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得雷德好奇的看著面前這個看起來大概十三歲左右的使者,同樣這個孩子也好奇的盯著這位年輕的將軍。
最終修斯也沒有去見任何一個使者,把所有的事情都甩給了他的這群手下人,應該說,果然是那位大人的風格麼。心裡苦笑的費得雷德也對這點有了思想準備,畢竟在塔羅西斯他就是那個樣子。
「您就是修斯大人麼?」少年用來赤紅色的明亮眸子好奇的打量著費得雷德,面前這位頗有氣勢的青年將軍看起來確實很是威武,他下意識的就想到了在家中某個壁畫上看到的某個狼王形象。
「是,是的。」坐在修斯的座位上,費得雷德有些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而旁邊的雷扎德也板著臉,好像一塊青石。
修斯死活不願意見這群使者,而葛列格則執意認為外交這種事情必須修斯親自出面才能夠解決。於是,兩人在爭執良久後終於想出了一個折中的餿主意。嗯,沒錯,非常非常餿的主意。這就是現在和修斯同樣是魔之後裔的費得雷德為什麼會坐在這個位置上面對這個少年的原因。
「看起來和姐姐說的不太一樣呢!咳咳嗯,」少年小聲嘀咕一下,作出老成的樣子。只見他清了清嗓子,「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克魯德·馮·羅爾羅斯,是這次代表羅爾羅斯家來的使者,拜見修斯大人。」說完少年規規矩矩的鞠躬行禮。
「呃,請帶我向羅爾羅斯族長問好。」『修斯』微微頷首,不過總還是覺得很不自然。
「我一定會把修斯大人的友好傳達到的。」少年直起身子,和克勞迪婭一模樣的紅色眸子帶著稚氣,小心的打量這位威嚴的『修斯』大人,「據說修斯大人和家姐是舊相識,不過這次因為家姐另有要務,所以由我來傳達。」
「哦,這樣啊,那麼公爵大人要向我傳達什麼呢?」
「公爵大人說,過節可以慢慢的抹去,請不要忘記往日羅爾羅斯家的恩情。」
砰!突然,作為臨時城主府的教堂抖了一下,在場所有人都嚇了一跳。「發生了什麼!」『修斯』威嚴的大聲喝道。
「沒什麼,修斯大人,只是隔壁的建築年久失修倒塌了,」扮演仕臣角色的葛列格滿身灰塵的出現在教堂門口,恭恭敬敬的樣子看起來非常滑稽,「請不必擔心,與公爵大人使者的見面更加重要。」
「哦,好,那我們繼續吧,克魯德先生。」費得雷德覺得自己冷汗直冒,不過他沒敢去擦。少年使者克魯德也沒有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不過既然是人家自己的事情也就不便多問了。唯一知道狀況又處於第三者立場的雷扎德表情扭曲了一下,不過沒人注意到他。
「關於羅爾羅斯公爵的意思我已經明白了,不過,我想塔爾薩斯還是需要保有自己的自主權的,剩下的不必多說,請回去吧!」這種話是葛列格事先教好的,不然費得雷德一個粗人怎麼會說如此文縐縐的話來?本來塔羅西斯的現有體制就不可能成為附庸,所謂保有自主權不過是謙遜的表示不願意放低身份要平起平坐罷了,其他的使者也都是這句話打發走的。
對方的想法也在預料之中,被之前姐姐的諄諄告誡覺得有點擔心的少年覺得自己有點底了,既然對方是這種平凡之輩的話,「塔羅西斯的自主權是自然。不過,修斯大人應該知道,您現在的名號在皇帝陛下那裡可是非常的不好啊。」
費得雷德就是傻子也明白對方話中有話,但是根據葛列格的交代,繼續兜圈子,「這是我與愛德華皇帝的過節,與羅爾羅斯家無關吧!」
「自然是有關係的,公爵是真心想要幫助修斯大人的。畢竟,大人是奧加的一代英才,如果有公爵支持的話,想必皇帝陛下也要顧及一下形勢吧!」少年小小年紀卻說得頭頭是道,「修斯大人一夜之間橫掃半壁斷金山脈的英雄人物,只是缺少的是名分啊!」
這個很明顯已經超出預計了,費得雷德個粗人怎麼知道什麼名分不名分?他使勁的向葛列格擠眉弄眼,表示如果再不支援就演不下去了。老魔法師沒辦法,動用魔法開始一個字一個字的教『修斯』:「塔……塔羅西斯有自己的名分,而且,我……我倒不覺得帝國皇帝會騰出手來會找一個小小的塔羅西斯的麻煩。」
