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三個月對西林關塞久攻不下的帕爾薩人忽然開始撤軍了,這讓奧加的將軍們都感覺到不可思議,向來喜好征戰的千龍崖騎兵們轉性了?就這麼拱手把花了半年時間才打下來的地方又統統吐了出來,他們的腦子是不是門給擠了?
但當剛剛升任南征軍統帥的齊格飛·溫德·伊雷斯代理元帥看到部下傳來的線報時,眉頭緊緊的擰在了一起。
「元帥代理,情況有什麼不對嗎?」擔任其副官的希佳·納亞端上來一杯咖啡,最近這種用來提神的飲料幾乎已經成為了齊格飛平時所有的水分攝取來源,即使現磨的咖啡有著誘人的香味,但對於齊格飛來說,能夠選擇的話他還是會選擇去喝一杯水。
「都說不要叫我什麼元帥代理了,」一夜未眠的工作讓他的精神有些恍惚,他不自覺的甩了甩頭,對副官露出一個安心的笑容,不過原本看起來就很憂鬱的青年在繁重的事物下臉色比以往更加的蒼白了一些,「帕爾薩人這次的異常撤退讓我感覺其中應該有不小的陰謀。」
「沒錯,實在是太異常了,可是他們做出這麼異常的動作到底是出於什麼目的呢?」希佳伸手拾起案上的另一張紙,上面是昨天傍晚才送來的,關於帕爾薩人已經撤退回奧爾森要塞的事情,「可惜狄龍那個傢伙還沒有從帝都趕回來,如果有他在的話,應該能有辦法應對吧!」
「哈哈,那我回來的真是及時!」這時候,一個聲音穿過了軍帳的布簾,接著一位器宇軒昂的男子就掀開布簾走進來。
「狄龍,你這個混蛋可回來了!」希佳嘴裡說的是嗜怪的話,臉上卻掛著驚喜的表情。
對女副官微微一笑,狄龍對齊格飛深施一禮:「末將狄龍·布達拉,私自為將軍做主,擔負元帥之職,還請將軍治罪。」
「你這滑頭,你幫我陞官了還要我治你的罪,不是存心寒顫我麼!」齊格飛笑罵著從元帥座上走下來,「別給我一副得了便宜賣乖的樣子,你不在這一陣子我都忙死了!」
「我在帝都也不清閒啊!」狄龍苦下臉來,「官老爺們你來我往的,不是下馬威就是攀關係。這些日子我在帝都見到的貴族比之前的二十多年加起來還多。」
齊格飛搖搖頭,他知道對狄龍這個傢伙來說,臉色的表情就好像是變戲法一樣來回來回變,誰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是高興,什麼時候是不高興。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們之間的交流,他走上前給狄龍來了一個熊抱,「辛苦了!」
「沒事,我就喜歡做這種事情。」狄龍笑著還以擁抱,「閣下,我在進來的時候就聽到士兵們說帕爾薩人撤軍了,情況到底是怎麼回事?」
「嗯,很詭異,你過來看看。」齊格飛趕緊把狄龍領到案前,將最近送來的線報都指給他看,「這邊是早上才從內奧米、布萊克韋、哲姆羅才傳回來的消息。帕爾薩人從十天前就開始大規模的轉移軍需物資,搬不走的就直接焚燒掉,看來他們是打算撤軍了。」
「不,這不是重點,重點在這裡!」狄龍將眼睛瞇成一條縫,他用食指在卷宗上不起眼的一行字上狠狠的敲了敲,「看著裡,帕爾薩人真正的意圖在這裡!他們收繳了當地人的口糧和農具,還把周圍的田地破壞殆盡,只留下幾天的口糧給他們。這是擺明了想要讓這些當地人來整垮我們啊!」
「怎麼說?」齊格飛一時半會兒還沒有反應過來。
「夠毒,這群帕爾薩的猴子真夠毒的!」似乎已經進入了自我世界的狀態,策士瞇著眼睛,將他的食指尖不停的自己的鼻頭上磨蹭著,「他們撤退並不是放棄了,而是想要人為的製造出大量的難民出來。大人,請看這裡。」他將卷宗中的一份文件翻找出來,「從法爾薩斯到布萊克韋的居住人口大概是三百萬左右。普通人往北要跨越沼澤到達班波,至少要一個月的時間,往東去貝爾薩斯也至少需要兩周左右,到西林來差不多也是這個時間,只不過貝爾薩斯那邊都是山路,難以盡快通過。」
