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歷史軍事 > 大明春

第一卷 289章 院堂前來背黑鍋 文 / 戴小樓

    289章院堂前來背黑鍋

    把南京都察院院黨海大人迎到正廳坐下,包伊曼煮來咖啡,她身量甚高,足有後世一米八還不止的高度,細腰長腿,『臀』部如瓠,穿著緊身織錦,真有驚心動魄的異樣美感,窈窕走來,活動的美女蛇一般,到海瑞身邊,盈盈蹲下,把咖啡放在了他手邊的茶几上頭。

    「剛峰先生請。」乖官笑著示意,率先端起,輕吮了一口,海瑞對眼前這崑崙奴***視若無睹,端起茶盞嘗了一口,頓時微微皺眉,乖官一笑,這才說道:「小子喜歡舶來之物,譬如這咖啡,先是白衣大食人喜歡喝,後來逐漸普及,又稱力量與激情,雖說在咱們大明人嘗來,未免和藥汁一個味道,可這東西,有一樁好,如人生……」說著,示意身邊貝荷瑞拿奶末往茶盞內添了些,在海瑞身邊的包伊曼亦給海瑞茶盞內如法炮製。

    「剛峰先生,再請。」乖官瞇眼一笑,隨即自顧品嚐。他這話,自然是早早有腹稿的,海瑞為官多年,又被排擠出官場在老家讀書十數年,這官場上頭聽話要聽音的做派,或許剛為官的時候還不太懂,如今自然純熟得很,聽得這話中有話,再次微微皺眉,低頭微嘬了兩口,頓時便有奶香在口唇齒舌間徘徊……

    一時間,兩人靜悄悄不說話,外頭伺候的不管是錦衣衛北鎮撫司使孫應龍也好,還是都察院下屬的操江提督周林輝也罷,帶著一絲敵意互相看了看,都有些納悶,心說國舅爺(院堂大人)怎麼跟這位似乎有什麼默契似的?

    「這位大人,怎麼稱呼?」孫應龍瞇著眼笑了笑,只是,作為錦衣衛,即便是笑,給人感覺也是陰森的,那將軍濃眉大眼年約四十許,微一皺眉,道:「末將江防協辦參將周林輝。」

    南京都察院不比南京六部,六部是擺設,可都察院權柄很重,都察院長官是兼著江防的,當然,為了分權,不讓都察院長官權柄過重,大多數時候會讓副手僉都御使兼江防,稱之為操江御史,不過,不管是都御使兼任還是僉都御使兼任,他們總是文臣,實際的工作還是由武將來做的,這類武將雖然只是參將頭銜,實際上權柄頗重,一般來說都是頗有根腳的人才能坐穩這位置,俗稱操江提督。

    孫應龍微微一怔,「操江提督?這不是誠意伯家的差遣麼!」

    周林輝臉上微微露出些怒色,這個周林輝是武舉出身,當時武舉先試策略,再試弓馬,三試營陣、地雷、車炮,能考上武舉的,大多都不簡單,可明朝將門眾多,武將大多為世襲,武舉能出頭的,三百年來沒幾個,像是後來的熊廷弼那樣先中武舉,後來又改武為文,再中進士的,天下間也就唯獨這一例,而且他能出頭,依然是靠一個兩榜進士的身份,所謂武舉,不過錦上添花罷了。

    「末將二十歲中的武舉,後來得院堂大人提拔,如今這個職位,是朝廷親自簡拔的。」周林輝拱了拱手,臉上淡淡,那意思是說,老子是靠真本事的。

    孫應龍頓時想到,海瑞十幾年前可是幹過僉都御使的,估摸著就是那時候提拔的這人,不過按說他閒居老家多年,內閣怎麼會把這麼個位置用上他舉薦的人呢?那些閣老都傻了不成?

    海瑞上貪贓八十貫論絞折子,把天下官員嚇得半死,內閣幾個閣老一看,就怕皇上一時心血來潮,把他弄到北京來,那可真是一顆老鼠屎壞了整鍋湯了,乾脆,先下手為強,這南京都察院右都御使兼提督操江,位高權重,論權勢已經勝過南京守備太監了,皇上這該沒話說說罷!