「現在沒有時間,以後呢?終究還是要有一天的吧!」少年擺出的恭敬的樣子,臉上卻是一片倨傲之色,「如果有公爵大人的支持的話,塔羅西斯就是名正言順的勤王之師,整個斷金山脈甚至南達法爾薩斯都是任大人馳騁的。」
「那……那麼,公爵大人的條件呢?」『修斯』突然變得口吃了。
「這個麼,塔羅西斯能夠有的也只有人了吧!」有些奇怪的看了修斯一眼,少年還是繼續保持態度說下去。
「你說人,啊不對,是人,不對,你說什麼?……哦,就是人,啊不對,不是對你說的,人?」
「修斯大人?」少年一時沒聽明白這麼混亂的語序是怎麼回事。
「沒,沒事,你說要人?」
「對,人。公爵大人的條件很簡單,要人。」少年挺起胸膛,直視堂上的『修斯』。
這個費得雷德自己都聽懂了,「公爵大人是要軍隊?」
「不,不,不,不是軍隊,是人。聽從公爵大人指揮的塔羅西斯人,我想這點對於大人來說不難辦吧!」帶著得色的少年笑起來,在他看來,這個土皇帝是怎麼都不能拒絕的。
彭!教堂突然又抖了一下,一片灰塵從房樑上落下來。
「抱歉,又有一座危房倒塌了,不過我已經派人去處理了,請大人繼續。」葛列格還沒等『修斯』發問就搶答了。
「……塔羅西斯房子的質量真是讓人擔心呢。」作為唯一的不知情人,少年忍不住說道,不過當他回過頭來,整個人都呆住了。
坐在領主位子上的『修斯』沉默不語,在房樑上積存了多年的灰塵滿滿的撲了他一臉,已經完全分辨不出他五官的模樣,華麗的衣服也變得像是市場上耍弄馬戲的小丑一樣。簡單的形容就是——威嚴掉了一地。
「……………………………………修斯大人,您沒事吧!」克魯德小心翼翼的問道。
「……」『修斯』默然不語。
「噗嗤。」原本站在一邊的雷扎德終於忍不住了,即使他不停的要控制住他那變形的表情,卻也只能讓他的臉變形的更加厲害。
「老子不幹了!」費得雷德咆哮一聲,站起來一腳把座椅蹬飛出去,可憐的椅子撞在牆壁上徹底粉身碎骨,「都說我演不了修斯大人,要演你們來演,老子不幹了!混蛋!」
「哈哈哈!雷德,不要激動,不要激動,哈哈哈哈!」口口聲聲說著不要激動,雷扎德還是忍不住捂著肚子狂笑。
「閉嘴!都說你們出的餿主意!還笑!再笑把你的勾搭海之心老闆娘的事情告訴你未婚妻!」
「都說了不要激動,哈哈哈,我,我不笑就是了。哈哈哈哈哈!」
就是傻子也知道面前這是一場鬧劇了,少年克魯德臉色漸漸變得憤怒起來,作為貴族尊嚴不允許他被這麼戲弄,「你,你們!你們居然敢戲弄我!你們這群土包子都不想活了麼!」
他這話一出,費得雷德和雷扎德都安靜下來,他們用非常不善的目光盯著這個少年。貴族?貴族在他們手裡已經不知道死了多少個了。
「克魯德先生,請你收回剛才的話,如果觸怒修斯大人的話,後果非常嚴重。」只有老爵士面色不改,即使滿是灰土還保持的平靜的表情,不卑不亢的提醒道。
「那就讓你們的修斯大人來見我!弄這出鬧劇,你們是在藐視羅爾羅斯家的尊嚴麼!」
彭!第三次震動,這次是教堂的大門轟然破碎了,變成了一堆碎木飛向大廳中,「羅爾羅斯家的尊嚴?真是跟那個女人一樣噁心的語調啊!」
慌忙拔劍擋下碎木的少年從刺目的陽光中看到了一個黑色身影,看起來並不比自己大多少。可是,如果說剛才坐在座位上的那個假修斯是一頭狼王的話,那麼這個少年給他的趕緊就好像是被最凶暴的古龍盯上了一樣。和姐姐一樣血紅的眸子總發出的光芒完全不似一個人類,一種恐懼混雜著戰慄和懦弱感覺從身體中冒出來,啃噬著少年的意志。不過他還是勉強的鼓起勇氣:「你就是修斯麼?」
「克勞迪婭難道沒有說明白就送自己的弟弟來送死麼?那要我把你的什麼寄回去比較好?我個人中意的頭顱和手,因為這兩樣最容易辨認出來,要麼任選一樣吧!我給你選擇的權力。」修長的太刀正宗上泛著青光的精鋼花紋透出絲絲寒意,遙指少年的鼻尖,很明顯那光滑的紋理已經不知道舔舐過多少人的喉嚨了。
克魯德全身顫抖起來,即使是從來沒有上過戰場,他也明白,這個人是真的要殺了他,雖然之前也考慮過來這裡的危險,可是為了能夠在家裡出人頭地就不顧姐姐的阻攔頂下了這個任務。結果是不幸的,這個傢伙完全就是個瘋子,根本就沒有任何談判的餘地麼!
