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殊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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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元子,你破了他的道心了。」羽劫老道嘿然說道。
佚之狐冷笑道:「沒有正元子的一針見血,此人的道心,也必然是要破了的,這一遭紅塵煉心的外劫,他萬萬渡不過去,結果必然是心火叢生,由內而外,焚燒至死。」
正元子面無表情,終究是自己培養了數百年的弟子,已是真劫境的修為,卻終於還是不可避免,毀於一旦,縱然他再心性曠達,也十分難受。與其讓他回玄天宮去,在誅仙台上受死,倒不如就此作罷,他作惡於萬劫谷,那便死在此地,塵歸塵,土歸土。
佚秀靈更是神色淒切,雙目長淚流淌,殷紅甚血。
鬼伊扶著佚秀靈,冷厲說道:「似這等禽獸不如的人,你卻還要為他傷悲?」
羽劫老道尖叫道:「不錯,這小姑娘說得甚是。小狐狸,不必你這個沒鳥用的義父,我老人家為你擇一良婿,你看如何?必然要比那混賬小子勝過千倍萬倍,你看如何?」
佚秀靈臉頰殷紅,怯弱說道:「秀靈不要什麼良婿。」
「那你要什麼?」羽劫老道一把拉過來了周洛,嬉笑道,「小狐狸,我老人家告訴你,我老人家活了幾百年,見過的俊才少年,不知凡幾,卻都沒有此子上佳。呦嘻,我看,你若是擇了他為佳婿,實在是甚好,甚好啊。我老人家可惜不是女子,若是個女子,必然要將他抓回窩裡去,先快活……,啊,呸,是得成一雙佳偶,不錯,應該這麼說……」
周洛直覺渾身一陣發怵,大有毛骨悚然之感,連連在正元子的雲朵上退卻。
「老前輩,你胡說什麼!」
那佚之狐更是不答應,怒吼道:「老鳥,放你娘的鳥屁!我佚之狐的女兒,永遠都不准和正元子的弟子再有半點干係!」
「爹爹……」佚秀靈哀切未盡,更添嬌羞。
這時,周洛捉在手中的太虛羅盤上,忽地冒出來一顆黑漆漆的腦袋,老怪叫道:「你這小狐狸,周洛小子配你的女兒有何不可?本尊吃了你!」
周洛頓時暗叫不好,連忙呵斥道:「老怪,閉嘴!」
「周洛,這位道友,你又是如何結識的?」正元子當然是對一切都瞭如指掌,只不過是到了這時,才問他罷了。
周洛略作思忖,終於還是說道:「師尊,這一件事情,一時之間,實在是說不清楚,弟子請求,還是回轉了正元峰之後,弟子慢慢地對師尊說明白,不知可否?」
正元子卻道:「若是麻煩,不說也罷,為師對於窺人私隱這種事情,也沒有什麼興致。不過,這位道友,你乃是真正的龍種血脈,想必來歷非凡,雖然是已經只剩下了元神殘軀,也是非同小可,你既然受制於貧道弟子周洛,那便沒有什麼麻煩,你若是有朝一日破除了禁制,要造下禍端,須怪不得貧道狠下殺手!」
周洛沒有想到,正元子竟然豁達到了這種地步。
周洛長長一揖,道:「弟子謝過師尊!」
鬼伊冷眼旁觀,忽地說道:「正元子真人,不知,玄天宮對於我這樣的左道人士,如何處置?」
鬼伊的身份,在正元子面前,當然不是秘密。正元子微笑說道:「自然是上誅仙台去。」
周洛大驚,急忙道:「師尊,弟子有話要說!」
「你是要說,此女與你一路同行,你甚覺她本心純良,只是受人所制,才不得不作下惡端?而且,這一次萬劫谷一行,她也有大功,可略抵罪過?」
周洛直覺自己都要被看透了一般,吶吶說道:「師尊,弟子……」
他望著站在正元子身邊的慕華大師兄,還有六師兄赤煌,暗暗地使著眼色。赤煌果然乾咳了一聲,說道:「師尊,我看小師弟的意思,也沒有什麼不妥嘛,那澤州惡風盜雖然為禍多年,確實是死傷了不少的修道界同道,但是也不是這位姑娘一人之過,不如聽聽小師弟有何話說?」
正元子道:「慕華,你以為如何?」
慕華也道:「師尊,弟子也是這麼認為的。」
正元子失笑道:「你們倒是十分寵著周洛,哼,慕華,當年,為師說少鋒沒有資質,修不得元神正.法,就是你和流牙二人,十分關照他,才至於他因往日之因,方有今日之果。」
慕華全身一震,就雲端上跪倒道:「弟子罪過!弟子回山之後,願意面壁十年,潛心修煉,磨練道心。」
正元子擺了擺手,淡淡說道:「不必了,慕華,你的修為,也已經快要到這一劫了,紅塵滾滾,還是要去走上一朝,才知劫數。嗯,這一次道盟大會之後,你就下山去吧。」
「是,弟子謹遵師尊法旨。」
「周洛,你有什麼話說?回到太玄山之前,你若是能夠說出理由來,為師便可以幫你,完過此節。」
周洛大喜,看了鬼伊一眼,目光堅定。他與鬼伊相識實在是說不上愉快,只不過,終究是並行良久,如今再讓他親手將鬼伊送回太玄山,親眼看著她上誅仙台去受死,他是萬萬做不到的。鬼伊冷麗的眸中,難得地露出一絲感激之色。
