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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81章 汝妻吾養之 文 / 戴小樓

    81章汝妻吾養之

    於是,他直接擺明了無賴態度出來,理直氣壯道:「我就這麼決定了,你有意見?而且我不是你說的那般為了什麼顏小姐……」「那就是為了小倩,還是為的女人。」陳繼儒補了一句。

    臥槽,我不拿出絕招你還沒完了,乖官一翻眼睛說:「你可以看成我是出門賺兩萬五千兩白銀去的,有意見,掏銀子。」這話頓時把陳繼儒噎的不輕,良久,露出一副算你狠的表情,說,「也不是不能操作,只是,本大利小,不划算啊!要是真被捅出來,潑天大案,即便我動用徐閣老留下的那些關係,把咱們摘出來容易,這銀子怕就要花個兩萬兩出去。」

    聽了這話,單赤霞心裡頭一直繃緊的弦突然就一鬆,然後喃喃道:「花錢買個心安罷!」他到底也是一個義理之人,不管顏家出於什麼目的,鄭家欠顏家一個人情,這是無法抵賴的,如今看陳少爺所說,這件事情即便明著牽扯進去,陳少爺也能尋著路子把鄭家從裡頭摘出來,無非就是花點銀子,那麼,去一去也無妨。

    「能賺五千也不少了,咱們做人要有堅持,罵人歸罵人,不過求個念頭通達,總不能做好事不留名罷!不過,人還是要救的。」

    看鄭乖官一臉嘻嘻笑,陳繼儒忍不住又補了一句,「你這是左右不討好。」

    「你怎麼不說是左右逢源呢!」乖官笑了兩聲,看他這模樣,陳繼儒愈發生氣,「一點兒殺伐決斷之氣都沒有。」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殺伐決斷之氣呢!以後碰上女真韃子,看我殺給你瞧,到時候千萬別見了血就暈過去啊!不過朝廷內部矛盾麼,手法還是要溫柔些的。」

    「溫柔?是誰說要是自己當了閩浙總督就給海盜發私掠許可證去搶那些不交稅的海商的?」

    「好了好了,兩位賢弟,不要再吵了。」董其昌無可奈何,每次看這兩個人爭辯起來就腦殼疼,臥槽,我好歹也是南直隸鄉試亞元罷!就整天給你們幹這和稀泥抹泥灰的活。

    旁邊單赤霞看三人爭辯,忍不住就在心裡面一笑,如今少爺算是有大本事了,和董陳兩位少爺看著似乎整天爭吵,想必也是可以托付身家性命的,這樣好,這樣好啊!

    「我也不願意跟他吵,我好歹也是禮法五星達人,都是生生被他帶壞的。」乖官猶自嘀咕了一句,不過三個人都是頂尖兒的聰明人,雖然性格各不相同,卻都懂求同存異的道理,不然的話,董其昌認為自己年齡最大功名最高自己說了算,陳繼儒認為自己名氣更大些自己說了算,鄭國蕃覺得自己多五百年見識自己說的算,那真真就亂套了。

    既然前後盤算左右思量了去與不去的得失,最後訂下前往那霸的決定,單赤霞終究還是不太放心乖官,想與他同去,畢竟,他不過十三歲,但鄭乖官勸他就說,自己總不能一輩子讓單叔你扶著走路罷!單赤霞聞言,就只好作罷!不過堅決要他帶著單思南,乖官本不肯,不過單赤霞堅持,他想了想,大頭其實也狡猾的很,劍法又高,起碼比自己厲害多了,手上有傢伙的時候那也是七八個壯漢近不得身的,就應允了下來。

    說定了一切,他回房小睡,那邊他的姨母艾梅娘就看著床上渾身酒氣酣睡不醒的丈夫,有些發愁,這大過年的,乖官居然要出門,若是自己再回去,這麼一大家子,沒人管理,姐夫的身子又不好,脾氣也善,怕是管不好下頭的人,可丈夫幾次叫自己回去,加上昨天,已經是第三次了,再不回去,也不像個樣子,這可真是愁死個人。

