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官尋趙浮沉辦京華時報,這是要操控輿論與己手,當時清流輿論力量頗大,甚至能搖撼朝政,其中例子便不一一細舉,但乖官若要辦事,這一條,卻是必須要跨過去的,故此才找自家姐夫弄了這從八品照磨官的位置,要知道,這雖然是從八品,可是,這是文官體系的官職,並非如錦衣衛那種皇帝說給誰就給誰的武官,更不是南京六部那種清水衙門,說實話,真不太好弄。
若是給趙東主一個什麼錦衣衛的官兒,老頭兒說不准瞧也不瞧一眼,哼武職,不稀罕,他到底也是讀書一輩子的,但是,從八品照磨,足以,故此他這才畢恭畢敬下拜。[|com|]
有了輿論,乖官再要撥風弄雨,那便容易了,到時候,他完全可以寫一副對聯貼在門口。
上聯:說你是潑皮流氓你便是潑皮流氓,不是也是。
下聯:說不是潑皮流氓便不是潑皮流氓,是也不是。
橫批:我說了算。
試看五百年後,傳媒遙控政治,這還是新鮮事兒麼?
事實上,大明的清流們就是早早地嘗到了這樣的甜頭,這才一個個掀起自己的官袍露出自己的屁股而不得,露出屁股被打一頓算什麼?露出屁股前面的尾巴,那也無所謂啊人不要臉,天下無敵,何況屁股乎
而依靠輿論上位風頭最勁的,便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東林黨了,他們捧起皇長子朱常洛登大寶,並且擅改神宗皇帝遺旨,兩次發了內帑兩百萬兩,共計四百萬兩的九邊軍需,加上光宗朱常洛給戶部撥去的銀子,神宗一輩子才辛苦積累下來的七百多萬兩白銀,一個月內就被折騰光了,論敗家,東林天下第一。
不過,乖官是決計不肯給那些人機會了。
但是,有一句話,叫做,人算不如天算。
乖官剛把京華時報的意思給趙蒼靖、趙浮沉叔侄二人說了,卻萬沒料到,第二天,京師就有了謠言。
這個謠言,其實就是一首七言:
五色龍文照碧天,
讖書特地湧祥煙,
定知鄭生乘黃屋,
願獻金錢壽御前。
京師之人閒來無事,便喜歡縱論天下大勢,而且幾乎都是能說得頭頭是道的主兒,若不然,何來京油子一說,這首詩是典型的讖緯詩,什麼叫讖緯?不需細說,只說那赫赫有名的,這是元朝農民起義的口號,也是典型的讖緯。
這首詩,所謂,乖官在扶桑神號是甚?東照宮大權現,云云,這是怕別人不懂什麼叫讖緯,專門點出來,,黃屋者,大明皇家才能著黃,這是指姓鄭的書生要做皇帝,,如今給皇帝送銀子的,除了鄭國舅還有哪個?,八月十八是萬壽節,萬曆皇帝的誕辰。
這首讖緯詩,寫的很直白,曉得些鄭國舅的故事又讀過書的,都能懂,而讖緯之言歷來是朝廷厲禁的,這詩寫的這麼直白,劍鋒直指鄭國舅,所為何,一目瞭然。
一清早,乖官正摟著黎寶兒睡覺,他前些日子和赤兔哈屯、聖湖公主甚至毛利蘭都時常親近,卻是有些冷落了黎寶兒,進了京師後,想著也有些愧疚,尋思著是不是要,訂下條例來,每逢什麼日子睡到誰房裡頭去,也省得厚此薄彼,傷了情份。
只是黎寶兒見了他,先是一陣哭罵他,為何?你若是十五歲少女,眼瞧著自己十五歲的男人被一個生過三個娃的三十歲老女人給騙走了,你也會哭,也會罵。不過,寶兒只是略略哭罵了幾句,還沒等乖官尷尬難為情轉變成氣惱,就雲收雨散,趕緊叫下面丫鬟,鋪床疊被的鋪床疊被,打水洗澡的打水洗澡,上了床,又不肯給他,乖官哄了她半晌,這才幽幽說:「老爺,可聽過麼,少年不知精珍貴……」
這句話一說,把乖官嚇得一身白毛冷汗,難不成?下一句是老來望逼空落淚?寶兒,你生前常混哪個論壇?