周洛說道:「師尊,據弟子所知,鬼伊是當朝廢太子承乾的奴僕,弟子實是不知道,那李承乾是用了什麼手段,才使得鬼伊如此耳貼面命,為他效力。這一切種種,全部都出自李承乾之手,澤州惡風盜,本也是李承乾謀劃,為了將來起事所用,鬼伊只不過是此人掌控的一個傀儡而已,縱然是有罪責,弟子乞求師尊能夠……能夠在諸多真人面前,略施援手,稍微懲戒則足……」
正元子卻沒有直接回應他,只是在雲端之首,當風而立,破開風雲,帶著眾人疾速前進。數州之遙,對於正元子而言,也不是什麼難事,很快,茫茫太玄山所在,已經隱約現出了蹤影。周洛卻心中惴惴,竟絲毫沒有再歸來的喜悅。
眼見太玄山已經快要到了,周洛心中大急,慕華與赤煌也都微現急色,只有羽劫老道沒心沒肺地一臉怪笑。
正元子突然問道:「鬼伊姑娘,你在真劫境前期,困了多久了?」
鬼伊怔然,卻搖首不語。
片刻之後,正元子突然一擺手,說道:「也罷,你既然是我正元子弟子的人,那就沒有什麼好說的,就算是上了太玄山又如何?有我正元子在,誰也動不得你!」
瞬息之間,周洛與赤煌齊齊跳了起來,慕華大師兄已是真劫境的修為,穩重一些,也面露喜悅之色。此時此刻,周洛直覺得,這位師尊實在是霸氣無敵,囂張到沒有邊際的強橫人物。他實在是慶幸於有這麼一位護短到極致的師尊。
他狂喜之後,忽地澀然道:「師尊,鬼伊他不是弟子……」
「哼,她受了你的禁制,那李承乾又將她交給了你,那不是你的人,又是誰的人?」
赤煌和羽劫老道都狂笑起來,周洛大囧。
……
萬劫谷中。
陰風颯颯,萬劫谷中的絕陰之地,已經徹底崩塌,全部倒翻過來。自此以後,萬劫谷之中,再也沒有了那仙境一般的所在,完全被陰氣席捲,成為了絕陰的死地。
皮少鋒宛如一條死狗一般,躺在深谷之中。
他不但是被鬼伊斷了元陽,更是終於破了道心,這就等於,真劫境前期的紅塵煉心之劫,已然失敗了。
他修煉數百年,已是臻入真劫境前期,如今一身修為,全部付諸流水,一股心火燃燒開來,焚燒得一乾二淨,徹徹底底。
修道本崎嶇,劫難復重重。這條路上,每一個修士,都倉惶如狗,蹣跚前行,荊棘、折磨、苦難、險惡,都是可能導致身死道消的因素,然而這其中,最為可怕的,永遠是自己的本心。
為惡是因,劫難是果。
皮少鋒自食其果,仰臥在萬劫谷陰沉死寂,坑髒**的滿地積葉上,他空洞的雙眼望著陰壓的天穹,絲絲真氣從他的週身氣穴之中,奔騰而出。這是道心泯滅,所有的氣息,全部逸散,直至殆盡之時,便是油盡燈枯,要就此身死道消。
他的心靈有如沉入萬劫不復的幽谷,再也不能回轉。
茫茫的萬劫幽谷中,傳來悠長的歌聲,依稀似不久前或是遙遠前雄州城裡,他偶遇的那個怯弱憂傷的少女的憂傷淺唱。他一眼就看出,那少女不是人類,然而他還是一半無奈、一半刻意地陷入了她如水的溫柔中。他們在雲端飛揚,在冬日冷空下白雪上纏綿悱惻,他這一生之中,都活在不忿與壓抑中,唯有那些時日,是快活的,美好的。
當那個如水的女子有了他的骨血,要回去稟知自己父親時,他清楚知道,這就是自己在這紅塵之中,煉心的情劫。
他只是猶豫了半日,便召集所有人手,殺向萬劫谷。
斬向她的劍,便是斬斷自身情絲,破除心劫的慧劍。他以為自己果真是道心穩固,心有慧劍的修士,他執著而堅毅,從正元子不傳授他天罡元神正.法開始,他就一如既往得如此冷毅。
為了以防萬一,他違心地選擇了早就對他有過拉攏的北方聖地摩羅道。這是他這一條艱險之路上,更加重要的一步。他堅持告訴自己,自己的道心,堅若磐石,碾壓一切,無所阻擋。
「為什麼?」
皮少鋒在垂死之際,深深地拷問著自己的心靈。除了他自己,沒有任何人能夠知道結果。
正元子說,什麼狗屁人妖殊途,他此刻明白那顛顛覆覆的話,人若無情,便是妖,妖若有情,便是人。紅塵煉心,情劫纏身,雖是艱險,卻非必斬,大道太上,太上忘情,而最下者不及情,正在斯人。
「啊——」他以為這是歇斯底里的嚎叫,其實只剩下螻蟻都聽不到的低歎。
「乾坤復輪轉,一歲一枯榮……」
長長的吟唱,在萬劫谷中傳蕩,不知何時,一名身穿淡綠道衣,身材高大,骨骼開闊,瀟灑飄搖的道人,從無垠的雲端走來,踏入萬劫谷中,微笑說道:「此真良才!」
這道人將手一抓,便將皮少鋒攝入手中,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嘖嘖歎道:「可惜,可惜,大道殊途,只在心中,本心無歧路,便無殊途之分,你且與貧道走吧。」
「無處不生路,唯有歲月冷。生死可往復,一度一春榮……」
那道人自攝了皮少鋒,高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