    那邊陳繼儒和董其昌回了房,董其昌收拾收拾了衣裳,突然有些感慨,他身上穿著從裡到外那都是鄭連城吩咐做的,對這位鄭叔父,說實話那真是心存感激的,用後世武俠小說作家古龍的語言表現手法就是「郭大路很大路」,這位鄭連城鄭員外,那真是「鄭連城很連城」,他身上很多小毛病,但是花起錢來,當真豪爽,頗有江湖豪氣。別的不說,董其昌提起要回家,他張嘴就讓單赤霞要給董少爺準備一百兩銀子,前文說過,一千兩已經要一戶殷實人家三代積累,他卻隨手就扔出去一百兩只為給董賢侄以壯行囊,要知道一百兩銀子足夠在順天府大興縣的繁華街面上買一棟鋪面了,這種大手筆,一般的明朝小市民還真作不出來,或許,只能用天生國丈的命來形容罷!

    不過,董其昌和陳繼儒不一樣,陳繼儒雖然喊窮,但這廝家裡頭還頗有點底子的,而董其昌的確家境比較差,對金錢也比較敏感,就好像後世一些女子希望找丈夫能夠「有車有房沒爹沒娘」一般,並振振有辭認為「你沒錢沒車沒房子,拿什麼證明愛我呢!」,話雖不好聽,但道理其實還是有那麼點兒的,董其昌也是如此,被未來的國丈拿銀子一扔,就頗有知我者連城叔父也。

    這就好比後世,有個作家,雖然有名,可寫出來的東西叫好不叫座,這時候有個朋友的老爹就整天對他說,我覺得你有才,別人之才不過三年五載,你的才,我相信可以流傳三五百年,並且今兒送皮衣明天送金錶,後天直接送一套王府井店面鋪子的產權。

    大抵就是這麼個意思了,倒不是說董其昌真的沒見過銀子,譬如他在項元汴家教私塾,項元汴曾經被朝廷征闢為官,固辭不就,是一代名士,項元汴對他也頗善,肯給銀子,但那個是買賣,我付出你給錢,可鄭連城卻不是,就是往外頭那麼撒銀子。

    即便你是大名士,也不是說我就拚命在你身上使銀子的,這麼二的事情,西門慶都幹不出來,可鄭連城就這麼幹了,而且他和顏大璋投資乖官還不一樣,顏大璋家資巨萬,講個不好聽的,吃一頓飯幾百金也是正常的,在一個自己看的順眼的讀書人身上使點銀子,那是準備招為女婿的,而鄭連城呢!家裡頭統共千把兩銀子,一張嘴就要拿出一百兩給董其昌,孰高孰下,就一目瞭然了。

    這就好像佛教講供養,一個赤貧之家的老太太全身家當不過一文錢,她拿出來供養如來,而一個豪富之家隨手給一百兩紋銀的香油錢,從金錢上來說,前者相差後者十萬倍,但從功德上來說,後者相差前者無量恆河沙數倍。

    董其昌這會子收拾衣裳,就有些感慨,但回去過年還是要回去的,只能在心裡頭想,日後定要好好報答連城叔父。

    不說他這邊心裡頭離別之情,乖官回到房間,就躺在床上假寐,他昨兒沒怎麼睡好,這會子瞇了一會兒,就真的睡著了,房間裡頭小倩忙著給他收拾東西,忍不住就捨不得少爺,恨不得求少爺帶著自己,可自己一個小丫鬟,帶著怕也是累贅,她忙乎了一會兒,就走到床邊,癡癡看著乖官,覺得少爺最後肯答應小姐去什麼那霸救老爺,或許大部分是因為自己,忍不住,就有些紅了眼眶。

    到了下午,顏家老管家登門拜訪,一進門就大聲招呼迎客的單赤霞,兩人也不是第一次見面了。單赤霞對他依舊如故,似乎還是第一次在海船上那般,頗為恭敬,一時間,顏干老管家臉上也隱隱感到火辣辣的,他從何馬象口中得知了小姐所說的話,聽到那番話的時候,他真是有些悔恨,恨老爺太縱容小姐了,何況自己也是,從小到大,小姐要什麼,就給什麼,從沒忤逆過她的意思。

    只是,話出口,就好像釘子砸進了木頭裡,就算拔出來,也已經有了疤痕了,只好在心裡頭哀歎,何況這時候主要是把老爺給贖回來,這才是頭等大事,一時間,也顧不得小姐,日後如何,還是等老爺回來再說罷!

