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再見（2）
玄天道場之上，玄天宮的二代弟子足有上千人，絳雲峰自然是太玄山三十六座主峰之中最特殊的一座，如今絳雲峰的諸多女子，卻是與正元峰諸人在一起，言笑甚歡，那流牙師兄，冷夜師兄倒還穩重，卻是正元峰支脈的一些二代弟子，不免就有些恣意起來，甚覺十分得有顏面。
周洛搖了搖頭，正元峰這一下只怕是要得罪不少人了。
正談笑間，忽地一道綠瑩瑩的劍光掠來，逕直到了周洛等人這一個小圈子前，落了下來。
那劍光到來，也不落地，一片碧生生的光華之中，赫然是一個明眸皓齒，垂髫耳畔的青衣少女，約莫十三四歲模樣，神情淡淡的，卻並不顯得嬌縱，把俏生生的目光逡巡了一周，忽地露出了喜色，把小手指頭一指，就道：「就是你啦，那個周洛，快些跟我走。」
周洛如今今非昔比，知道這個少女，不過十三四歲模樣，竟然就能夠御劍飛馳，至少都是練氣七層凌空之境的修為，而且他如今多少有了一些眼力，知道這少女的御劍手段，比自己要精熟得多，知道這一定是太玄峰上不一般的人物。
十三四歲，御劍凌空，這份天資，十分驚人。當然，周洛不是天資不足，而是他入門得遲，他自信自己若是自幼就在玄天宮之中，一定也並不遜色。
他的心頭，開始砰砰地撞擊著，好像是有一個熱血激昂的心臟，要跳出來一般。
「姑娘，不知可是衣……」
那少女顯得有些不耐地道：「快走啦，快走啦，你這人倒是奇怪，我家主人請你，都要兩次，我家主人若是不高興了，你可是要倒霉了呦。」
周洛連忙道：「是，請姑娘引路。」
周洛當即也不多想，顧不得那許多，就祭出了鎏金劍，要跟著這青衣少女離去，卻被赤煌拉住：「小師弟，小師弟，你怎麼認識的小師妹？」
「小師妹？」周洛心中疑惑，他自然不知道，也不知從何說起，這時那青衣少女已經再度喚他，是以只得道，「此事說來話長，我須得去了，回來自和師兄說得明白。」
當下，他已是架起鎏金劍光，跟著那青衣少女撕空而去。
太玄峰高大雄偉，遠遠超過太玄山其他諸峰，巔峰三萬丈，直入雲端，覆壓方圓上萬里，週遭輔峰近百座，實實乃是太玄山第一峰，最強大的一脈。
周洛心下驚奇，那青衣少女的劍光，離了玄天道場，竟然一直向著太玄峰之外，撕破雲層而去。
周洛不及多想，只得跟上。
約莫出去了近千里之遙，已經有三座輔峰掠過，以周洛與那少女的速度，足足飛馳了將近一個時辰，前方終於顯現出來了一座輔峰，並不甚大，方圓不過十多里，小小一座山包，但是卻蔥蔥鬱郁，青翠欲滴，彷彿雲海之中碧青一葉，青嫩可人。
那前頭的少女回頭道：「周洛，這就是我家主人的山峰啦，你跟緊了一些噢。」
「你家主人的山峰？」
周洛滿心的疑惑，到了這個時候，才有機會說話，怎能放過。
那少女道：「自然，宮主把這座輔峰給了我家主人，整個山峰上，就只有我家主人還有我啦。」
周洛心中震驚，也不便多問，況且還不知道，她家主人，那位小師妹，是否就是自己心中所想的那位姑娘，只問道：「還未請教姑娘名諱？」
那少女道：「你這人，倒是文縐的厲害，我叫青米，主人叫我米米，唔，你不可以叫。」
周洛額頭見汗，連忙道：「青米姑娘，不知你家主人是？」
「你見了，自然就知道了。」少女青米嬉笑道，「到了，到了。」
兩人的劍光，落入了那小峰之中，繞到一側，山腰之上，隱隱約約的在一片松針林地之間，有幾間小木屋。
簡單砌築，綠葉環繞，幾隻翠鶯在屋後的樹枝上輕吟淺唱，悅耳的聲音在山林之間流蕩，那木屋之前，一株古樹，彎彎扭扭地矗立著，竟有一種奇異的美感。古樹之下，有一個玄衣少女，依著樹幹，斑駁的樹紋依托著她嬌小的身軀，一種強烈的反差與和諧，躍然出現。
她手扶一管墨玉洞簫，輕輕吹奏，那音階如水，如雲，如絲絲縷縷，糾糾纏纏，繞人心頭，不能消解。
周洛與少女青米，都緩緩地收了劍光，不發出一絲聲響，靜靜地落在小木屋之前，在碧波綠海之間，安安靜靜，細細聆聽，不忍攪擾，不敢毀了這能夠美滿人心靈的聲音。
周洛感到，自己連喘息都不敢太過沉重，只能夠輕輕的，輕輕的，唯恐氣息攪擾了這寧靜的美好。
