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
大商紂王二十二年,太師聞仲戰死西岐城下,舉國哀悼。紂王傷心之下,連續數日無心理事,鬱鬱寡歡。西岐武王姬發為收買人心,親往城外祭奠聞仲,應黃飛虎之求,准他為聞仲守靈一月。
不久後,紂王故態復萌,凶殘暴戾如昔。封神之戰依然按著原有的軌跡前進,殷商接連調遣大軍征伐西岐。西岐得闡教全力支持,在姜子牙的統帥下,先後瓦解殷商三十六路征伐。
聞仲回歸蓬萊島,為他重塑真身過後,陸久徹底去了心中牽掛,再不理會這些俗事紛爭、王朝更替,在蓬萊島上過著他的逍遙日子。
重塑真身之後的某個清晨,陸久躺在扶桑樹下的長椅上,懶洋洋地曬著太陽。他在養傷,自殘大道之體,就受創不淺,再強行使用時間加速能力,更是傷上加傷。一旁碧霄斟上一杯他最喜歡的清寧素酒,笑吟吟地遞給他。
陸久道一聲謝接過,輕嘬一口,長長舒出一口氣。
碧霄掩口嬌笑道:「九哥,你這當師傅的也太懶了。小粽子這些日子修行上出了問題,你也不指點指點,整天就這麼悠哉悠哉過日子。」
陸久滿不在乎地笑了笑,說道:「你個小丫頭懂什麼!這樣日子有什麼不好?就是玉帝把他那凌霄寶殿給我坐也不換。」
美美地將杯中酒送下去,悠然說道:「我輩修行中人,唯有自身領悟的,才是最適合自己的。傳承固然重要,但若不走出一條新路,也不能成大器。」
碧霄撅起小嘴不滿地嘟囔:「說得好聽,還不是自己懶。」
陸久充耳不聞。將杯中剩酒一飲而盡,伸手道:「來,再給九哥滿上。」
碧霄素手執壺,邊斟酒邊獻媚道:「好九哥,你給碧霄說說小粽子的問題,碧霄每天伺候你飲酒。」
陸久充耳不聞,輕聲嘟囔:「還不是你自己跑來把默言給攆走了,說他粗手粗腳的不會伺候人什麼的……」
聲音雖輕。卻沒有躲過身邊的耳朵。碧霄狠狠瞪了陸久一眼,作勢要用酒壺朝他砸過去。
「別!別可惜了酒!」陸久連忙出聲阻止,可惜慢了一拍,笨手笨腳地接住,壺中酒水灑出大半。
將酒壺靠近耳邊晃了晃,陸久故作幽怨地看著碧霄,抱怨道:「這可是女媧娘娘親手釀製絕世仙酒,我好不容易才求來地。再說我可是傷員。你怎麼能這麼對我?」
碧霄這幾天被他的可憐樣兒騙了無數次,早產生了免疫能力,猶自不滿道:「誰叫你不告訴我小粽子的事。你再不說,我把你的存酒都倒海裡去。」說完,轉身欲走。
「慢!留步!」陸久慌忙叫住她。無奈道:「好吧,怕了你這惡女人……」
「什麼?!」碧霄立時杏眼圓睜、柳眉倒豎,頗為可觀的酥胸劇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幾乎能帶起風聲。
「沒……沒什麼。」陸久見情況不妙。忙轉移話題道:「聞仲沒什麼大問題,法力性質改變,一時不能適應罷了。只要過些日子就好了。」
碧霄不再計較先前之事,上前抓著陸久的胳膊問道:「那該怎麼做呢?」
「唉……」陸久歎息一聲,淡淡道:「碧霄,我知道你很關心你的救命恩人。只是,直接告訴聞仲該如何做,對他並不是什麼好事。」
碧霄黯然垂首。貝齒咬著下唇默默無語。承聞仲捨身相救,無以為報,每每想為他做些什麼。只是,聞仲地需求太少太少,本身實力又強,靠山又足夠大,著實沒什麼需要碧霄幫忙的地方。
陸久見碧霄悶悶不樂,沉吟片刻道:「你去問問他。雷罰的心是什麼?」
碧霄立時轉憂為喜。對陸久嫣然一笑,匆匆而去。
陸久看著她離去的背陰。腦海中不由浮現出碧霄對聞仲耳提面命的樣子,面色變得極為古怪。忽然感到一道目光投在自己臉上,轉頭望去,正見瓊霄婷婷立於不遠處。
面對陸久送來的笑容,瓊霄玉面微紅,悄然垂首。見到碧霄臉上的冰寒褪去,恢復了往日了古靈精怪,身為二姐的瓊霄大感欣慰,心神不由陷入了深深地回憶之中。
那一日,見聞仲已然無恙,瓊霄、碧霄兩姐妹大大送了口氣。消除了心中大石,碧霄面上又重新蒙上了寒冰。
瞥見額前駭人地傷痕,碧霄走到陸久近前,取出靈藥問他細細塗抹,櫻桃小嘴不時吹著傷口,帶去陣陣芬芳。
陸久毫不動彈,任她施為。嗅著碧霄清新的體香,心神俱醉。審視著近在咫尺的嬌媚容顏,陸久隱隱覺得她長大了許多。細細看時,心中不由升起一絲憐惜——在碧霄的眉頭發現一絲凸起,憂傷的凸起。
傷口以肉眼可見地速度恢復著,待碧霄收起靈藥時,陸久的前額已經恢復了光滑和平坦,只是臉色仍然蒼白。
