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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300章 苗刀,動如驚濤駭浪 文 / 戴小樓

    300章苗刀,動如驚濤駭浪

    這一時間,乖官和程沖斗都有些怔怔,似乎都在後悔,尤其程沖鬥,歷史上那也是大牛人,出身徽商世家,卻一個人跑去少林寺學武,學了十年出師,在江湖上尋師訪友,晚年歸家,開宗授藝,訓練鄉勇,地面上一時安寧,連當地官府的官員上任,都要先來拜訪他,而且此人雖然師出少林,卻膜拜獨棍挑少林的俞大猷,自己取了個字叫宗猷,總之,這是一個極度有俠客風範的人。

    可是,大明並不是什麼好勇鬥狠之人合適生存的國度,和五百年後一樣,扶老奶奶過馬路也是有危險的,說不準就要被坑一把,若是殺了人,對不起,畫影圖形,海捕文書,刑部滿天下的抓你,相當於五百年後的全國通緝犯,總之,這時候大明很安定,俠客的生存土壤很狹窄,若是手上有了命案,要麼流竄出海去扶桑、琉球,要麼就進軍衛系統,要麼,就是被斬監候,幾乎再沒其他選擇。

    而此次程沖斗來投,實際上還真不是乖官名望大,只是程沖斗在浙江和苗刀宗師劉雲峰學藝,有江湖上朋友前來挑戰劉雲峰,他代師出戰,失手殺了人,無奈之下這才跑路到了蘇州,由於曾經在黎易常黎大善人家教授過武藝,他自然就借住在黎家(五百年後有個竹林格鬥術,其大師兄是一位警察,也是在代替師傅動手的時候殺了人,終究沒程沖斗好命,吃了花生米,若有混跡武術圈的朋友,或許知道這件事)。

    程沖斗這時候才三十歲不到,雖然被稱之為南直隸雙璧,但自覺武藝尚未精湛,他這時候以槍棒和弓弩出名,刀法還是短板,就特意跑去浙江拜在劉雲峰門下,這劉雲峰當年在浙江沿海也是小有名氣的武師,嘉靖年倭寇糜爛江南,劉雲峰有感於此,東渡扶桑學藝,拜在誰門下呢?扶桑戰國雙劍聖之一的塚原樸傳。

    扶桑野史津津樂道,說塚原樸傳曾經戰勝過一位來自明國的劍客,這位劍客便是劉雲峰,劉雲峰後來拜在塚原門下,學會了鹿島流劍術,得了塚原的免許皆傳證書,回大明後就潛心專研,最終成了大明朝首屈一指的苗刀宗師。

    像是單赤霞單老爺編撰辛酉刀法,那是得了陰流秘籍赫然貫通成一代宗師,不過,辛酉刀法因為當初戚繼光要求,個把月就編撰出來了,隱隱然還有扶桑陰流和中土雁翎刀的路數,大抵是以技巧取勝,而劉雲峰的二十四路苗刀,卻是勝在勢大力沉,便如後人說程沖斗的劍法,勢如山崩潮湧,迅雷不及掩耳,隱約可見鹿島流超秘劍一之太刀的痕跡。

    故此,真考校起來的話,劉雲峰和誾千代的老師塚原彥四郎一個輩分,而程沖斗便和誾千代一個輩分。

    話說這兩人怔立當場,不過沒一會兒,後面菅谷梨沙快步跑到門口,在門口微微喘息,三五個吐息間就平緩了呼吸,這才按著腰間劍柄走了進來,忍不住就對乖官說道:「殿下,您現在這個身份,怎麼能這麼一路疾跑,太***份了……」

    程沖斗一聽,哦!原來也是匆匆而來的,那感情也是重視我的,臉上表情頓時緩和下來,乖官被菅谷梨沙一句話撞醒,眨了眨眼睛,自覺方才臉上失望肯定落在程沖斗眼中,趕緊笑著說道:「不知程老師遠來,有失遠迎,真是怠慢了,國蕃之錯,恕罪恕罪。」

    他這麼一說,頓時把才纔滿臉失望給遮掩了過去,這時候文武疏途,王世貞寫《觚不觚錄》,說當時只有讀書人應考,稱座師為老師,也就是說,普通人是沒資格享用老師這個稱呼的,乖官稱呼程沖斗為程老師,那真是給足了面子,程沖斗頓時就把才纔眼前這位少年大都督滿臉的失望給忘到了腦後,滿臉的笑,「不敢當大都督如此稱呼,沖鬥不過微末的本領,一點防身之術罷了。」