是的，她手中一管洞簫，流出的音節，流淌在空氣裡，轉入林間，和山林中陣陣靈獸的低嘯，鳥兒的鳴唱，和成一體，聲音似乎存在，似乎不存在，有一種與天地化為了一體，與空氣融入到了一起，有聲若無聲，於是心中寧靜一片的感覺。
一次呼息，還是一生的時光都已經流走？
「果然是她。」
周洛在心中對自己輕輕地說道。
他說到底，也只不過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年呵……簫音收止，連木屋後的鳥兒，都已經散了，周洛還沉浸在其中，整個世界都寂了聲，唯有他的心跳，在抨擊著自己的心靈。
少女青米忽地笑道：「主人主人，這個人竟然癡了呢？」
那古樹下倚著的少女，輕聲笑道：「米米，你去看一看，後山的那一隻呆鳥，是不是又該送吃食去了？」
青米道：「是呢，那呆鳥竟從樹上摔了下來，摔傷了腦子，越發得呆了，如今送了吃食去，它竟都不知道吃了。」
「那還不去？」
於是青米姑娘駕馭劍光，立刻就去了後山，木屋之前，惟餘下了周洛與那玄衣少女。
周洛長吸了一口氣：「衣衣姑娘……久違了。」
「不過三兩個月而已，如何就久違了呢？」
玄衣衣倚在古樹下，淺淺地說道，清眸流盼，有一種淡定自若的光華綻現。她的眼中，彷彿只有天空，別無其他。
周洛怔了怔，道：「雖是時日不久，我卻仍覺是睽違已久了。」
玄衣衣道：「聽說你只有十七歲？」
周洛道：「已將十八了。」
「嗯，卻是與我相近了……原本玄天宮中，二代弟子最小的便是我，如今倒是也有了一個小師弟。」
周洛吶吶著，感到自己一生中，從來不曾如此侷促過：「小師姐……」
「小師姐？這個喚法倒是新奇。」玄衣衣終於不再只是望著針葉林縫隙間的天空，而是把清澈的目光投向他，微笑染滿臉頰，「我見你時，你是一個迷失了路途的雜役，如今竟是正元子師叔的閉室弟子了呢。」
周洛沉寂了一下，才有些惘然說道：「因緣際會，大概如此了。」
那玄衣少女收起了洞簫，轉身就向著木屋走去：「好啦，我已見過了你，小師弟，你回去吧。」
「她要見我，不過是因想起了有一個雜役弟子，曾經想要幫助他成為正峰的雜役弟子，日後更有前途，如今這個雜役弟子，自己成了二代弟子，她的小師弟，於是她很驚奇……」周洛暗暗想道，忽然也揚起了頭，目光穿過密密的枝葉，望向靜瓷一般美麗的天空，久久得不願低頭，唯恐看到自己的心疼。
玄天宮大殿之中。
玄真子神色如常，絲毫沒有變化，語氣卻顯得十分冷厲：「虛羅長老，非是鄙派不願意襄助，實是一億方元石，鄙派當真是沒有。」
殿中登時沉寂。
虛羅長老道：「宮主，我摩羅道願意以諸多北地靈獸，我摩羅道羅壇高手煉製的靈器、靈丹與貴宮相易，並且，因是勢態緊迫，我摩羅道儲存的元石，在屢次清剿的過程中，已經耗用得差不多了，所以，我摩羅道願意較之以往，出讓貴宮半成利潤。」
事實上，修道練氣之輩，也是人在修煉，交易起來，與市井販夫，也沒有什麼區別。
玄天宮當代宮主玄真子，仍舊是搖著頭，道：「當此之時，竟有左道作惡於北地，我玄天宮與貴道同氣連枝，豈能趁人之危？我玄天宮做事，與天玄同道往來，素來沒有佔取便宜的事情，所謂半成利潤相讓，貧道甚為感激，只不過，一億方元石，我玄天宮拿不出來，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當下，玄天宮一方諸多執掌，諸峰長老，都紛紛頷首稱是。
那摩羅道諸人，心中無不暗罵，什麼叫做素來沒有佔取便宜的事情？這世間但凡能夠站立在高處的，無非都是靠著一點一點地佔取別人的便宜，肥碩了自己，才有站在高處的資格。所謂天之道，損不足而補有餘，就是這個道理。
那虛羅長老和明臣長老，還有其他的摩羅道同來的長老對視了一眼，相互之間不知道在以神識交流著什麼，片刻之後，虛羅長老才沉聲問道：「那麼，不知貴宮究竟能夠相易多少元石？」
玄真子宮主想都不想，豎起來一根手指頭：「一千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