    他登門,兩輛馬車,進了門,後頭就有顏家幾代的家生子僕役搬著幾個大箱子進來,裡頭自然裝的是銀子。

    這兩萬五千兩白銀,在大明朝,當真是巨款了,要知道,有時候寧波市舶司一年都不一定收得到這麼多銀子的稅收,也可以換一個說法,大明朝海關一年的稅收如今就在鄭家。

    顏老管家嫌貴不嫌貴呢?不嫌貴,要知道,兩萬五千兩白銀對顏家來說,連傷筋動骨都談不上,只要能把老爺給贖回來,這點銀子算什麼?而要去贖回老爺,那就不得不求人家鄭家小相公,何況這兩萬五千兩白銀的價錢是小姐自己說的,小姐又是那般地得罪了鄭家,如果花點錢能解決問題,那就真是再好不過了。

    錢是什麼?錢就是身上的灰,每天搓,每天有,搓的再勤快,還是有。所以,只要老爺回來,這點錢隨隨便便就能賺回來,就像老爺說的那樣,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如今最關鍵的,就是要盡快出海,把老爺贖回來。老管家就是這麼想的。

    他和單赤霞寒暄了數句,甚至都沒提起求見鄭員外賠罪這話,只當裝著不知道的,做生意,掩耳盜鈴這個本事是必須學會的,害臊?羞恥?這些能當銀子使麼?

    單赤霞一邊和顏老管家說話,一邊讓人去請少爺,沒一會兒,乖官出來,也是大禮拜見老管家,一個肥喏,老管家也有兩個月沒見他了,看他愈發俊俏,個子似乎也長了那麼一點兒,真真是玉樹臨風一少年,就忍不住在心裡頭咂嘴。

    不過,這些話都只能在心裡頭想一想,目前是提也不能提的,老管家那也是生意做老了的,說個不恭敬的,那真真是老狐狸一般,何況商人狡猾那也不算什麼惡習,商人不狡猾,那還算商人麼。

    乖官給老管家見禮後,也沒客氣,直接叫人上去點銀子,點銀子這種事情,自然是乖官的姨母艾梅娘了,美婦人一邊點著,心裡頭就慌得很,要知道,這麼多銀子放在一起,白花花一片亮的耀眼,當真就是俗話所說的那般:黑眼珠子見不得白花花的銀子。

    她連著點錯了三次開頭,這才把銀子點清楚了,然後就有些羞澀,覺得自己小家子氣了,可乖官不在乎,就笑嘻嘻對她說:「姨母,這些銀子就你說了算了,乖官來回也就個把月,要是快的話,說不準正月十五就回來和姨母一起吃圓子了。」

    艾梅娘被他安慰,有些擔憂的心倒是放回去了些,旁邊乖官就問老管家,何時動身。

    老管家自然是要越快越好的,說小相公安心,我們安排了兩艘三桅的快船,船上還有佛郎機炮,另外還使銀子請了兩艘鎮海衛的艦船,今夜就動身。

    乖官點了點頭,直接跟老管家走人了,單赤霞就趕緊去通知老爺,大頭得知可以和少爺一起去海外琉球國,卻是一臉興奮,時不時地握一握腰間的脅差,鄭連城怕出來以後瞧見乖官出門自己捨不得,到時候別流淚反而給人瞧輕了,死活不肯出來相送,還讓單赤霞帶了一句話,說哪兒有老子送兒子的道理。不過後頭終究是加了一句「你自己一定要小心,早些回來。」