不知道是不是憤怒,狄龍的情緒顯得有些激動,手指把桌子叩的砰砰響:「這就是帕爾薩人的陰謀,不,應該說是陽謀才對!只給當地人留下了幾天的口糧,那麼用不了多久,大批飢餓的難民就會湧向西林來。現在是戰時,西林二十萬軍隊的口糧自然不可能養得起這三百萬人。最關鍵的是,如果西林一旦開關放難民過去,三百萬人通過西林關塞至少要一周的時間,而帕爾薩的龍騎最多只要四天就可以從奧爾森捲土回來,到時候誰能守得住西林?而如果不放難民們過去,那麼飢餓的難民就有可能開始衝擊西林關塞,就算他們不衝擊關塞,眼睜睜看著自己人被餓死在關塞前的士兵們會怎麼想?中層的軍官們又會怎麼想?弄不好甚至可能引起嘩變!這一刀簡直就是直接插在了我們的心口上啊!」
聽著狄龍的分析,在坐的兩人臉色大變。齊格飛那蒼白的臉看上去是一張紙似的,他連續深吸幾口氣才把情緒平復下來:「狄龍,有辦法嗎?」
「沒有,」狄龍擰著眉心搖搖頭,「就算是三百萬難民一聲不吭的餓死在原地,這也必定成為其他派系攻擊大人的口實,引得軍心浮動。何況為了擴充戰力,這幾個月任用了很多平民騎士,像巴爾巴多他們這樣平民出身的人,根本就不可能坐視這麼多的平民被餓死,我們唯一的辦法就是放棄關塞在平原上跟帕爾薩龍騎硬碰硬。」
聽完狄龍的話,齊格飛的嘴角都咬出了血來。奧加軍在平原上去和帕爾薩龍騎對碰?這根本就是拿士兵的性命去給這三百萬難民做過河橋啊!可是自己別無選擇,對方堵死了所有的退路,奧加軍只有背水一戰!
「咳咳咳!咳咳咳!」年輕的元帥因為熬夜再加上情緒激動的關係,身體終於有些支撐不住了。
「大人!大人!您沒事吧!狄龍,快去倒杯水來!」副官這才注意到他嘴角的鮮血,趕緊拿出手帕幫他擦拭。
「不,不,我沒事。」齊格飛一面搖著頭,一面生出手叫住狄龍,「軍情緊急,你立刻去把各個師團的師團長都叫來,我們必須馬上有所動作,早一秒鐘都好,等到難民們湧到關塞下就來不及了!」
「是!大人!」顧不上舟車勞頓的疲憊,狄龍立刻轉身離開,背影消失的地方,只留下還在搖晃的軍帳布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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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時候,庫蘭這邊還在為她的狼崽子們頭疼,不過情況已經有所好轉了。雖然已經讓修斯在青狼師團道過歉,但繼續就任千夫長的修斯還是掌握這這個師團四分之一的人馬,這對於痞子兵們來說相當的不好過。
和庫蘭不一樣,修斯可沒有那麼多文件和意見要處理,他也不會處理。自從他伸手就擋下了必殺的事跡很快就被那群狼崽子知道後,他在軍營裡就變成了一個人見人怕的主。龍槍騎士是誰大家都知道,雖然當時沒有打完,可能擋下神槍,誰都知道這傢伙不好惹。軍隊裡不許不許揍人,軍官揍士兵這種事情還是常有的,基本上有什麼壞事情被修斯見到都免不了要一頓胖揍。
修斯也學聰明了,他不針對人,而是找他們的軍官,管不好就揍你,沒啥好說的。百夫長們被揍的一肚子氣,回去自然要教訓小的們。這樣反抗人群就被劃分開了,壓制個幾百號人修斯還是做得到的。
不過這些日子以來修斯變得更加沉默了,喬治經常可看到他一個人坐在窗戶口發呆,如果說以前的修斯是一個任性妄為的傢伙的話,現在的他則走向另一個極端。
「喂,怎麼坐在這裡發呆呢?大隊裡的事情怎麼樣了?」喬治現在也是個老兵了,再加上他有個貴族的名頭,操持個百夫長的位子問題還不大。