    所以,這時候的海瑞的確是手握重權,當年他下台,是因為得罪了前閣老徐階徐少湖,徐階是士林交口稱讚的一代名相不假,斗倒嘉靖年嚴嵩、嚴世蕃父子也不假,可他是松江最大的地主更不假,整個松江十之六七的土地都是徐家的,產業更是遍佈江南,這便是幾乎所有王朝後期最頭疼的問題,侵佔土地。

    海瑞當時正是因為和許閣老鬥法失敗,這才下台,不得不回海南老家啃老米飯,如今皇上用他,說白了,就是拿他去和大地主大權貴去鬥法,若不然,蘇松太如此富庶之地,一年完糧還比不上山西,豈不是笑話,山西那窮地方。

    就在今年,萬曆還賜予了徐階璽書金帛,可賜東西是一回事,給海瑞重權唆使他去斗江南大地主大權貴又是另外一回事,這就像是五百年後花旗國,總統和財閥們杯觥交雜,燈紅酒綠,可這並不妨礙總統整天尋思著要去掏財閥的腰包,也不妨礙財閥搗鼓那些自己支持的議員們振振有詞說,向富人增稅,是一項極其糟糕的國策。

    海剛峰向五十萬有免稅資格的大明士紳(2011年,花旗國有45萬年收入超過100萬的富豪,繳稅只有普通中產階級的一半不到,歷史總是何其相似,以史為鏡可以知興衰)高高舉著大砍刀,可還沒等他砍下來,駭然發現,皇帝的小舅子已經先動手了。

    在外頭,乖官和海瑞的手下互相試探著,而廳堂內,兩人何嘗不是各懷心思。

    半晌,海瑞放下茶盞,突然就說了一句話,「小呂宋之事……」

    他話沒說完,不過乖官自然明白了其中意思,微一猶豫,對於這位歷史上赫赫有名的海筆架,他還是選擇了說真話,此人[九易其妻][七易其妻]是一回事,那是私德,可在為官上頭,的確是整個大明朝出挑兒的,當下就說:「以前在扶桑僥倖抓了一個打劫的海寇,自承是小呂宋總督的妹子,我只是放她離開,隨口說了一句,朝廷有意往小呂宋尋金山。」

    聰明人不需二話,響鼓亦不用重錘,海瑞頓時就明白了,當時往海外的貿易獲利甚豐,時人筆記中都認為拉出去一船貨就能拉回來一船銀子,這其中或許有誇張,但賺大錢是肯定的,當然了,獲利都是雙方的,西班牙菲律賓總督殺五萬商戶,其實和後世的貿易懲罰是一個道理,只不過後世文明些,找個借口,單方面宣佈提高數倍關稅,而這時代,自然就是殺人了,兩個人吃蛋糕,殺掉一個,自然另外一個獨佔了。

    海瑞就歎了口氣,所謂文人殺人用筆不用刀,大明如今商船出海都是民間,若是朝廷大肆往那邊去,我若是小呂宋總督,也要忌憚,不若先下手為強……他忍不住就問:「小國舅是如何想出這個個法子的?」

    乖官微微一笑,心說我會告訴你我前世看新聞,羅剎人讓天朝人在當地建市場,等市場建好了,翻臉不認人,說天朝商人走私,頓時一張嘴就吃掉整個市場,順便扣押了幾萬商人……

    海瑞看他笑的胸有成竹,忍不住哼了一聲,「你也是有功名在身的,貿貿然全城大索,抓了上千的士子和官員,便不怕皇上護不住你麼?」

    乖官笑而不語,海剛峰輕輕拽著下頜的鬍鬚,倒是有些佩服眼前這少年了,起碼,他覺得自己在這個歲數的時候,絕對幹不出這等大事的。

    「那九州宣慰司使發賣了上千萬兩白銀的貨,這銀子,你準備怎麼使?」海瑞有心考一考他,乖官則有心拉他來背黑鍋,自然就不瞞他,「小子準備跟姐夫說一聲,把寧波單獨劃出來,小子自覺生而知之,胸中頗有治國韜略,想效仿張太岳,試一試。」

    海瑞彈劾那麼多人,獨獨沒彈劾過張居正,可見他也是改革派的根腳,乖官說出這番話來,也不虞他不上鉤。

    倒抽了一口涼氣,海瑞忍不住就睜大了眼睛瞧他,這少年,好大的口氣,他今年似乎不過十四五歲罷!