「老來少活二十歲。老爺,奴可不想年紀輕輕就被你撇下……奴也曾偷偷看過不少世情故事,那些不知道節制的,哪有個長生的?」寶兒盡量讓自己的口吻聽起來不像是吃醋,就如此勸諭乖官,其實隱藏的話就是:別到時候老爺你人去了天堂,丟下奴奴年紀輕輕守寡……
當然,這話並不能就說寶兒是在詛咒乖官,只能說,天下就沒有不吃醋的女人。
乖官哭笑不得,尤其心有疑惑,反覆試探了數句,這才確信,寶兒這句話,怕是不知道從哪一本才子佳人書裡頭摘下來的,當下涎著臉就說:「寶兒,年輕時候不知道放縱,等年紀大了,可就沒精力放縱了,這叫什麼?這便叫做青春……」說著,強自去吻她耳垂,寶兒力氣終究不如他大,就被他銜住耳珠一陣兒吹舔,情動起來,渾身滾燙,忍不住,返身就去尋他嘴,兩張嘴就乾渴地湊到了一起。
「寶貝,給老爺我做個西施燈下磨豆腐……」
黎寶兒漲紅著臉頰,鼻翼上俱都是細微地汗珠,嘴唇微撅,卻依言自分其股,伸出藕臂攬著他頸項,緩緩就往他身上坐了下去。
相書上說,眼睛下部鼻翼兩側有皺,則女陰內亦有皺褶,若汗出其上,皺褶內亦有露珠,是為,春水玉壺。
乖官跟寶兒好的次數也不少次了,但是,六百下,說實話,那真是體力活,後來就發現,兩人用密教歡喜禪那種互相坐抱著的姿勢則寶兒丟得極快,且雙方快美異常,故此常常用這個姿勢,只是寶兒總覺得這個姿勢不好意思,露珠會隨著乖官大腿流得到處都是,真真極為羞人,故此倒要乖官出言懇求她才肯的。
兩人好了一回,咂嘴嗒舌,親過來吻過去,游魚一般追逐,許久,這才收拾殘局,乖官就又笑她水兒多,把自己大腿上頭弄得濕透不說,還順著股際流到了下面,若是丟了兩三回,怕是床上又要洗了,把黎寶兒說得臉上大紅起來,嗔著就去擰他,擰了兩下,又覺得心疼,摟著他,便覺心安,因在上頭極耗力氣,也如男人那般腰酸腿軟,故此不一忽兒,就沉沉睡了。
兩人摟著睡到早晨,就被外頭吵醒,乖官揉著眼睛起來,小心翼翼抽出被寶兒枕著的右臂,只覺得被壓了一夜,血脈不暢麻痺異常,又甩又揉,這才好些,外頭寶兒的侍女藍小窈睡得淺,這時候已經穿好衣裳,聽見裡頭動靜,當下掀開簾子進來,就瞧見乖官裸著身子,嬌靨上忍不住一紅,先微微見禮,「老爺。」這才忙碌起來,幫他穿衣打扮。
乖官閉著眼睛任他折騰,等藍小窈先用熱毛巾幫他洗了面,這才用冷毛巾又擦了一把,精神頓時為之一奮,當下就問:「窈娘姐姐,外頭這是幹什麼呢這麼大動靜?」
「奴婢剛出去看了,似乎有錦衣衛嚷著要見老爺,老爺身邊真奈美妹妹覺得他吵了老爺您休息,就不肯放他進來。」藍小窈一邊咬著髮簪子一邊用骨梳子給乖官梳頭,梳整齊了籠上白玉冠,才用簪子簪定,這才把外頭的事兒說了,說著還忙著給他頭上擦些***的頭油,又用篾梳細細地把頭髮再梳攏了一次,更加顯得頭髮一絲不亂。
明季,奢遮之風盛行,男人傅香粉都不是什麼稀罕事兒,像是張居正,就極愛用,故此乖官這個打扮,並無不妥,事實上他在當時的權貴階層算得樸素了,這也跟當時社會風氣有關係,社會越是繁榮奢華,百姓就越是有精力把時間放在衣食打扮上頭,再說,男人愛美,這也不是甚見不得人的事兒,關二爺便常常用油擦拭打理自己的鬍鬚,吃飯睡覺還要用須囊把鬍鬚裝進去保護起來,人稱美髯公,可不是什麼糙男人,天朝審美,也從未認為野蠻結實就是美,大抵還是欣賞,才可稱之為美男。
故此,乖官的打扮,實際上還算是樸素的。
他穿著停當,這才接過藍小窈遞上來的菊一文字,把劍插在了腰間。
這把劍,乃是扶桑正親町天皇的兄長曼珠院覺恕和他結拜時候送的,那是扶桑皇家之寶,刀刃極細又薄,底部刻著代表著扶桑皇室的十六瓣菊花,下有一橫字文,故名菊一文字。
說實話,這把刀不合適上戰場,乃是儀刀,雖然鋒利之極,卻是太細又長,當然,這個長,是對扶桑平均身高而言,乖官雖然不算得高,但他也有後世一米七略略出頭的樣子,在扶桑,已經足可稱之為丈二巨漢,用這把劍,卻也不算得太長,大明乃是禁鐵甲的,這把菊一文字,對付血肉之軀,卻是極厲害的。
