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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417章 自歎神通空具足 文 / 戴小樓

    他忍不住就走過去,伸臂緊緊抱了抱郝文珠,感歎說了半句,「還是文珠姐姐瞭解我……」後面的話,卻是說不出來了,略微顯得稚嫩的臉就顯出不合年紀的憂愁來。

    他這種表情,對艙內的女人殺傷力極大,這個時代的名妓,無一不是文婦,差別只是在癡呆不癡呆,用後世的話說便是女人都有小資情調,差別只在輕或者重。

    這些花魁當中,以郝文珠的文婦氣息最重,她被乖官一抱之下,身軀還有些僵硬緊張,可看見乖官長身玉立歎氣的模樣,忍不住心中就一痛,下意識地,低聲輕輕吟道:「落花人獨立,微雨燕……」

    乖官自然明白郝文珠的意思,被後世憂鬱的眼神、唏噓的鬍渣子、神乎其神的刀法和那杯馬天尼……註:出自周星星《國產凌凌漆》所熏陶過的他,如何不知道對癡呆文婦和小資女青年殺傷力最大的是什麼!

    這首《臨江仙》是北宋名相晏殊之子晏幾道所做,在當時的詞令中號稱無敵,即便是千年以來,也被文人感歎為千古不能有二,乃是一時的名句,傳世《小山詞》數百年來在詞壇一直可說是小令中無雙無對的。

    他很想告訴郝文珠,再過百年,有一個同樣也是相國家公子哥出身的納蘭容若,也以纏綿悱惻的小令聞名,被當時的韃子皇帝稱之為本朝的小晏。

    納蘭詞對女性的殺傷力,只看乖官山寨的人生若只如初見,便可見分曉了,迄今為止,市井間說到國舅爺,也時常有人會如此說可就是那個人生若只如初見麼?

    乖官糾結就糾結在這個,做一個名士,喝喝酒,妞。這日子多舒坦,可如今呢?每日無一不是勾心鬥角,就連跟手下都要演戲……

    想到這些,他忍不住就撇了撇旁邊的聞人氏。聞人奶奶心有靈犀一般抬頭,眼神相撞,做賊心虛一般又低下頭去。

    你瞧,連個女人都要耍盡了心機。

    他鄭國蕃大抵能明白聞人氏的意思,無非就是出身不好,身份又不能捅明白了,故此要樹立權勢。再拉攏一批姐妹……說白了無非就是恐懼日後人老色衰。

    這大宅門裡頭,大抵就是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兒,便如後世《紅樓夢》裡頭焦大所講的那般扒灰的扒灰,偷小叔子的偷小叔子……總之,只有門口兩個石獅子是乾淨的-

    他倒是希望和和美美,卻也知道,那簡直不可能,尤其是。他現在年紀還小,等再大些,有了孩子。那種勾心鬥角,真真就可怕了。

    譬如說這九州宣慰司使的職位,大抵應該是他和築前白梅的孩子來繼承,說白了這就是一個小國的國王,但是問題來了,石見的銀山和九州隔海相望,並非九州所有,那麼,這個年產白銀百萬的銀山到底給誰呢?石見銀山本身在毛利家的地盤內,給毛利蘭生的兒子?那麼。其餘的公主們怎麼看?銀山在毛利家的地盤不假,可到底是國舅爺的,憑什麼就給蘭姬生的兒子呢?

    就這,還只是小小問題,其餘諸般問題多的是,總之。女人越多,麻煩越大。

    這就像是皇帝的後宮,並非想獨寵誰就獨寵誰,要是睡哪個妃子多了,專門管皇家事務的太監就會說話,甚至太后也要垂詢……這還是比較尋常的,若是碰到呂後那種狠人,把自己丈夫心愛的女人砍去雙手雙腳割掉舌頭刺瞎眼睛養在茅坑裡……那真真是慘不忍睹。

    所以聞人氏固然是在乖官不在的時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殺了劉夏從而讓李太后和獨孤老太監的主意沒得逞,可正是如此,反而讓董其昌隱晦地提醒乖官,告訴他,婦人不可干政。

    加之聞人氏交好諸花魁,而花魁們交遊廣闊,正如薛素素所說的那般,大不了,學馬四娘,做個悠遊江湖的幽蘭館主人,影響力在士林之間依然極大。

    被董其昌隱隱點了一下,乖官能不毛骨悚然麼!

    雖然,這些都還是沒影兒的事情,可是有一句話叫做防患於未然,故此他就糾結了,惆悵了。

    這真真是,沒法過日子了,能快樂才怪了。

    就如後世的他玩三國誌的遊戲,初期的君主們還能事必躬親,招兵買馬,招納賢才……無它,因為地盤小,可等到後期,卻是無論如何都忙不過來了,這時候就要把權力分散下去,有些事情,哪怕看見了,也要裝著沒看見。

    譬如靜大香頭如今負責的海運,要是乖官自己去忙,長出十雙手來也不夠,故此必須要放權讓靜大香頭去處理,頂多沒事敲打敲打他。

    就這種狀況,這麼多事兒,可他轉身發現,家裡頭女人似乎也是拉幫結派的,自己的結拜兄弟還隱晦地提醒自己,要小心啊!想想呂後如何對自己的情敵的……

    他倒是想自吹自擂一把,爺治閨閣如治軍,可他明顯並不是那塊料,只看他後世追求警花,典型就是炒房炒成股東,妞成老公的貨色,說明白點兒就是不夠殺伐果斷,可這殺伐果斷四個字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哪裡那麼簡單。

    唉!

