻白迷離的眼眸,紅酒的勁道開始發作,瞿韻白似乎白酒上頗有抵抗力,但是紅酒就像催化劑一般一下子就把白酒的酒力全數催發出來,香舌不自然的從嘴裡偶露出來舔舐一下有些乾燥的櫻唇,此時趙國棟心中卻是說不出的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