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成也陳珞,敗也陳珞
時間,差不多八點半左右,外邊的天色已然全部變黑。路燈亮起,昏黃的路燈之下,人影憧憧,看不真切。
陳珞路口的一盞路燈下站了一會,一輛黑色的轎車行駛過來,車子他的面前停下,有人從裡面敲了敲車窗。
陳珞會意,拉開車門鑽了進去,坐後排的座位上,夏志陽就坐裡面。
車子只停了一會,又是立即開走,夜色,車子開的不快。
夏志陽的第一句話就是:「陳珞,這裡面的事情,你不用管了?」
「為什麼?」陳珞不解。
夏志陽道:「水太深,你這一腳如果跟著陷的太深的話,對你沒好處的,官場上的事情,錯綜複雜,沒你想的那麼簡單,何況你本來走的就不是這條路子,還是多多為自己的前途打算一點比較好。」
陳珞苦笑:「可是我不甘心。」
夏志陽哼了一聲:「沒什麼甘心還是不甘心的,事情既要辦的漂亮,又想要所有的人都滿足,哪裡會有這麼好?」
「那,您是什麼意思?」猶豫了一下,陳珞問道。
「我能有什麼意思,難道你覺得我既然已經插足進來,還能將自己摘乾淨不成?這一次罪人是當定了的。」
「抱歉。」陳珞道歉道。
夏志陽搖了搖頭:「別跟我說廢話,省的我看不起你。這件事情,撇去個人恩怨不說,也算是一件非常有意義的事情,既然做了,就不要後悔。另外,事情我已經告知央那邊了,就這兩天,央會派專人前來處理的,你一個局外人,還是先管好自己。」
陳珞點了點頭,道:「辛苦您了。」
這話是真心實意的,哪裡知道夏志陽反而是冷笑起來,粗口道:「狗屁的辛苦,你那點花花腸子難道我還不清楚?客氣的話不必說,我們之間的賬還沒算清楚呢。」
陳珞苦笑,不知道該怎麼說,夏志陽就又是道:「我現並不知道你做什麼,也不知道你有什麼野心,但是我現把話放這裡,如若你以後讓我孫女受了傷害,我第一個不放過你。」
這話,說的聲色俱厲。
陳珞面容微凜,輕輕點了點頭:「我知道,不消您這麼說,若是我真做出傷害子苒的事情來,都我一個不會放過自己。」
聽了這話,夏志陽才是稍稍的安了心,又是有些累了,讓魏峰停車,趕陳珞下車,一點情面都不給。
臨下車之前,陳珞道:「夏老,明天我去送送你。」
夏志陽微微一怔,旋即道:「不用。」又對魏峰道:「開車。」
這炮彈一樣的脾氣,還真是讓人受不了,只是陳珞知曉了夏志陽的態,這話再難聽,也是無所謂了,反而覺得溫暖。
夏志陽一方大佬,位高權重,表面上冷硬的像是一塊石頭,實則卻又是有著自己獨特魅力的一面,只是,以他的身份,不可能和平常的老人一般表現出來罷了,這一點,陳珞是能夠理解的。
目送著車子離開,陳珞並著雙腿,行了一個軍禮,以示尊重。
這個軍禮,夏志陽沒有看到,但是魏峰卻是看到了,他的臉色也是瞬間變得嚴肅起來。
而夏志陽呢,則是笑著臭罵道:「這小子,還真是精明的厲害,居然知道我明天要走了,看樣子還真是有點手段啊。」
這話,似是說給魏峰聽的,又似是說給自己聽的,不過魏峰並未接話,因為他知道,這只是老人的一點感慨,也算是對這一次星城之行的一次總結。
魏峰心裡道:「陳珞,下一次燕京見,希望你還是能夠一如既往的給我帶來驚喜。星城遠不能作為你的***,燕京才是,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
鳳華飯莊,菊字包廂內,人走茶涼。
賀春生和全科,二人坐一張沙上,臉上都沒有太多的表情。
茶几上有兩個杯子,杯子裡的酒是空的,只留有淺淺的一層紅色的酒漬。
過了一會,賀春生的身子動了動,拿過紅酒,給自己倒上,又給全科倒了一杯,沒有招呼,自己先喝掉半杯,然後這才對全科道:「這事,你還有沒有別的看法?」
「我該說的話,已經說完了。」全科不耐的道。
賀春生居然也不火,而是道:「想想我們兩個有多久沒坐到一起了,這難道不是一種諷刺?」
「你這話算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我們兩個現算是系同一根繩子上的螞蚱,誰也不比誰好過。」
「放屁。」全科大聲道:「你做的那些混賬事,別算到我的頭上來,這頂帽子,我可是擔當不起。」