    國人謙虛那是自古而今的,乖官心說你程沖斗的本事若也只是一點防身之術,那天下人也別學武了,趕緊就道:「程老師太謙遜了……」

    兩人說了許多無營養的話,這時候黎寶兒從門外匆匆進來,瞧見乖官後臉上微微一紅,少女自從明白自己和乖官有了實質性**關係,倒不似原來那般有些大大咧咧無拘無束了,這也是正常的變化,會有些害羞,忍不住就微微一吐丁香小舌,「……本來人家在陪著老師的,可昨兒似乎吃壞了肚子……」說著,臉上就大紅起來,覺得很是難為情。

    乖官倒是無所謂,少女在自己面前如此實誠,總比顏清薇那萬年文學女青年強罷!當下一笑,走過去拉著她手道:「幸好程老師不是外人,若不然,別人還以為我***你呢!傳到你爹耳朵裡頭,他豈不是要找上門來尋我這個女婿的麻煩。」

    他這是給黎寶兒面子了,面子這東西,男人好,女人也好,聰明的女人在外人面前給男人面子,回家關起門來作威作福,這事兒不是沒有,而乖官絕對是聰明的男人,在程沖斗面前給了寶兒偌大的面子,寶兒聞言忍不住臉上嬌羞,嫩嫩的面頰上,從毛孔深處膩膩吐出一層紅暈來,把兩頰渲染得塗抹了最好的胭脂一般,心裡頭也吃了蜜一般。

    像是這等哄騙女孩的手段,大多數女子都吃的,當然,換了顏家小姐那種異類,怕就難說了。

    程沖斗看兩人這表情,一時間倒是有些迷惑,黎易常這個人,那真是人老精鬼老靈,他說宏大善人活不過今年,雖然宏大善人沒死,可被抄家,全家發往扶桑石見銀礦挖礦,這恐怕比死還苦罷!可謂一言料中,黎易常深知程沖斗的本事,心覺他到了乖官身邊,日後肯定要大用,故此在寶兒的事情上頭並沒瞞著他,當然了,裡頭還是有些關門過節的,譬如說,當時乖官威嚇他,可是公然索要他女兒做婢女,而他給程沖斗說的是,寶兒做了大都督的妾,這妾麼,自然比婢女要高許多了,若命好生個兒子,母憑子貴,博個誥命夫人也是等閒事。

    可是,妾通買賣,那就絕對沒有稱呼什麼丈人、女婿的說法,所以,乖官的話落在程沖斗耳中,還是有些詫異的,心說看來寶兒這丫頭很得寵愛啊!難不成?我這弟子,還能做一做大都督的正室娘子?

    一個妾的老師,一個夫人的老師,這個待遇可完全兩樣的,程沖斗是大師不假,可大師不代表就不會鑽營,只能說,有些人鑽營的本事高些,有些人鑽營的本事低一些,鑽營這東西,只有過分才招人背後說話,正常的鑽營其實就叫人情,你若不近人情,誰會喜歡你。

    有了這個心思,程沖斗臉色自然就更加好看了,實際上他自己也才二十九歲,可這時候偏生就拿出看金童玉女的眼神來,只是他到底還是專業的武人,演技實在不行,落在乖官眼中,未免就有些好笑。

    「程老師,你的大名我早就有所耳聞,上次在南京和石敬巖匆匆一面,未及請教,如今一定要請程老師指點指點。」乖官把南直隸雙璧的名頭拿出來說話,本意是抬舉他,哎呀,南直隸雙璧,好大的名頭啊!仰慕多時了,可卻忘記了一點,這所謂雙璧,到底誰高誰低呢!

    程沖斗一怔之下,以為眼前少年要考校自己的武藝,若換了別人說這話,他就要不快了,可如今麼,眼看黎寶兒如此受寵,倒也沒多說,當下快步走出偏廳,在院中站定,轉身一抱拳,在乖官錯愕的眼神中大聲道:「請大都督指點。」

    乖官頓時有些啼笑皆非,臥槽,我只是隨口說的客氣話好不好,不過,南直隸雙璧,後世國術界赫赫有名的《國術四書》的作者,他還真有些躍躍欲試了,自己這具皮囊在單叔調教下那也是苦練過的,***第一槍前田慶次也殺過了,要不,跟這位當世俊傑試一試身手?