陸久探手緩緩伸向碧霄的眉頭,緩慢而輕柔。碧霄眼中露出猶豫神色,心欲躲閃,又不忍拒絕這份溫柔。
指尖點上眉心,來回輕輕撫動,陸久柔聲道:「不要將這裡皺起,這樣的碧霄,讓我很擔心。」
碧霄微微戰慄著,目光低垂,只是默然不語。
「你在恨嗎?」陸久突兀地問道。
碧霄豁然對上陸久地目光,神色茫然而複雜。殺意、怨恨、冷漠、同情、悲涼……紛至沓來。耳邊又傳來陸久的歎息聲:「沒有愛,又何來恨……」
陸久忽然劇烈的咳嗽起來,臉色越發蒼白。碧霄立時冰消雪融,手忙腳亂地為他撫胸拍背。忙活了好一陣子,陸久才止住了咳嗽。
輕輕喘息著,陸久柔聲道:「碧霄,留下來吧。九哥身體不適,又法力全失,你留下照料九哥一陣子,可好?」
看著身前男子那罕見的蒼白柔弱,碧霄輕輕頷首。
陸久又對瓊霄微笑道:「瓊霄許久不來九哥這裡,我宮中那些花花草草都無人照料,這回多住些日子,如何?」
瓊霄丟給他一個明媚的笑容,頷首一下。
無盡的疲憊虛弱襲來,陸久的身體到了極限,搖搖欲墜。碧霄慌忙扶著他回太陽宮中休息。回身的一剎那,正瞧見紅雲老祖賤笑著朝他比劃大拇指,陸久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三妹終於又回來了……默默跟在兩人身後地瓊霄心中歡喜,又生歎息:他還是這般性情,難道不明白這份溫柔對女人的吸引力嗎?
瓊霄回過神來,陸久可惡的笑臉映入眼簾,一時心如撞鹿,沒來由地覺得這邪異的笑容很迷人。頓時羞不可抑,轉身丟給他一個後腦勺。
陸久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正要說些什麼,半空中傳來一聲吆喝:「九哥,小十我回來了。」
一道長虹劃過,現出陸壓青衣長劍的身影。陸壓見瓊霄也在,稽首招呼道:「瓊霄妹子也在呀,好長日子沒來了,哥哥我有理了。」
陸久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瓊霄知陸壓脾性,上前還禮道:「瓊霄見過妖帝陛下。」
「別,別,千萬別這樣。」陸壓連連搖手,不滿道:「什麼妖帝不妖帝的,我都叫妹子了,瓊霄妹子稱一聲十哥就好。」
「十哥。」瓊霄輕輕喚一聲,微羞低頭。
陸壓心中得意之極,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陸久一巴掌扇在他後腦勺上,笑罵道:「別抽瘋了,快把東西拿出來。」
「東西?什麼東西?」陸壓一副癡呆模樣,忽然見乃兄額前青筋畢現,隨時可能暴起傷人,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瓊霄見兩兄弟這般有趣,輕笑出聲來。陸久一陣頭疼,有氣無力問道:「你出去幹什麼了?」
「當然是打……」陸壓慶幸自己在關鍵時候收聲,要不然免不了一頓收拾。取出一黃一黑兩個小東西,扔向陸久:「喏,都在這兒呢。」
陸久身子虛弱,反應不及,只撈到一個黑乎乎、涼冰冰的東西。黃色的銅錢掉落在地上,叮噹有聲,原地打著旋。
「這、這……」陸壓愣住了,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怎麼會接不住呢?難道九哥是故意地?
陸久黑著一張臉,咬牙切齒道:「難道你不知道我受傷了?扔這麼快讓我怎麼接?莫不是故意讓我出醜?!」
陸壓這時才乃兄臉色蒼白得可怕,心中一緊,再顧不上玩笑,連忙將他扶到長椅邊坐下,急聲追問原委。
瓊霄將地上地銅錢撿起,擦拭乾淨,然後交到陸久手中,側首對陸壓說道:「十哥,事情說來話長,就由小妹說與你聽吧。九哥需要休息,咱們別打擾他。」
說著,瓊霄將陸壓引向一旁,將事情的經過娓娓道出。聽完瓊霄地敘述,陸壓心中暗自後悔剛才地冒失行為,看向陸久的眼神中滿是歉疚之意。
陸久仔細研究著手中銅錢,觀其外形,察其紋理,品其氣息。翻來覆去地細細探查其中奧妙,連陸壓和瓊霄回到他身邊都沒察覺。
陸壓低頭看著自家兄長柔弱的身軀,忽然覺得他肩上的膽子太重了,不由深恨己身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