劍上原本的裝飾大抵去了,不過劍鞘裹了綠鯊魚皮,劍柄也用的綠鯊魚皮,不用波斯雙環,而代之以玉劍鼻,整把劍裝飾用的乃是春秋戰國上古之制,標、首、鐔、衛四個部位,乾淨利落卻又不失豪華,往腰間一插,玉劍鼻正好扣在腰帶上頭,真個是:翩翩美少年,腰佩殺人劍。
「老爺實實是琳琅如珠玉,謙謙真君子。」窈娘看著乖官,只覺得有些目眩神離,嬌靨上就浮起兩朵紅雲來。
乖官一笑,就往外頭走去,後面窈娘就暗自歎息,老爺怕是無論如何都注意不到我這樣的小丫頭罷不過,能在老爺身邊做個伺候灑掃的丫頭,一輩子也足了。
國舅爺自然不曉得少女心思,快步走出屋子,下得樓來,就瞧見奧真奈美把唐三給攔在圓拱門口,猶自漲紅著臉蛋道:「再亂說話,驚醒了殿下,小心我一劍剁了你,殿下這些日子可都沒睡好覺……」
前大興縣潑皮,現如今錦衣衛副百戶唐三,穿金色飛魚袍,交領右衽,箭袖束腰,雙肩和前胸後背有錦繡飛魚圖案,袖口小臂處是海浪流雲圖案,腳下一雙寶相織錦靴,頭上皂冠,腰間是鑲嵌玉牌的腰帶,右邊懸掛錦衣衛百戶的牙牌,左邊一把繡春刀……俗話說,人靠衣裳馬靠鞍,這大潑皮,這一身打扮起來,真真有些氣度了。
飛魚袍乃是皇帝賜予才可以穿著的,不過,明季對於這方面管制寬鬆,大抵是不問的,唐三好歹發達起來,立馬兒就尋了門路,居然就給他弄了一身金色飛魚穿在身上,加之頭上戴著官員和士子們才有資格戴的冠,那真是心中暗自得意,要知道,白身是不可以著冠的,只好戴幘巾,也就是一個包起來的布髻,再有錢,沒有功名,你最多拿個錦緞去裹在頭上,卻不能著冠,如今他唐三也能穿飛魚,戴巾冠,真真是光宗耀祖了。
不過,今兒唐三絕不是來國舅大都督跟前顯擺自己的飛魚服的,他這時候陪著笑臉就道:「這位姐姐,你通融通融,小的真有潑天大的事兒要稟報國舅大都督知曉……」
「真奈美,讓他過來。」乖官看了,就高聲對奧真奈美喊了一句,奧真奈美聽見殿下聲音,忍不住就狠狠瞪了唐三一眼,唐三趕緊呵著腰快步走了過去,「國舅爺,小的有天大的事情要稟報……」
「唐三,要自稱下官,你如今可是天家鷹犬,朝廷六品官員,可不是以前那個街頭閒漢了。」乖官笑著說了一句,「有什麼事兒,說罷」
「是是,下官明白了。」唐三連連點頭,「國舅爺,出大事兒了,京師出了謠言,說是……」
他把讖緯詩給乖官一說,乖官當即臉色就黑了下來,唐三一瞧,立馬兒甩手給自己一個巴掌,「都是下官辦事不力……」
「好了,你是錦衣衛,不是東廠那些太監手下,要有些體統出來,不要動不動貶低了自己的自尊。」乖官沉聲喝止他扇自己耳光,來。
「這謠言,是從昨兒開始的……」唐三擦了擦額頭的汗,就把事情略略說了,他前日私服,跟以前一幫街頭兄弟吃酒,個個奉承他,都要叫他大老爺,一時間開心,一直吃到凌晨,方才跌跌撞撞離去,在街口亂晃,碰到一個人手持一疊紙片,正在鬼鬼祟祟往各家各戶門口塞。
唐三原本是街頭潑皮,甭說這事兒以前做閒漢也要上去瞧瞧怎麼回事,如今做了錦衣衛,那更是要上去瞧瞧了,故此就上去一把抓了,不曾想,這個人,他是認識的,也是一個潑皮閒漢,只不過,此人有個弟弟,倒是有些出息,乃是一個監生,在國子監讀書,喚做皦生光。
這皦生光的哥哥名叫皦生明,平日依仗著弟弟的名義,專一在京師訛詐人家財物,是個極不要臉的潑皮,唐三一見之下,當下就大喝一聲,「皦生明,你的事兒發了,跟爺們走一趟,清白罪過,只在大老爺決斷。」這句詞,可是衙門裡頭三班衙役們最常用的,跟後世[不許動,你被捕了,你可以不說話,但是你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將會成為呈堂證供]有異曲同工之妙,唐三的姐夫可就是幹這個的,以前學得十足十,如今順口就說了出來。
