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節心太軟
94年的春節就這樣無聲無息的來到,雖然趙國棟邀請孔月到自己家中來看春節聯歡晚會,但是面薄的孔月還是拒絕了趙國棟的熱情邀請。
臨近春節,家家戶戶都自己家裡,除非明確了關係,否則沒有人會莽撞的跑到別人家裡呆著,而孔月現還不想讓自己和趙國棟之間的關係徹底暴露廠裡人面前,雖然包括兩家人內的很多廠裡人都認可了兩人的戀人關係。
大年初一,趙國棟開發區派出所渡過了一個異常清靜的春節,除了朱星文陪著縣委書記盧衛紅和縣長茅道臨來看望了開發區派出所的值班幹警之外,就再也沒有其他事情,企業都已經關門閉戶,大部分都要等到過了正月十五才會正式開工。
趙國棟百無聊賴的坐管委會辦公室裡,初一是派出所帶班,初二就該輪到自己這個副主任管委會裡帶班了,一個班三個人,一個領導或者中干加上兩個工作人員,主要工作就是守守電話,要不就是接待一下來訪群眾,不過這大過年的,就算是有反應事情的老百姓,也不會選擇這個時候來自尋晦氣。
一道人影門外徘徊良久,直到值班工作人員覺得有些奇怪,走出門去才發現是一個漂亮女孩子。
「你找誰?」
「請問趙國棟不?」
「你找趙主任?他,趙主任,有人找!」
趙國棟正閒得全身發癢,聽得有人找,三步並作兩步便跑了出來,「誰?曉瑾?」
腳步一慢,趙國棟臉色也是一連幾變,後還是化為一臉平靜,「是曉瑾,來,快進來。」
不管以前發生了什麼,畢竟還是相愛一場,酸澀之情充斥著趙國棟心間,雖然唐謹竭力想要保持著自然大方,但是相互間太熟悉的雙方都同時覺察到了對方的心情激盪。
唐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趙國棟辦公室裡走了一圈。
華麗精美的辦公桌上一盆雲竹,背後一排書櫃中擺著一排大部頭著作,一套沙發落落大方的擺辦公桌前面,明亮的大窗,雅致的窗簾,窗外寬敞的視野,無一不向唐謹昭示著昔日的那個鄉下小民警只用了一年時間就脫胎換骨了。
唐謹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鬼使神差的搭上車來到江口,趙國棟的工作變遷並沒有瞞過她多久,事實上趙國棟安原大學那一晚之後,她很快就通過了警專的同學獲知了趙國棟現狀況,酸甜苦麻辣,攪合一起。
「你現看樣子活得很滋潤吧?」唐謹房間裡走了一圈之後才緩緩道。
「小瑾,你今天來不是來說這些的吧?」趙國棟攤了攤手苦笑著道。
「為什麼不說?我就是想要知道你怎麼這一年裡就可以脫胎換骨,為什麼又會我們家人面前表現得平淡無奇?」唐謹臉頰泛起一絲潮紅,目光如炬,死死盯住趙國棟,驕傲的下頜微微抬起,就像一職待戰的鬥雞。
「你要我怎麼說?工作和生活也就是這麼過來,五月局裡任命我為江廟派出所長,十月開發區派出所建,我參與了競爭,然後上了,結果縣裡鑒於開發區治安狀況複雜,為了加強開發區社會治安環境的整治和管理,就要求派出所長進管委會班子,我也就糊里糊塗的當上了副主任,就這麼簡單。」
趙國棟的笑容中也充滿了無奈和苦澀,仕途外人甚至是唐謹眼中都是一帆風順,但是內裡危機只有自己知。
五月大限即將來臨,如果不五月間拿出一點像樣的成績來,可以說江口開發區極有可能成為第一批被裁撤對象,就算是朱國平和花行雲的建廠計劃年後就鋪開,還是遠遠不夠。
一個只有寥寥幾家企業,投資不過兩三千萬的開發區,不說與華陽、望塘這些產值早就過億的開發區相比,就是麓山、廣河、雲台甚至長津、梅縣這些縣的開發區相比也是相差甚遠,如何擺脫被裁撤的命運才是趙國棟眼下關心的事情。
「就這麼簡單?你敢說你沒有別人幫忙?」唐謹咄咄逼人,語氣加凌厲。