    沉默良久,他緩緩道:「可能描述給老夫聽一聽麼!」

    乖官一笑,你肯來咬鉤就好,當下,就把話說的天花亂墜,他不管怎麼說,也是超脫這時代五百年的,事先又做足了功課,還有當代儒宗顏山農提點他,以前又和董其昌陳繼儒這等當世大才子交好,自然是說的頭頭是道,海瑞先還有些覺得他異想天開,可越聽越覺得其中道理可堪咀嚼,真有赫然開朗之感,旁邊包伊曼又遞上新煮的維也納咖啡,他不知不覺就端在手上,一邊喝一邊瞧著乖官連連點頭。

    「這士紳雖然難辦,真花大力氣下去,你如今不過十來歲,用三十年之功,倒也可堪造就,只是……」海瑞忍不住就沉下臉來,「我大明宗室,你如何解決?」

    這個,就是根子上頭的問題了,不過,乖官自然是有腹案的,當下笑道:「小呂宋那邊地方不是挺多的麼!」

    這一句話,直如一道霹靂,海瑞也是當代為數不多的明白人之一,像是收稅這些事兒,只要皇上下了狠心,真要去辦,花幾十年功夫,還是能辦的,要知道,皇帝自己本身也是繳稅的,就像是北直隸的俗話那般,[宛平的知縣,一年一茬兒]。

    每年開春,皇帝都要帶領百官在先農壇開犁,這是禮法,同樣的,皇帝也要繳納賦稅,而這個收稅的,就是宛平知縣了,收完稅,宛平知縣也就得下崗了,收皇帝的稅,容易麼,故此時間長了就有這麼一句俗話,可不管怎麼說,皇帝也是繳稅的,這個也算是祖制。

    但是宗室的祿米,這個可停不掉,如今大明宗室玉碟上人口二十萬,王世貞曾今在《皇明盛事述》中稱之為[此誠千古未有也],各地藩王又佔著那麼多地方,子子孫孫下去,越來越多,但是地,卻不會憑空變出來的。

    可乖官一句話,海瑞卻是聽明白了,這話,意思分明就是,有了銀子,造了巨艦,去佔小呂宋的地盤,再用重利,把宗室弄到海外去。

    這雖然也難,可是,相比起以前來,以前那個叫做無解,可現在,卻只能叫難題。

    他越想越興奮,忍不住狠狠一拍旁邊的茶几,乓噹一聲,茶几上頭的茶盞就跳起來滾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外面孫應龍和周林輝聽見動靜,齊齊竄了進來,兩人手都按在了腰間的刀柄上。

    「下去。」海瑞先是呵斥了一句,隨即,滿臉的潮紅,死死盯著乖官道:「你可真有把握?」

    乖官頓時苦了臉,「先生此話怎講,這事兒,誰有把握?」開玩笑,這難度跟造反差不多,你問我有把握?

    海瑞一想,也是,不過,終究是個法子,他來回踱步,半晌,抬頭大聲道:「這黑鍋,本院堂替你背了。」說罷,大聲就喊操江提督周林輝進來,讓他以都察院的名義,把所有人等全部押入蘇州府都察院南衙。

    周林輝一聽,頓時大急,「院堂大人……」

    「老夫做事,還輪不到你勸說,速去。」海瑞瞪起眼珠子看他,周林輝無奈,仔細看了院堂大人身邊的那小國舅一眼,轉身快步就去了,看他出去,乖官臉上正色,其實肚裡頭笑得嘴也快歪了,終於拉到人背黑鍋了,還是自願的。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