    他念頭百轉之下,長長歎氣,可這種惆悵表情,落在文婦眼中,那可就招人憐了。

    「年紀不大,卻學人家這般老成。」旁邊薛素素伸出藕臂把他抬手去撫眉的胳膊拍落,一臉地嗔怪,心中卻是不忍。

    去年在南京的時候那個灑洒然如玉般少年拎著長劍的模樣深深印在腦海中,如今看乖官,的確如郝文珠說的那般,有著一股說不出的沉沉暮氣。

    這種精神狀態的東西很難去描述,薛素素也是在郝文珠那句你不快樂之下才察覺,這時候再想,眼前這少年,不過十五歲啊!

    「要是這個差事做的不快樂,那不做也罷啊!」她忍不住就低聲說。

    乖官內心苦笑,自己倒是想不做也罷呢!關鍵是,身在局中。根本無法罷手,他如今這個局面,要是不作為,會有個什麼下場。那是可想而知的。

    攤了攤手,他卻無法來解釋,只好再笑笑,這時候,外頭花家二姐兒掀開簾子進來,「老……侯爺,嘗嘗奴做的小菜。」

    盤子裡不過幾碟尋常菜蔬。關鍵是季節不對,正是天方妙手吳家弄出來的溫室大棚所出,看著新鮮得很,就極為誘人,只是,偌大的船艙裡頭氣氛比較沉重,花二姐賣弄的當真不是時候。

    還是聞人氏趕緊露出一個笑來,「侯爺。奴早就讓下面人整治了一桌席面……」說著,趕緊回首就對花家大姐兒使了個眼神,花大姐得了奶奶的示意。急急就出去了。

    乖官所處的這艘船是一艘千料大船,他們所處的也是主艙所在,本就極大,中間甚至還用鏤空的花牆給隔開了一半,即便如此,放下幾桌席面也不成問題,這時候在這船艙內的,不是孚天下佼佼大名的花魁,就是乖官本就相熟的,譬如郝文珠。雖然也是花魁,但若是說她天下皆知,卻也不是,若說天下皆知的,這船艙內,怕也就是南京的薛素素和北京的脫脫。

    這些花魁坐下來。鶯鶯燕燕地,乖官有心要想對聞人奶奶說一番話的,看著眾花魁,摸了摸鼻子,就把話壓了下去,只是淡淡對聞人氏說,「不要叫侯爺,這至我父親與何地?」畢竟,這靖海侯名義還是封的國丈鄭連城。

    這淡淡的語氣,叫聞人奶奶心就一揪,酸澀地就想哭泣,可她到底不是尋常女子,強忍著就去招呼姐妹們。

    一餐晚宴吃得極為沉悶,乖官心中的確不樂,被郝文珠挑明了,當下吃酒吃得酩酊大醉,攔都攔不住。

    菅谷梨沙瞧自家殿下醉成這樣,心知又要宿在這邊,心中未免就不高興,當然,作為姬武士,她這番心情極不妥當,還是那句話,位者恩威並施,乖官恩是恩重了,這威卻是未必,而女人終究是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的。

    等乖官半夜醒來,發覺自己躺在床,他掙扎著動了動,只覺得頭大如笆斗,轉首看了看,床邊趴著一個女子,跪在床榻邊,雙手交叉放在床,粉腮就枕著自己的手,睡得正香,一絲亮晶晶的口水從嘴角流出來,猶自不覺,也分不清到底是花家大姐兒還是二姐兒。

    乾咳了數聲,跟前女子沒一點兒反應,倒是外頭進來穿著衾衣衾褲的聞人氏,瞧見乖官醒轉,趕緊在旁邊小炭爐端起茶甌,試了試溫,倒了一杯快步走到床邊,扶著乖官起來,就把茶喂到他嘴邊。

    一口氣喝乾了茶水,乖官這才覺得舒服了些,轉首看看聞人氏,方才發覺她臉雙目紅腫如桃子一般。

    本來沒想給她好臉色看的,可如今瞧她這副模樣,頓時乖官的心就軟了,不管怎麼說,到底是枕邊人。

    人之年少,眼光只注意遠方,野心勃勃,認為自己可以改變世界。

    人之中年,學會自審其身,但依舊不服氣,故此要改變身邊的人。

    人之年老,最終發現自己誰也改變不了,不得已,只好改變自己。

    正所謂:自歎神通空具足,不能調伏枕邊人。

    非但是法王發出過如此的感歎,細看史,人王亦如是,即便是後世乖官所處的那個時空,開國太祖對自己的女人,也是如此。

    乖官心中歎氣,半依起身子,就定定看著眼前的聞人師師,聞人奶奶本就覺得自己受到了委屈,這時候被他這般看著,愈發柔腸百結,忍不住嚶嚶哭泣起來,倒是讓乖官啼笑皆非,這時候仔細思量一番,眼前這個女人,固然智謀了得有決斷,但仔細一想,她終究不過是個二十來歲的女子罷了。未完待續.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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