趙國棟已經習慣於唐謹面前唯唯喏喏了,這一點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只要是唐謹一發怒,趙國棟自覺不自覺的就要退縮忍讓。
「小瑾,你想知道什麼?」趙國棟性坐進沙發裡。
「我想要知道你既然和劉局長都那麼熟悉,為什麼不讓他把你調回市區?就算是你不想回市區,為什麼不告訴我和我家人你有這樣一位關係密切的『朋友』?」唐謹櫻唇如火,句句話不離要害。
趙國棟沉默半晌之後才默然道:「小瑾,劉局我也是機緣巧合認識的,並不是你們想像的奧援,或許他的存有意無意幫了我一些忙,但是工作上我並沒有求他辦任何事情。至於沒有告訴你和你的家人,你覺得我們倆沒有交往能夠交往下去,就是因為我沒有告訴你和你的家人我和市公安局常務副局長關係密切?」
這一句誅心之言立即讓唐謹如中雷殛,漂亮的晶眸中頓時淚光閃動。
「趙國棟,你有沒有良心?難道說你告訴了我和家人這一層關係就會玷污了我們之間的感情?但是你體會過為人父母親友對自己子女的牽掛關愛?你江廟,我市區,相隔八十公里,坐車要兩個多小時,我父母親友不瞭解你的情況下,你說他們能不反對?你就那麼高貴,甚至吝於表現一下你的優勢讓我父母放心把我交給你?」
趙國棟深深吸了一口氣,昔日幕幕泛起,初戀誰又能忘記?就像那存放心靈角落中的影像,只要一觸及便會重眼前掠過,或許自己真的有錯,但是現還能重再來麼?
「小瑾,我記得我們曾經約定,堅持,堅持就是勝利,但是言猶耳,卻無可奈何花落去,我想我們都努力了,但是或許還不夠誠心,或許堅持不夠,事已至此,夫復何言?」
趙國棟言語間也是無限傷感,刻骨銘心的一段就這麼結束?為什麼自己卻總是夢迴縈繞,為什麼總還幻想著唐謹能夠重投入自己懷抱?舊情難忘還是男人自私佔有心理作怪?
「你的意思是我們就此別過,形同路人?」唐謹收拾起翻湧的情懷,沉聲道。
「那我們還能怎樣?羅敷有夫,奈何?」趙國棟長吐一口氣搖頭。
唐謹原本滾燙的心靈漸漸平靜下來,她能夠看得出來趙國棟眉宇間的抑鬱,只是心中所想她能如何能說出口?
小姑遮遮掩掩的詢問自己和蔣偉才進展時她就覺得有些奇怪,而後自己的追問下,小姑才吞吞吐吐的把洗翠苑見到的一幕說出來,整個一家人都是默然無語,就連一直堅決反對的父親和母親的目光都變得猶豫不定,尤其是得知自己和蔣偉才之間關係根本沒有任何進展的情況下,就是如此。
「國棟,國棟!」
孔月一推開辦公室大門就覺察到了不對,眼前這個漂亮的女孩子似乎紅腫著眼睛期待著什麼,而趙國棟卻是一臉悵然。
「小月?」
小瑾,小月?唐謹只覺得胸前被重重擊打了一拳,痛得她幾乎要暈厥過去,但是她知道這個時候自己絕不能退縮決不能軟弱,不能失態,莫名的怒意讓她強忍住心酸和痛楚盯住對方,「國棟,看來不是羅敷有夫,而是使君有婦啊,趙國棟,我真沒有看錯你!」
趙國棟也沒有料到兩個女孩子竟然會以這樣的方式見面,如此尷尬而壓抑。
「小瑾,這是小月。」趙國棟努力穩住自己心神,讓自己神情變得自然一些,就像沒有聽見唐謹言語中的譏諷挖苦之意,「小月,這是我同學,唐謹。」
孔月原本柔和的目光一下子變得鋒利起來,任何女孩子這種情況下都不會退縮,尤其是發現對方如開屏的孔雀一般炫耀著敵意時。
「國棟,你警專同學?」
「國棟,這是你高中同學還是初中同學?紡織廠的?」
唐謹言語中的輕慢一下子刺激到了孔月,「國棟,她是怎麼一回事?你以前的女朋友?」
「以前是,現也是!」唐謹毫不示弱,不知道什麼原因讓她一下子充滿了昂揚鬥志,至少她絕不能這樣一個工廠女工面前落了下風。
「現也是?我怎麼不知道?」孔月臉上浮起一絲輕蔑的微笑,她見過眼前這個女子,當然是照片上,而且她也從趙德山那個嘴巴沒口子的嘴裡隱隱約約聽說過這個女孩子,不知道什麼原因自己和趙國棟好之前的大半年前就分手了。