賀春生笑道:「別以為自己很乾淨,難道你認為,你掌握了我所謂的證據的前提下我還敢跟你打擂台,手上就沒點東西,不要以為自己很乾淨,這樣會讓我鄙視你的。」
全科臉色微微一變:「你這話算是什麼意思?」
賀春生故作高深的道:「前年,省裡修高速公路,項目全權交給你負責,國家批下一多個億,事後用那條路上不超過一個億,這裡面的錢去了哪裡,難道還要我說明白不成?」
全科這下徹底變臉,拿起紅酒杯,一口氣喝掉,深呼吸一口氣:「賀春生,我果然是小看你了,但是我現告訴你,那筆錢,我一分錢都沒要。」
賀春生不置可否:「你要沒要不關我的事,但是那筆錢是從你手裡流走的,難道你能撇清責任不成?再者,就算是撇清了,去年,省長江流域的流域治理,又是十多個億,那筆錢呢,後又到哪裡去了。還有,你名下的一塊價值七個億的地皮,這個總是跑不掉的。」
話題太多,問題也太多,全科一開始激動,後反倒是淡定下來,嘲諷的笑道:「你現跟我算這筆賬,不過是要將我貶的和你一個水平罷了,這事,姑且不管是怎麼一回事,我也不想解釋那麼多。我現就是要問問你,你到底想要怎麼樣?」
賀春生道:「不,別太著急,我覺得話可以一句一句的說,還有很多的事情沒理順呢。」
全科哼了一聲,閉上了嘴巴,賀春生就是接著道:「其實有些事情想必你自己也是清楚的,如果不是你做的太過分的話,溫家如何會關鍵時候將你棄掉,當然我也知道,你做的很多事情,都是為了溫家,那些錢,也大部分都流入溫家的手裡,但是不管怎麼樣,棄子就是棄子,這一點,你總是無話可說的。」
頓了頓賀春生接著道:「現我們的情況是一樣的,立場也是一樣,沒人能救我們,那麼就只有我們自己救自己了。」
「怎麼救?」全科忍不住問道。
「壯士斷腕這句話,應該是懂的?」
「說詳細點。」
「詳細點的意思就是,我們主動點,將自己做過的事情交代清楚,或許還能得到豁免。」
「放屁。」全科大聲道:「賀春生,我看你是瘋了,還以為你會有什麼高見呢,說來說去就是放屁。」
賀春生不生氣,也不著急,繼續自己的話,道:「這話當然是很狗屁的話,但是卻是實打實的硬道理,你不要有什麼僥倖的心理,那是不現實的,也或許,是你沒看清楚事實。」
全科伸手指了指他:「那好,你告訴我,什麼才叫事實。」
賀春生道:「這是很簡單的一件事情不是嗎?再明顯不過了,不然你以為,為什麼夏志陽會出現這裡?為什麼陳珞會將我們兩個請到這裡來。」
「合謀?」全科眼精光猛的一爆。
賀春生點了點頭:「你總算是還沒徹底昏了頭。」
全科卻是不敢置信的道:「這個怎麼可能,陳珞不是你那邊的人嗎?為什麼會害你?」
賀春生歎了口氣,無奈的道:「知人知面不知心,陳珞是我的人沒錯,但是從一開始,我就沒想過能夠完全的控制住他,老實說,他和夏志陽認識這件事情,我也很是意外。但是當這個意外被想通之後,我就知道,被倒打一耙,是跑不掉的事情了,不過他下手,也真的是夠狠。」
全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幸災樂禍的道:「這就是抱應。」
賀春生道:「報應,難道你這事就沒報應,大家是半斤八兩,誰也不比誰好過,誰也別取笑誰,我們這個時候還窩裡鬥的話沒意思。」
全科一擺手:「不,我倒是覺得有意思極了,我們兩個斗了這麼多年,今天才是有意思的一天。」
賀春生臉色微微一變,不悅的道:「全科,你是真的瘋了是嗎?說的什麼胡話?」
全科道:「瘋了,有可能不瘋嗎?現你做這些狗屁分析有什麼用,不管是被算計的也好,是意外也罷,事情生了就是生了,夏志陽出現這裡,擺明了他是要出手管這件事情了,這個時候,就算是你分析的再好,有什麼用?」
賀春生苦笑:「左右,讓自己輸的明白一點。」
這一生,無數的算計,算計的都是別人,卻不曾想到,終會反過來被人算計了一把,而且是被算計的一敗塗地,再也沒有翻身的可能,這是何其可笑的一件事情。
可是為何一點都笑不出來,而是覺得無比的苦澀呢?
陳珞,這個才十七歲的少年人,他到底擁有怎麼樣的能量,怎麼樣的智慧,才能夠如此的審時勢,將這三方面的關係組合一起,上演這麼一齣好戲?