    程沖斗這一說話,六寶兒可就不幹了,忍不住一跺腳,扭著小蠻腰大聲嗔怪道:「老師,你練武差不多二十年了,人家才練了幾年啊!太欺負人了,再說,人家還是讀書人呢!」

    瞧她這般說話,程沖斗也是個妙人,故意大聲道:「哦!這人家是誰啊?唉!有了情郎忘了老師啊!枉老師我……」

    六寶兒頓時嬌靨紅暈,「不許說了。」說著,偷眼瞧了瞧乖官,忍不住,懷裡面揣著小兔子一般,芳心鹿撞,從寶兒的舉止來看,張愛玲那句[***是通往女人內心的捷徑]還真是沒說錯,這六百下一撞,果然就撞進心裡頭去了。

    還是乖官安慰六寶兒道:「程老師當世豪傑,手下自有輕重。」可話聽在程沖斗耳中,卻是臉上一紅,這不是扇我臉麼,我可就是切磋殺了人這才跑路來蘇州的。

    事實上切磋也是有危險的,甭說動刀劍,即便是後世民國初期那些動拳腳的大師,互相切磋打死打傷那也不是什麼稀罕事兒,程沖斗在浙江殺了人,就是用了苗刀的朝天刀勢一招斃命,而當時,他用的還是木棍,可木棍一擊,當即把對手的天靈蓋打了個稀巴爛,跟破西瓜差不多。

    故此,程沖斗微一沉吟,就說:「不若,在下和大都督討教幾招散手如何。」這意思是說,咱們比比拳腳好了,刀劍無眼。

    可乖官那點所謂拳腳還真不夠瞧的,要說厲害,還是劍法厲害,自小被單赤霞單老爺盤出來的,當下就搖了搖頭,「寶兒不懂,雖說槍棒為手臂之餘,可到底是有大區別的,我師承單赤霞,單叔浙兵劍法第一的名頭,可不能壞在我手上,日後若說出去,單赤霞教的弟子都不敢跟人比劍,那成什麼話。」

    程沖斗當即一驚,能說出槍棒為手臂之餘,那已經是有大眼力的,何況還是浙江兵劍法第一單赤霞的弟子,這個,似乎還真不好推脫,一時間,倒是後悔方才自己的舉動了,不過,他到底是大師,當下轉口就說:「不如,在下先練上一路刀法,大都督看完了,再指點在下其中錯漏,如何?」

    他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乖官心知肚明,這是對方怕傷到自己,有些不服氣,可是,人家看模樣也三十來歲了,自己才十四,比自己多吃十數年的飯,小瞧自己那也是正常的,有心反駁,也怕傷了情份,當下不語。

    這時候程沖斗就對偏廳門口處站著的菅谷梨沙道:「能否借用姑娘的刀?」

    菅谷梨沙有些不樂意,她腰間的可是大般若長光,扶桑國名劍中的名劍,忍不住嘟嘴,乖官一瞧,輕咳了一聲,道:「梨沙。」菅谷梨沙這才不情不願地解下刀來過去遞給程沖鬥,遞到對方手上後,忍不住還加了一句,「要馬上就還給我哦!」

    程沖斗一笑,走到中間空地,緩緩抽出大般若長光,一抹陽光頓時就順著刀刃閃耀,程沖鬥忍不住讚了一句,「好刀。」隨手揮了兩下,沉聲道:「大都督,在下這路刀法,師承劉雲峰劉師傅,劉師傅雖然沒有單大俠那般名氣,不過,劉師傅當年在倭寇糜爛江南的時候毅然前往扶桑學劍,這才有了二十四路刀法,我如今使的這一路,就叫驚濤。」

    說罷,他擺了一個托刀勢,左手在刀脊上緩緩一托,刀刃朝天,突然就一刀往前斬去,這一刀,勢如驚濤駭浪,電閃雷鳴。

    三丈開外處有一株四季桂樹,雖然是冬日,也還開著滿樹的桂花,讓整個院子都有淡淡的幽香,這桂樹約莫手臂粗細,樹幹約人高,頓時就被程沖斗一刀從中間劈成了兩半,這時候,空氣中才爆開程沖斗吐氣開聲,嗨一聲喝,震得人耳鳴不已,乖官身邊黎寶兒小臉都白了,卻忍不住一跳三尺高,「好厲害,老師又從哪兒學來的這般厲害的刀法,一定要教我。」菅谷梨沙滿臉驚訝,她自小和誾千代一起長大,那是深知誾千代學的鹿島流劍法,隱約就從中間看到了鹿島流劍法的影子,甚至覺得似乎還勝出那麼一點,當下用扶桑話喃喃道:「鹿島秘奧義一ソ太刀?」

    緩緩收刀入鞘,程沖斗轉身拱了拱手,「大都督見笑了。」

    乖官目瞪口呆,他本以為,一路刀法麼,肯定就是如他的碧海潮生劍法一般,也就是後世所謂套路,卻萬萬沒想到,居然是這麼個一刀兩斷的招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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