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八月十五日開始,分散在各州的織田家將領開始集合各自兵馬,按照規定時間向指定地點進發。二十日,織田信長率領近三萬兵馬從岐阜出發,當日即到達了總集合地桑名。青山長虎的六百兵馬也在二十一日到達桑名,被編入佐久間信盛隊。
與此同時,作為先頭部隊的北伊勢眾在?川一益的命令下,神戶軍團壓制住了小森上野城,長野軍團壓制住了今德城,確保了交通要道的安全。
在桑名已經聚集起七萬大軍的織田信長,下令由佐久間信盛隊作為大軍先導,直插木造城。準備與木造具政匯合後,直接攻打北?具教的居城大河內城。利用優勢兵力,把北?家打個措手不及。
「早不來颱風,晚不來颱風,偏偏就在我們準備急襲大河內城時,刮起颱風,還下這麼大的雨,這叫什麼事呀。」佐久間信盛望著軍帳外的瓢潑大雨,毫無辦法,恨恨地說道。一次精妙的突襲計劃,就這樣被一場在八月份罕見的颱風天氣,給停留在了紙面上。
大雨連著下了三天,迫使二十三日即到達木造城的佐久間信盛隊不得不駐守在木造城,等候雨停。直到二十六日,才勉強出陣,泥濘的道路讓這次行軍倍加辛苦。由於失去突然性,北?具教、具房父子利用這老天給的三天時間,迅速從支城抽調了大量部隊進入大河內城。而沿途經過的北?家支城,也做好了迎戰準備。
在木造具政家老源淨院主玄(日後的?川雄利)和柘植三郎左衛門的帶領下,佐久間信盛隊沿著山道南下,邊放火邊朝最近的敵城八田城進發。
「為什麼還不下令進攻?要等到什麼時候?」被這幾天大雨弄得心情煩躁不已的青山長虎憤怒的質問傳令兵。好不容易進發到八田城,再團團圍上,忙活了近兩個時辰,卻得到轉戰阿阪城的消息,換成任何人都不會高興。
「命令是大殿那裡傳來的,因為濃霧的關係,大殿擔心硬攻損失過於巨大,命令木造大人進行調略。八田城城主大多和兵部少輔並非北?氏譜代家臣,很有希望降服。」傳令兵磕磕巴巴的解釋,面對暴怒的青山長虎,不是誰都能保持平靜。
「早幹什麼去了,都把城圍起來才想起這茬,是不是覺得我們這些人都是鐵打的,不用吃飯,不用睡覺。」青山長虎感到這次出兵,從開始就不順,真不知道這場仗打完了會是什麼樣子。
二十七日,佐久間信盛隊包圍了阿阪城和與之不遠的巖內城,並向城內發出降伏通牒。此時的織田軍已經得到確切消息,在得知織田家準備直襲大河內城的消息後,北?具教、具房父子迅速從支城抽取大量兵源,造成支城的守城部隊已不足千人。
到了下午,城內傳來消息。與北?氏同族的巖內氏的回答是,因為時間過於倉促,希望能夠給予充分的時間考慮,再做回答。阿阪城的回答倒是非常簡潔明瞭,只有兩個字『拒絕』。
申時,命令傳了下來,青山長虎與木下秀吉作為先陣,全力攻打阿阪城。
「終於開打了。」早已等的不耐煩的青山長虎迅速把隊伍分成三隊,分別由中條家忠、齋籐新五郎、山崎片家率領,配合同樣分成三隊的木下軍,展開輪流攻擊。自己則率領百人馬回眾略陣,隨時準備增援。
「城上拿弓射箭的武士是什麼人,這麼短時間已經被他射倒了不下十人,真是讓人恐怖啊。」青山長虎驚歎的詢問身旁前來協助的源淨院主玄。
「從頭盔的標誌上看,應該是城主大宮入道的兒子大宮景連。此人是南伊勢聞名的無雙弓手。當年在與北伊勢神戶家征戰時,正是依靠他出眾的箭法,接連射倒兩名侍大將,導致神戶家大敗,也使得神戶家從此一蹶不振。大宮家的弓眾,可是讓很多人聞風喪膽呢。」雖然已經叛降織田家,但是談起大宮景連,還是一副自豪的神情,讓人看了很不爽快。
不過,大宮家的弓眾確實技藝高超,與眾不同。尤其是地勢佔優的情況下,短短一個半時辰的時間,先後打退了青山軍的山崎隊和中條隊,木下軍的蜂須賀隊和前野隊的進攻。高野瀨秀澄還被射穿了大腿,無法再戰。
「拿著弓箭的敵人是源教經嗎,還是源為朝,讓你們這樣害怕。不過是個已經沒有力氣拉開弓的小武士,就讓你們恐懼的不敢攻擊了嗎?給我繼續打下去,打下去;進攻,進攻。」看到戰事始終打不開局面,正在進攻的木下軍最後一隊宮田隊,也漸漸失去銳氣,如同神經錯亂般的木下秀吉舉起手中佩刀,抽打著本方退回來的士兵。
不僅如此,為了鼓舞士氣,木下秀吉不顧自身武力低微,率領身邊的護衛衝到了阿阪城下的壕溝裡。希望能夠通過自身努力,親身破城。
正在遠處觀望戰局的青山長虎頓時皺起眉頭,對身旁的菊千代說:「這個不消停的大馬猴子想要幹什麼,不要命了。手舞足蹈的,生怕敵人看不到他嗎。」
青山長虎說的確實有道理。這個出身貧寒,被織田信長從泥裡撿出來的草根,似乎身上總有一股去除不掉的自卑感。為了掩飾這份自卑,不管做什麼都不惜拿出他人一倍的努力去把主公交代下來的任務做好,為此雖然得罪了很多人,也成功的在家中站穩腳跟。今年,在家中的地位已經超過了赤母羅衣的筆頭前田利家。