那皦生明嚇得臉色一白,掙扎著就要跑,可唐三那是九尺的漢子,用說書先生們的口吻來說,那便是,可謂是彪形大漢了,雖然瞎混,也是習過紅拳的,更是跟關中紅拳高弟孫守法有過酒肉交情,這孫守法,綽號鐵鞭,是關中紅拳名門正宗,歷史上死於抗清,手持鐵鞭打死了十數個兵丁才力竭身亡,在明末清初戰場上,能打死十數個才力竭身亡,並且在史書上留下了的名號,這武力值之高,雖然比不上赤霞老爺,卻也算得厲害了。
所以唐三這單手功夫,還真算得上不錯,兼之身高臂長,對付普通漢子,五六個不在話下,皦生明如何逃得掉,只好求饒,「三少,三爺爺,您行行好,就把我當做是一個屁,放了罷」
唐三得意,劈手從他懷中搶出方纔他塞進去的一疊紙來,低頭看了一眼,頓時驚出一聲冷汗,卻是連宿醉都醒了,而皦生明,則臉色慘白。
這紙上,就是那首讖緯詩了,唐三雖然被斥之為是,但他是京師人士,天子腳下,人來人往,他又是街頭潑皮,姐夫又是三班衙役,雖然在朝廷大佬眼中,怕是連螻蟻都算不上,可在百姓眼中,也算得厲害了。
他自然就瞧出了,這定然是有人要對鄭國舅行不軌事,而且,背後的人定然是勢力極大的,若不然,如何敢,又如何能迅速做出這等東西來,甚至,他還能猜到些,這背後,怕是文臣的路數多一些,一時間,背後就直冒冷汗。
可,若是鄭國舅一倒,他唐三的前程還有麼?
只用了一彈指的功夫,唐三就想通了,當下就反手扣著皦生明,趁著天色還未全部大亮,就跑去了姐夫家。
他姐夫黃須碧瞳,祖上是色目人,做的是元朝的大官,名喚安祖.奧斯卡,這安祖者,色目語天使之意也,後來太祖洪武皇帝開國,這奧斯卡就投降了大明,如今一輩輩傳下來,皆以奧為姓,等到唐三姐夫這一代,生下來就是個碧瞳,故此老奧家極為高興,認為可振興祖宗基業,便給他起名,奧斯卡十二世,當然,以大明的習俗,就成了奧十二,字斯卡。
大明的衙役,並不能算做工作,而是徭役,甚至還是賤職,而且他們的薪水極低,大抵一年八年銀子,這點銀子,肯定不夠養家的,故此有個訣竅,[衙門裡頭人,不管去誰家,有個訣竅,先驚嚇起來,才生發得起錢鈔來],而且這些捕快衙役們抓來的人,叫做嫌疑犯,得大老爺定了罪,才能關押到州縣的牢裡頭去,故此他們還得自己想法子,要麼在自家關押犯人,要麼,就花錢租個房子關押犯人,這就叫做班房了。
這奧斯卡長大之後,果然不負自家父親所望,先變賣了祖屋,花錢頂替了別人的衙役工作,然後一心辦事,不幾年,就生發了起來,也買了大屋子,也娶了新娘子,雖然離老父親期望那般振興祖宗基業還遠著天邊一般,但在普通人眼中,那已經是極為厲害的人物了,如今,做著一個五衙都首領,雖然屁官階都不是,卻也手底下管著幾十號衙役捕快,算得一個人物。
唐三少見到姐夫奧斯卡,把話一說,他姐夫也是有決斷的,當下就決定,無論如何,也要緊緊抱住國舅爺的大腿,兩人一合計,乾脆,帶著人就把皦生明全家給抓了起來,然後問他,是何人指使的?
這皦生明雖然被抓,可卻死活不招,他家人想是也不知曉具體情況,一問三不知,如此一天下來,筋疲力盡,可外頭依然大傳特傳讖緯詩,到了晚上,兩人一咬牙,富貴前程是怎麼來的?博出來的,當下,就對皦生明全家動了大刑,皦生明吃不過,就招了,說是他弟弟,國子監監生皦生光指使的。
有了人了,但是,兩人也沒主意了,國子監監生,這可不是兩人能得罪得起的,當下仔細一商量,奧斯卡就說,三兒,你速速去稟報國舅大都督知曉此事,我帶著人,繼續暗中查訪。
唐三一想也是,當下就跑到鄭府來了,這北京城的鄭府,還是當年朝廷賜給新建伯王陽明的宅子,後來如今的新建伯爺因為得罪了國舅,就暗中遣人到京師,把宅子送了國舅爺。
講到此處,乖官大抵明白了,臉上就露出冷笑,唐三不停擦著汗,一時間忐忑,也不知道自己這差事辦的是不是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