這其實已經不僅僅是能夠用智慧來衡量的了,還有著各種錯綜複雜的關係,畢竟,不管夏志陽再如何一手遮天,軍方始終是一個**的系統,是不太合適參與地方的政~治~鬥爭的,而夏志陽居然也肯落下臉面來成全此事,這一點,真是說不出的怪異,也讓賀春生難以理解。
當然,若是他知道陳珞和夏子苒之間的關係的話,就會知道其實這事是非常的好理解的了,也知道為什麼夏志陽為什麼會來星城,只是可惜的是,沒有人會告訴他這件事情,是以,這事,注定成為賀春生心裡一個打不開的死結。
而全科這時道:「輸的明白一點,可是反而會加的死不瞑目,我倒是覺得,人有時候還是糊塗一點的好。」
他說著,倒上兩杯紅酒,拿起一杯遞給賀春生,道:「你說要明白,那麼我現就要你明白,你可有想過,我們兩個會有這麼一天,坐一起,商量著某種共進退的可能?如若你真的想過的話,那麼就當我這話沒說。」
賀春生苦笑,搖了搖頭,接過杯子,然後和全科的杯子輕輕的碰了一下,喝一口酒,再一次搖了搖頭:「沒有想過,若是真的想過的話,也不會有今天了。」
全科冷笑道:「權術弄人,弄人者,恆被人弄之,你們之前將大的籌碼投注陳珞的身上,反過來被咬一口,那也是無話可說。」
「是啊,成也陳珞,敗也陳珞,我們都小看了他啊。」賀春生感慨的點頭。
陳珞這件事情上,一是他大的希望,卻也是一手,將他送入絕望的處境。這一手玩的隱忍,漂亮,老謀深算,即便是他們,亦是大感不如。
這樣的人物,簡直可以稱的上是妖孽了,枉費他以前還一門心思想著要利用他,現想來,根本就是一個笑話,而且是一個注定不太好笑的笑話。
話說到這裡,兩個人的話算是說完了,立場也是明確了,喝完後一杯酒,兩個人一起起身,朝門外走去。
就飯莊的停車場分別,二人分別的時候,各自轉頭,走出一步,僅僅是一小步,竟是有著說不出的慘烈之感。
說好的壯士斷腕,斷的並不是別人的,而是自己的。
因為這件事情,要想將自己摘出來,已經是萬萬不可能的了,那麼,就只能大努力地,保留身邊的關係和人脈,保留各自的家庭和勢力,不讓自己輸的太慘。
終於,上車,兩輛車子,朝兩個方向開走,這兩個人,陌路了一輩子,到後,也還是陌路,因為終究是走不出一個殊途同歸了。
「全科,一路走好。」賀春生車聲低聲道。
與此同時,全科亦是說了一句同樣的話,然後,全科就是笑了起來,笑的無比的悲嗆寂寥。
人生大起大落,來的如此之快,所謂權勢錢財,不過浮雲。
不過浮雲!
……
陳珞站門口,深呼吸一口氣之後,又是用力的揉了揉臉,讓自己的臉色看起來稍微正常一點,然後他伸手敲了敲門。
才敲一下,就是聽的房間內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緊接著門被從裡面打開,李婉然一頭撲倒他的懷抱裡,身體輕微的顫抖。
陳珞順勢將她給抱住,低頭,吻了吻她的頭,低聲道:「好了,已經沒事了。」
李婉然嗯嗯幾聲,捨不得離開他的懷抱,陳珞只得將李婉然抱起,進入房間,順手將房門關上,這一看,卻是現彤彤還看電視,居然也沒睡覺。只是彤彤此時也是昏昏欲睡了。
陳珞心疼的將李婉然放沙上,又是將彤彤抱起,送到她的小床上,將房間裡空調的溫調高一點,又是給彤彤蓋上一層薄薄的空調被,這才來到客廳的沙邊上。
李婉然這時稍稍恢復了一點正常,問陳珞:「要不要喝點水?」
陳珞搖了搖頭,也是沙上坐下,點燃一根煙,抽了兩口,然後才道:「婉然,有件事情我想和你說說。」
「什麼事?」李婉然立即道。
陳珞將她抱住,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說之前,你先有點心理準備。」
李婉然加的不能平靜,道:「是關於你的事情嗎?」
陳珞搖頭,李婉然這才稍微好受一點:「那我沒事。」
陳珞這才道:「是關於賀春生的,這事,我想,我有必要告訴你一聲,你也有知情的權利。」
「他怎麼了?」李婉然的聲音微微顫。
陳珞道:「目前看來還是很好的,只是過兩天,恐怕就不是太好了,你早點做好準備?」
李婉然強作鎮定的道:「他是會坐牢?還是會死?」
「看他自己的選擇。」陳珞實話實說。
李婉然何嘗會不明白陳珞這話的意思,也就是都有可能,她一時失神,神情悲嗆,過了好久,才緩緩的道:「我明白了。」然後,她一頭扎進陳珞的懷抱裡,再也不動了。
陳珞感受著李婉然溫軟的身體漸漸的變得僵硬,抽著煙,亦是舉得這煙絲變得無比的苦澀,難以下口。
他知道,雖然賀春生夫婦對不起李婉然,但是以李婉然的性格和性情,這事要想放下,還是不太可能的,只是這事終究是要告訴她的,她早晚是要承受的,如果非要從別人嘴裡得知這個消息的話,還不如他親口說出來,他寧願做這個罪人。
陳珞將煙摁滅煙灰缸裡,手指撫摸過李婉然柔順的長,這時也是不知道該怎麼安慰,房間內,一時無比的靜謐,亦是有股死氣沉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