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的生日宴會最後也無疾而終了。
修斯就那麼回到自己的臥室,關上門誰都不見,直到第二天清晨。
第二天魔劍城的所有人大概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也都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就連露西亞她們知道的情況也不比街上嚼舌頭的大媽大爺們多多少。
唯一清楚一切的只有伯特主教和修斯。可這兩個當事人一個陰沉著臉不言不語好似閻王,一個笑嘻嘻打著哈哈,其他人卻都知道是個笑面虎。誰也不敢去問個清楚明白。
可是自那天起,伯特主教便留在了魔劍城一周。
這一周來,每天修斯都會在中午的時候單獨跟這個老頭見上一面,兩人關在一個院子裡不知道說了些什麼之後,修斯便再次離開。
露西亞和虎千代她們小心的觀察著修斯出門時候的樣子。
有時候冷面不語,有時候臉陰沉的可怕。但不論是什麼樣子出來的,第二天修斯還是照例會再次到伯特主教的院子裡繼續那不為人知的談話。
就這麼持續了一個星期後,那位老者便悄然離開了,守衛甚至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走的。
接著,很快大陸上就出現了這麼一個流言:魔劍城的魔劍帝修斯是神選之子。
這個流言傳的沸沸揚揚的,很多的聖堂教會信徒表示沒法接受這個荒謬的傳言。身在魔劍城的諸位也是一副難以接受的姿態,但她們難以接受的並不是什麼神選之子。
而是修斯在新年的魔劍城年會上忽然宣佈了這麼一件事情:
「開春後我將會訪問帕爾薩聖都丹迪。」
虎千代覺得這件事情簡直是不可思議,她現在完全沒法弄懂修斯的腦子在想的是一些什麼東西。甚至沒有等到年會結束,武士少女就直接攔住了演說完之後要下去休息的修斯:
「為什麼!咱和露西都那麼努力的勸阻了,為什麼你還要這麼做?!」
從來不發火的武士少女憤怒的瞪著修斯,好像一隻受了傷的雌豹,死死的攔在修斯面前。對此,修斯只是默默的看了她一眼,這麼回答道:
「我有我的理由。」
「什麼理由?!」
「你不需要知道。」
修斯拒絕的相當果斷,他甚至連猶豫都沒有猶豫就非常直接的擊碎了千代的執著。對此,武士少女是這麼回應他的,她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比自己還高的修斯的領子,將他扯了過來。
「你必須說清楚,否則咱是不會放你離開的!」
千代的眼神非常認真,只不過面對著她的修斯卻也沒有絲毫的委懦,默然回視少女那對黑色的眸子。面對虎千代的憤怒,他只是淡淡的說:
「你擋不住我的。」
兩人在不到十厘米的距離裡默默對視著,千代清楚的感覺到了修斯眼神中的決議。只是她不明白的是,那份決意究竟來自何方。武士少女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她放開修斯的領子:
「修,你是個自私的人。」
千代忽然這麼說,讓修斯愣了一下,隨即少年微微低下頭:
「對不起。」
可是千代並沒有去管他的道歉,少女繼續用那種缺乏平仄的腔調緩緩的說道:
「你從來都只會做你自己想去做的事情,不論其他人如何想,如何做,你都不會在意,只會堅持自己的路走下去。並且不論是什麼結果,你連後悔都不願意去後悔,只是一個人獨自的走下去。」
修斯默然,即使千代在這麼眾目睽睽之下數落他,他還是靜靜的聽著:
「你從來都不願意為任何人停下你的腳步,即使連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方向在哪裡。只是看到了目標就要拚命的去完成,造成了損失和傷害也會自己默默的嚥下去,然後繼續向前走。」
千代握緊了自己的拳頭,憤怒使得她的呼吸漸漸變得急促起來。
「對,執著是沒錯的,可是你的執著是建立在自己的任性之上的。不論任何事情,不論對錯,不論結果如何,不論道德公理,只要你自己認為是應該做的,那麼你就會拚命的做下去,付出再大的代價也不會去後悔。因為那也是你的任性,如果你回頭,傷痛將會把你擊潰到完全無法面對這個世界,你不斷前進,只是逃跑而已。而正因為如此,你不願意與任何人親近,因為你害怕,害怕有一天自己會突然死掉,害怕突然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害怕自己死的時候還會有留戀的人,甚至害怕自己死後還會有人為自己傷心。」
武士少女的低沉的話語漸漸變得急促,甚至慢慢轉向咆哮:
「你不願意與於任何人有任何的瓜葛,甚至連成為了皇帝也開始漸漸將自己排除在這個集體之外。你狂傲,你孤獨,你自私,因為你根本就是個只會自己死撐的笨蛋!」
將最後兩個字狠狠的砸在了修斯臉上後,虎千代轉臉跑掉了。眾護衛面面相覷,當事人沉默不語。
「嗯,你說得沒錯,我就是個自私的笨蛋。」
默默的望著千代的背影遠去,修斯用誰都聽不到的呢喃回答著。
最終,不論是露西亞的眼淚還是虎千代的怒火,都沒有留住修斯。也算是應了蘇菲在臨走時的邀約,四月上旬,修斯的帕爾薩訪問正式開始,隨行陪同的人只有五百人的使節團,外加上沒法遠離他所以主動要求一起去的魔女愛麗娜,哦,真要算的話,還有修斯的龍眼女僕。
於是在春寒料峭的時候,一陣人馬便浩浩蕩蕩的出了城池。
修斯身著黑底金紋的華服,獨自騎著一匹黑馬,在眾人的環繞和歡呼之下走出城門。這一去,預計是六月份能夠回來,只是,誰也不知道這一路上有多麼大的風險。
站在城牆上目送那個身影遠去,虎千代也好,露西亞也好,都有種無力的感覺。因為她們忽然意識到,也許自己一輩子也沒有般撼動這顆頑石般的心。其他人旁觀者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讓這兩位如此的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