「隊裡的事情還好,」少年隨口回答:「我只是在想點事情。」
「喲,最近變深沉了,思考什麼人生大事呢?」聽他這麼說,喬治笑了起來。不愛動腦子的修斯開始主動思考問題了,這對於他自己來說是一件好事情。
「沒什麼,我只是在想我以前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修斯頭也不回的繼續望著窗外。
「呃,不是跟你說過很多遍了麼,怎麼還自己一個人胡思亂想的?」喬治伸手在他的腦袋上拍了一下,「你以前是什麼樣和你以後是什麼樣子沒有關係吧!」
「話是這麼說了。」修斯不自覺的歎口氣。
「人還年輕,不要給自己那麼多的壓力,看我多好,今朝有肉今朝吃!」這時修斯才發現喬治進來的時候手上提了一隻熟的烤兔子。
「隊裡不許去私自打獵,你哪弄的兔子。」雖然修斯對於吃並不是很熱衷,不過軍隊裡面的飯確實不好吃是真的,就是他這種對食物來者不拒的人也想偶爾開開葷。
「人家送的唄,都像你天天黑著一張臉,自然就沒人送你了,」喬治樂呵呵的將兔子放在桌子上,「來,今天算你走運,也沾沾本大爺的光。」
修斯本來也沒想沾他這個光,不過看到那個被烤的金黃黃、油亮亮的兔子後,饞蟲一下子就被勾起來了。
他看了兩眼,忍不住又看了兩眼,把臉轉回窗戶前再看了兩眼。
喬治自然是察覺到了他的表情,他故意撤下了一隻大腿,「怎麼,你真不要,不要我就吃掉了哦!」
話剛落音,喬治就發現手上一空,兔子腿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他愣了一下,隨即發現修斯那低著頭在啃什麼的動作後,嘿嘿笑了起來。
「話說,最近聽他們說你和庫蘭將軍走的蠻近的,不少人都在傳你們是不是有點什麼。」不知道是有意無意,喬治把話題轉向這裡,「我算是知情人之一,倒也沒覺得有什麼奇怪的,不過你們是不是該收斂點,畢竟如果被發現的話,你的身份和庫蘭將軍都會有不小的麻煩的。」
「哦,我知道了。」修斯這麼應道,但是他究竟聽進去了多少,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你就是這樣子,唉,算了,你到時候別怪我沒提醒你就行,」喬治搖搖頭,「最近還聽他們說帕爾薩人撤退了,估計我們這邊也要快可以出關了。」
「哦。」修斯還是悶著頭啃他的兔子腿。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啊!」喬治上前兩步把他手上的食物奪下來,「出了關也許就能去你家裡看看了!」
「我家?」修斯這才反應過來,不過他眨眨眼後,還是伸手從喬治那裡把吃的搶了回來,「嗯,到時候去看看。」
「你就這個反應麼。」喬治一臉『被你打敗了』的表情。
「我記不清那個家是什麼樣子,所以還是不想了。」少年理直氣壯的回答道。
喬治扶額,歎息著搖了三下頭後,作出這麼一個評價:「做一個豬一樣的人真幸福。」修斯對此不以為然。
玩笑話說完,喬治忽然把目光投向窗外,「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我要放棄這份幸福去做一點別的事情,你會原諒我麼?」他此時說話的表情和之前的修斯完全一模一樣。
「你要做什麼你就去好了,我支持你。」被兔子腿收買的修斯豪爽的回答道。
喬治微微歎一口氣,隨即莞爾一笑:「那倒不用,我的事情我一個人就可以搞定,才不像你一樣一趟回來連爹娘是誰都不知道了!」
「我是你上級。」被這麼說的修斯故意停下了嘴,翻著白眼瞪著喬治。
「我是你的飼主!」喬治毫不示弱瞪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