但是他那與眾不同的趣味,卻讓家中很多人受不了。比如,他對金黃色就有著異乎尋常的酷愛。聽與他同為下京奉行的丹羽長秀抱怨,不僅家中,就連下京役所,如果不是丹羽阻止,已經被他全部換成了金黃色。眼前就是個很好的例子,一身盔甲全部被漆成金黃色,生怕雙方軍隊看不到他。
在陽光反射下,耀耀生輝,吸引來城牆上的無數仇恨。城內弓眾拚命地朝他射箭,身邊的護衛為了保護他,不斷有人被射倒,發出慘嚎聲。
青山長虎話音未落,穿著金甲,連蹦帶跳的木下秀吉就從眾人眼中消失了。正在攻擊的宮田隊也明顯的看出發生混亂。雖說對木下秀吉擅自出擊不滿,但見死不救的事情源七郎也做不出來。急忙率領手下的馬回眾衝了上去。
等出擊到壕溝下,發現木下秀吉已經被護衛們團團圍住。扒開人群一看,秀吉趴在地上,正在嗷嗷叫痛,身旁的木下小一郎轉過腦袋不敢看。
「把門板拿過來,你們負責站在周圍,不要讓冷箭射到你們的主將。」青山長虎下令給已經亂成一團的木下軍。好在負責整軍的蜂?賀正勝也領兵衝了上來,才沒有造成戰線的潰退,保證了繼續給守城兵施加壓力。
木下軍因為主將受傷,已經無心再戰。雖然在營救過程中,青山長虎發現經過數時辰的戰鬥,城兵的反擊已經軟弱無力。如果再有五百精兵能夠投入戰鬥,應該可以破城。但面對如此局面,也只好在添了壕溝後,無奈退兵。
經軍醫檢查,木下秀吉被勁箭射入左大腿,腿骨受傷,至少半年無法上陣。上了金瘡藥後,已經沉沉睡去。只要三天內不出現高燒,跛不跛腳不敢說,這條命是沒什麼問題了。探視完畢後,青山長虎臉色陰沉的返回自己軍帳內休息。
「青山殿,青山殿。」連續的呼叫,驚醒了好不容易才睡著的青山長虎。源七郎迷迷糊糊的睜開雙眼,「什麼事?有敵軍襲營嗎?」
「不是,是阿阪城獻城了。」前來報喜的源淨院主玄掩飾不住難以遏制的驚喜。
「什麼?怎麼回事?」聞此劇變,青山長虎一下子清醒過來。
「說起來還是青山大人和木下大人的功勞。昨日的攻城戰中,雖說是功虧一簣,沒有破城,但已經讓城內守兵沒有信心繼續堅守下去。入夜以來,不斷有人通過我向織田家投降。得聞大人已經入睡,就沒有來得及通知。不過,在小人的安排下,阿阪城城主大宮入道及其子大宮景連已經束手就擒。恭喜殿下,僅一天就完成大殿交代下來的任務。」源淨院主玄堆著滿臉的笑容,恭維道。
聽到源淨院主玄如此說,險些沒把青山長虎的鼻子氣歪。自己和木下秀吉辛辛苦苦打了一天的仗,好處竟然全讓眼前這個得了便宜賣乖的傢伙搶了去。並且,之所以沒有事前通知自己,理由竟然是睡著了。那麼,怎麼不讓自己繼續睡下去,等到了清晨再通知自己呢。這個可惡的傢伙。
「大人好本事啊。既然如此,那麼接受城池之事,也就一併交給大人好了。這破城之功,該是誰的就是誰的,我必如實向右衛門尉殿下稟告。想來明日就可在城內喝大人的慶功酒了,我在這裡就先向大人慶功了。不過,在下還沒有睡醒,需要為明日的酒宴養足精神,就不送了。」青山長虎冷冷的回答
看到青山長虎要趕人走,源淨院主玄禁不住有些著急了。雖說通過自己的調略,內應趁大宮入道不備奪下阿阪城,但現在手下算上內應也不到百人,不足以控制住阿阪。萬一出現什麼反覆,眼前這個年輕人足以置自己於死地。可是由於木下秀吉身受重傷,夜裡根本靠近不了木下隊的營地,只有求助於這個聲名鵲起的年輕人。
心下有些後悔過於貪功,竟然沒有給上級絲毫表現機會。但現在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只好硬著頭皮繼續說下去,「可能大人覺得我的做法值得商榷,但是我這也是為大人著想啊。」
「喔,還有這樣的說法。你且說說看。」青山長虎禁不住對此人的無恥刮目相看。
「在下也是聽人曾經談起,說是青山殿最近在織田家的風頭過盛,其才一時無兩。不僅家中老臣對此議論紛紛,就是彈正忠公身邊的側用人也對此表示不滿。據說這次出征,彈正忠公為了壓一壓青山殿和木下殿,並不準備讓兩位大人參與攻略大河內城。最開始計劃好的直襲大河內城的攻擊計劃中,也沒有兩位大人。這樣看來,大人再立軍功,反而會使彈正忠公為難,所以在下只好冒昧。望大人理解小人的一片苦心。」
青山長虎聽到這裡,想到只有六百人的軍役帳,心中暗暗吃驚。源淨院主玄所說的聽人說,無疑應該是?川一益所說。看來自己當初所料無誤,主公為了保護自己,也是安撫對自己不滿的家中重臣,這次出征自己果然是走個過場。可是,白來一趟,可不是自己的性格。想到家中領地的狀況,再看看眼前這個真小人,青山長虎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