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陸雪琪面上清朦之氣氤氳不息,手上神劍光芒越來越盛,而天邊巨大的雲朵,若天塌一般,緩緩威壓下來,夾雜著不斷墜落的零星雹子,「莎莎」聲響絡繹不絕。
一切蓄勢待,便聽她冷然喝道:「落冰千里!」
話音剛落,冰雲無數寒霜,若暴雨傾盆般狂降而下;一根根冰箭,有的碗口粗細,有的長逾三尺,若柱若槍,密密而下!
何旭見狀冷笑:白癡!破陣之道,選『以陣破陣』;次選『以點破面』;至不濟也要『鐵杵磨針』,尤忌大範圍的無重點攻擊,豈不聞『面面顧及,便是面面不及』之理?如此急功近利,當我的『竹海驚濤』是紙糊的嘛!
想罷,也不多言。手法訣一比,蓄勢已久的仙陣立即「活」了起來。
只見十八根黑竹,或搖或閃;粗壯的竹竿藉著搖擺之力,將紛雜的冰箭打碎大半。而剩餘擊黑竹的冰箭,竟也難傷黑竹之根本;尤其那些受創的黑竹,又因為得到草木精氣的滋潤,傷口大多霎時痊癒。
另一邊,仙陣全力防守之餘,也同樣動攻勢,紛紛抖落的竹葉、竹枝,如被狂風倒捲而上,朝半空的陸雪琪反攻而去。
陸雪琪不得不指揮仙劍,分出一部分力量阻敵……如此過得盞茶功夫,冰雲積蓄的寒霜終於愈見稀薄,反觀何旭所控仙陣竟是完好如初。
陸雪琪目露焦急神色,情知如此下去,便再無翻盤可能。體察一下自身真元……勉強還能用「那一招」。
她一咬牙,隨即騰雲而上!天琊劍身一震,出如龍吟一般的巨響,便見一人一劍,扶搖升空,直入青天。
空那片冰雲霎時由藍轉黑,狂風大作,雲氣沸騰!
忽地,藍光一閃,一聲尖嘯從遠及近,從悄不可聞迅速增大,直到震耳欲聾,讓人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響。
何旭雖然早有準備,但真正見到這無邊威勢,心底也不由暗感駭然。
旁觀者,青雲弟子們都屏住了呼吸,看直了眼;而老一輩的長老座之,也紛紛變了臉色。水月大師是再也無法鎮定,霍然離席而起。
陸雪琪只覺得渾身劇痛,體內氣血劇烈震動的經脈到處衝突,彷彿要破體而出!
這已是後時刻!
這已是勝負一擊!
然而這時,一道清越嗓音,帶著肅然、帶著凝重,即便如此狂躁的背景下,也依然清晰的傳遍四周:
「陸師妹,想不到你也會這神劍御雷真訣……」
陸雪琪目光一閃!她並非驚訝於何旭的眼光,而是驚訝於,那個「也」!
她自然不會以為何旭是虛張聲勢,事實上,以這個男人的實力,也根本無需如此。
只聽何旭又道:「陸師妹,你資質絕佳,毅力堅韌,天賦之強悍實乃愚兄生平僅見。但你也該知道,這真訣威力太大,故反噬之威是沛不可當。你修道之日尚淺,即便勉強掌握,可一旦施展,免不得要遭滅頂之災。收手……」
陸雪琪不答。她如何聽不出何旭的規勸之意,但不知為何,心那股執拗念頭,卻因為他的勸解反而愈的加深了!
此刻,她心底反覆跳動的只有兩個字:偏不!
於是,這美麗女子,狂風傲然佇立,任憑風利如刀,竟不肯稍退半分。她昂,望天。
風,突然停了,凝固半空之。
天地,突然靜了,停了這個時刻。
「轟隆!」低沉的呼嘯彷彿從天邊傳來,迴盪整個天地之間。
陸雪琪面如寒霜,手握劍訣,竟然懸空的狀態下腳踏七星方位,凌空連行七步,長劍霍然刺天,玉顏剎那間再無一絲一毫的血色,口誦咒:
「天玄剎,化為神雷。
煌煌天威,以劍引之!」
「唉……」
悠悠的一聲歎息,很輕,但每個人卻都聽得異常分明……這是何旭的聲音,「我不殺你。」
我不殺你……
天空倒捲的黑雲,閃著藍色電流,像是幽冥的通道漆黑一片,深深不可見底的巨大漩渦倒掛天際,如幽妖魔張開了恐怖大嘴,要吞噬世間一切。狂風凜冽,風捲殘雲。雷聲隆隆,電芒竄動。
這般霸道恐怖的異像下,那個人!竟然還敢口出狂言!
甚至對於何旭修為深深拜服的一干大竹峰同門也覺得,這樣的情況下,老四居然還敢說什麼「我不殺你」這樣的話,當真是膽大至極矣!
自求多福!
這一刻,這幾乎是所有人對何旭共同的心聲……
然而,就陸雪琪如狂風的小草,勉力以全心全靈應對煌煌天威時……何旭,終於動了。
他半跪於地,單手扶膝,另一手,猛然插入地!
片刻,那把先前被他按入地表的黑竹鞭,再被他掏將出來,隨即他仰天一指!
十八根黑竹,竟紛紛離地而起!如同十八根巨矛,一齊射向天空!
陸雪琪大駭!
她此刻已幾乎到了山窮水的地步,不能動、不能停,為了防止何旭趁勢進擊,又不得不留出相當一部分力量維持護體氣牆。而現面對近顆拔地而起,洶湧而來的黑竹,莫說她無力躲避,便是狀態完整時,多半也無法數抵擋!
就這樣了麼?
一切都到這裡為止了麼?
她心頭忽然平靜了下來,那一個瞬間心頭這麼淡淡地想著。
這個瞬間,短短的瞬間,天地是安靜的,凝固的,所有的東西都定那裡,只有她立風,衣衫飄飄,黑拂動,睜開了閉上的眼,望向前方那一片疾馳而來的黑影。
然而下一刻,她卻驚訝的現,那些黑竹竟不是朝她而來,而是直接朝著她上方的雷雲而去!
「轟!」
天際巨響,正當雷雲孕育著神雷,巨大無比的電柱即將從天而降,落到天琊之上時;近黑竹,卻是先一步湧入雷雲漩渦宛若惡魔的血腥大口。
下一刻,天空彷彿陷入了靜默……似如物極必反一樣,極噪的聲音,音量超出音頻後,形成如超音波一般的無聲狀態。
隨即,天空一暗……
而那一暗,卻似孕育著黎明!
霎時,光華透出,驕陽再現!
陸雪琪只覺全身一鬆,輕飄飄的,好像力道打進了水裡……「噗」,她吐出一口血。隨著這個動作,她低頭時,卻見到何旭以手執鞭,保持著劍指天南的姿勢站那裡……
他面色很蒼白,嘴角也有一些血跡。但是他清亮的眼神,即便與他遠隔丈,也依然折射出刺眼的堅定。
陸雪琪不由想到先前他說的那句話:我不殺你……
她苦笑。
但不知為何,這一刻,那個人堅定的眼神,劍指天南的姿態,卻如烙鐵般忽得深深燙落她心頭。
隨即,她嬌軀一軟,只感覺一股無邊的疲憊蜂擁而來,就那樣直直從雲端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