「不選麼?那就隨我高興好了!」殺人鬼舉起刀,毫不留情的砍下去。
眼看少年就要喪命倒下,忽然,一陣白光亮起,什麼東西擋下了正宗,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叮鈴,一截斷掉的項鏈落,而此時少年已經嚇的癱倒在地上了,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身上的某樣東西掉落了。他愣愣的看著那把指著自己的刀,沒明白為什麼沒殺死自己,可是恐懼已經讓他喪失了思考的能力。
修斯撿起地上的項鏈,熟悉的花紋讓他沉默了一下:「這個項鏈是你姐姐給你的?」
「啊,是,是的。」少年下意識的回答。
「好吧,算你走運,今天你不用死了,不過你要在這裡住上一段時間,聽到沒有麼?」
「嗯?」
「這是命令。」說完,修斯拿著項鏈轉身走掉了。
「父親,你為什麼讓克魯去做那種事情!」遠在班波的羅爾羅斯堡中,少女闖進書房,握著一紙命令書大聲的質問自己的父親。
年近四旬的羅爾羅斯公爵羅爾羅斯公爵還是處於人生最頂峰的事情,此時他正捧著一本書細細觀看,面對突然闖入的長女甚至連頭眼角都沒有顫動一下,好像那本書裡面有什麼東西多麼吸引他一樣。「迪婭,把進來記得把門關上。」公爵只是這麼淡淡的說道。
「父親,你不瞭解修斯!他會殺了克魯的!」克勞迪婭的臉上掛滿了關心,「他是您唯一的兒子,我唯一的弟弟!」
公爵微微吸氣,將手中的書慢慢合上。帶著某種決然,他輕輕說道:「如果他通不過這次考驗的話,那麼就說明他不適合生存在這個時代,這和他是誰沒有關係。迪婭你明白麼?」
「可是!」
「沒有可是。」公爵站起來,看著女兒又是憤怒又是哀求的目光,他微微一笑,「實際上我更加看好那個叫做修斯的年輕人,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他能夠成為你的丈夫來繼承羅爾羅斯家。」
「什麼!」克勞迪婭那對好看的眼睛瞪得圓圓的。
「當初我還是小看他了,」公爵從書櫥裡抽出一本書,好像在看書,又好像沒看,只是少女能夠看見的是他嘴角那自己童年都很少能夠看到的讚賞的笑容,「只用了半年不到的準備就能夠在一夜之間就掃平三個領主。迪婭,如果是你,你能做到麼?」
「……」少女沉默了。
「我也不能,如果說他武力能夠和齊格飛相比的話,那麼在統帥上,現在在薩普魯斯戰場上節節退敗的薔薇騎士團也好,弄得奧加分裂的愛德華皇帝也好,都不如這個叫做修斯的少年。」
「父親!」這麼大逆不道的話把克勞迪婭嚇得不輕。
「呵呵,羅爾羅斯家就是太過畏首畏尾了。」公爵搖搖頭,卻也無可奈何。
「可是,父親,這也不是你把克魯送到哪裡的理由啊!如果克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修斯他真的會殺了他的!」
「上次你不也是安然的回來了麼?」
「這個和那個不一樣!」
「哦,是麼,那麼你就去救你的弟弟好了。」公爵說的非常輕鬆,好像事不關己似的。
「父親!您究竟在想什麼?」平時一副威嚴樣子的克勞迪婭被急得直跺腳。
「我期待轉變,羅爾羅斯家的轉變,好了,你下去吧!去不去完,公爵揮手,走向書房的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