    乖官和大頭在眾人相擁下出了大門,小倩淚眼婆娑的,卻不敢大聲哭出來,那樣未免敗興,只是哽咽著低頭去給少爺整理腰間的衣裳,又幫他把村正佩戴在腰間,低聲跟少爺說讓少爺一路上當心云云,那邊單赤霞就拉著兒子低聲告誡,告訴他海上諸般要忌諱、要小心的事情,最關鍵的是,萬事要聽少爺的,若有什麼威脅到少爺的……

    赤霞老爺話說了一半,也沒往下說下去,只是眼神中流露出一股子煞氣,袖子下面的手掌一翻,摒指如刀,往下狠狠壓了壓,大頭可不是普通孩子,頓時領悟老爹的意思,連連點頭。

    乖官和大頭都是單赤霞從小教出來的,雖然說海上波濤詭譎莫測,不過一來玉不琢不成器,二來這次看著危險,幾方大佬在背後使力,卻終究不可能給日本人佔了便宜去,當初英宗皇帝被韃子捉了去,朝廷立馬兒再立個皇帝,根本不肯跟蠻夷談判。在這一點上,大明朝還是很有骨氣的。

    所以單赤霞也覺得這次危險雖然會有,但應該不會危及生命,不過,自家少爺在大過年的時候出門歷險,自己卻要坐在家裡頭,心裡頭實在說不出什麼滋味。

    陳繼儒和董其昌看著鄭國蕃不說話,直到出了門,乖官和大頭上了顏家的馬車,陳董二人才高聲叫他小心。

    「兩位哥哥,家裡頭就拜託了。」乖官在車廂內從旁邊窗戶探出頭來,對陳董二人招手,兩人連聲說:「你放心。」

    「我說兩位哥哥,你們就不來一句,【汝妻吾養之,汝勿慮也】麼?」乖官看家人大多有些淚眼連連的,忍不住就給大家開了個玩笑。

    果然,董其昌和陳繼儒被他說的哭笑不得,陳繼儒狠狠對他豎起拳頭,就大聲說:「快走快走……」

    「大表哥哥,要快些回來哩!若依若常等你回來過年一起玩兒。」七仙女中即便年歲最大的王若妤也不知道乖官出門到底是什麼意思,何況若依若常兩個小丫頭,看著七個小丫頭揮手,陳繼儒忍不住接了一句,「你的七個表妹我暫時幫你養一個月。」

    「繼儒哥哥,為什麼你要養我們啊?」姊妹兩個眨巴著眼睛看陳繼儒,陳繼儒愣了愣,剛準備說話,結果姊妹兩個又齊齊說:「大表哥哥說,你的嘴最長了,就跟鴨子一樣,吃飯管用,呱呱叫也管用,就是不能當真……」

    這話一說,門口眾人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倒了一片,連小倩也破泣為笑。

    陳繼儒臉上頓時一片鉛雲,惡狠狠對已經往前慢慢跑動的馬車喊道:「鄭乖官,等你回來哥哥我再跟你慢慢算這筆賬。」

    馬車轆轆而去,艾梅娘突然就雙手摀住臉,哽咽道:「大過年的,乖官這孩子還要出門奔波……」

    顏老管家也不讓馬車回顏府了,吩咐直接往鎮海衛而去,一陣策馬,馬車到了鎮海衛已經是夜裡,他們下了馬車,頓時就有衛所軍丁打著火把圍了上來,身上甲葉碰撞,一陣兒響。

    為首的一個將軍,看上去三十多歲模樣,身材高大,臉型剛毅,唇上留著整齊的鬍鬚,身上穿著深藍色布棉甲,甲上全是泡釘,頭上戴著鐵盔,腰間挎著腰刀,由於他穿的是棉甲,上頭還有補子,繡著熊羆,證明這位應該是一位五品的武官。

    「鍾游擊。」老管家下了馬車,對這位將軍拱手,這位被稱為鍾游擊的將軍點了點頭,然後就轉首盯著乖官和大頭看。

    乖官看他和老管家想必是認識的,甚至,兩人還十分熟悉,不然的話,老管家再怎麼說,也是顏家的一介僕奴,這位五品游擊將軍起碼是個副千戶,不可能對他那麼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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