「你是什麼人,需要你知道?」見對方臉上的輕蔑之色唐謹鬥志加高昂,即便是自己和趙國棟真的分手也輪不到一個工廠妹自己面前耀武揚威。
「我是什麼人不需要外人知道,國棟和我自己清楚就足夠了。」孔月也從來沒有發現自己言語變得這樣犀利。
「哼,這句話應該我來說才對,我和國棟好的時候你哪裡?」唐謹嘴角泛起一絲冷笑,「想要利用我和國棟之間的感情危機來作文章?做夢!」
孔月心中一驚,但是隨即定神道:「感情危機?真正的感情還會存危機?經不起考驗的感情還是早一點放棄的好。」
被孔月這句話刺中了傷口,唐謹深吸一口氣狠狠的道:「如果連起伏波折都沒有過的感情那就不是愛情!」
「是麼?這是你發明的格言?」孔月目光明亮,「是不是每一對戀人都要相互傷害得遍體鱗傷才叫作體味愛情?真是笑話!」
趙國棟只有無助的望著眼前兩個舌劍唇槍鬥口的女孩子,一個是前女友卻又藕斷絲還連,一個是現任女友,他第一次感覺到漂亮女人之間似乎天生就是敵人。
「國棟,你告訴她,我是你什麼人?難道你能否認你心中沒有我?」唐謹目光熊熊掀開了一切面紗。
「很好,我也想聽聽國棟對這件事情的解釋。」孔月絲毫不甘示弱,表面上柔順,但是這個大是大非的問題上不能有絲毫的退縮容忍。
張口結舌的趙國棟目光呆滯的望著眼前兩個針鋒相對的女孩子,他知道這個時候只能傷害一個女孩子去贏得另外一個女孩子,試圖兩頭討好兩頭抹平的做法只會讓兩個女孩子都離開自己,但是這一刻選擇誰他卻有些茫然。
唐謹自己心中無疑永遠保留了一個其他女孩子無法替代的位置,初戀的青澀酸甜就像一枚梅子珍藏自己心靈深處,偶爾舔食總是回味無窮;而孔月呢?朦朦朧朧的單相思變成了真正的戀人,看似平淡的感情存放得越久就越能感受到那漸漸散發出來的醇厚濃郁。
如果自己是要選擇一份平淡是真的感情,孔月無疑是好的伴侶,但是自己能真的割斷對唐謹的那一份情絲?趙國棟捫心自問,卻又尋找不到答案。
孔月洶湧澎湃的怒意和唐謹充滿挑釁的目光終於撞擊一起,「趙國棟,請給我一個回答!」
「呃,這個,」趙國棟的確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如果面對其中一個,他自信可以輕而易舉的化解,但是這是三方對面,不偏不倚的回答只能是傷害所有人!
就孔月淚流滿面奪門而去的同時,唐謹也只是冷冷拋下了一聲冷哼便扭頭而去。
到現自己也許真的需要考慮一下有沒有必要再和趙國棟和好了,唐謹曾經受創的心靈傷痕再度浸出絲絲血跡。
先前對趙國棟的種種思念彷彿一下子就醞釀成了對對方的鄙薄,短短半年他居然就敢招惹上另外的女孩子,而且看這副樣子關係還不淺!
雖然唐謹自信沒有人能代替自己趙國棟心目中的地位,只要自己稍加露出重歸於好的意願,趙國棟就會重回到自己身畔,但是現這樣的和好還有意義麼?
趙國棟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這略一猶豫竟然會得到這樣一個結局,孔月奪門而去,唐謹居然也一言不發離開,這讓他也是顧此失彼,當他一愣神間趕出去時,兩輛適時停下的公共汽車彷彿正好是要和趙國棟作對,一輛往南下平川,一輛往北上安都市區,趙國棟敢出來時只看到唐謹登上了北上的汽車,而孔月無疑已經讓了南下的客車。
幾乎沒有給趙國棟思考的機會,兩輛公共汽車便啟動離去,只留下喪然若失的趙國棟孤獨的身影站寒風中。
太失敗了!仰躺沙發中的趙國棟給自己下了一個結論,貌似花花腸子一肚子的自己感情上無疑是一個雛兒,怎麼應對這種場合到現他也想不出合適辦法來,他不想傷害任何人,但是這恰恰傷害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