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體仁被他鬧的心中疑惑,說道:「到底怎麼了,有什麼事情這麼可怕啊,一個大老爺們竟就成了這樣了,丟不丟人啊!」沒想到那溫良這下哭的更加厲害了,苦瓜般的老臉上不斷的涎著淚水,極是委屈的樣子。一邊又扯住溫體仁的袍子不放,不經意間竟湊上了自個兒的花臉,慢慢地塗擦起來。
溫體仁平時最是好乾淨了,哪怕是沾上一點污漬都是不能允許的,更別說黏在臉上那髒兮兮的眼淚了。而且他現在身上穿的還是官袍,更是被他所愛惜,哪能就這麼讓這廝給糟蹋了,不瞎胡鬧嗎!
他馬上從溫良的手中抽出袍子,快速地閃到一邊去,然後有些不悅道:「都說了不要哭哭啼啼了,怎麼還這個樣子,瞧你那個窩囊樣,天大的事情有老夫頂著,怕什麼!我可說在前頭了,要是再折騰下去,可是不管你了,老夫忙著呢,沒那個閒工夫候著你。」
一聽這話,溫良馬上止住了哭聲,站起來弓著身子來到溫體仁的跟前,委屈地說道:「我這實在是沒辦法啊,都是被逼的啊!四叔這回可真是要替我們做主了,不然這日子真個是沒法過了。」
這時,旁邊的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走了過來,向溫體仁施了個晚輩禮,然後恭敬地說道:「四叔,大哥說的都是實話,我們這次真的是遇到麻煩了,要不然也不會這麼大老遠的跑來京城尋求您的幫助啊!」
此人名叫溫恭,是他們溫家長房的第三子,溫良的弟弟。在他們同輩的眾兄弟當中,溫恭算是比較出色的,如今已是舉人在身,即將參加明年的會試。全族的人在他身上寄托了很大的希望,就盼著他能高中三甲,延續著榮耀。
所以一直以來,溫體仁對這個侄子都是挺喜歡的,除詩書文章作的好好外,為人也是溫恭儉讓,總是一副謙謙公子的樣子,很是討人喜歡。
見他也這樣說,溫體仁遂微微笑道:「你們從老家一路趕來,也勞碌了許久了,累了不,要不先休息下再說?」
他這話是對著溫恭說的,看在溫良的眼裡,心中有點不平衡,趕緊搶著說道:「多謝四叔的關心,雖然路途比較遠,但好在車子好,我們也不是很累,還是先向四叔把事情給交代清楚比較好,省的給耽擱了。」
溫恭也跟著說道:「是啊,我們不累,還是先說事情吧。」
溫體仁原本想先放著這兩個傢伙,去跟周延儒商議後續事宜的,但這兩個傢伙一唱一和的,無奈,他只好說道:「你們說來說去總是只說這件事情有多麼的嚴重,就是不說是什麼事情,我又不是神仙,這叫我怎麼處理啊?」
溫恭看了一眼大哥溫良,接口道:「噢,四叔且聽我細細說來。是這樣的,大哥不是在湖州有幾處米店,還兼著有幾艘海船嘛,這原本還是好好的,生意也不錯。」
「但自從那位欽差大人到了咱們浙江後,就連著查了好多的商人,咱們家的也給點上了。而且更為氣人的是,那欽差大人還收繳了我們的船,也關了我們好幾家店舖。現在沒了大船,貨也進不了了,少了店舖,積存的貨物也一下子賣不出去,損失了好多。」
那溫良馬上接著補充道:「還有呢,那欽差大人還說這以後啊,要出海必須得收繳海稅,不然就有違大明稅法,是要坐牢的。他還說,為官人員的家裡不得從事過多的商事,不然也要被朝廷給取締掉。四叔你說,這樣子下去,咱們還賺個屁啊,這麼一大家子人要養呢,還讓不讓人過日子了。」
說完,這傢伙又嗚咽嗚咽地抽泣起來。
前面還正為錢謙益的遭遇而感到慶幸呢,沒想到這一下子就落到自個兒的頭上來了。溫體仁煩悶地皺了皺眉頭,說道:「家裡不是還有不少的田產的嗎,能安安穩穩的就好,日子還是可以過的。」
一聽這話,溫良急了,趕緊說道:「哪成啊,就那麼點田地頂個屁用,一家人都養不活。四叔不知道,現在家裡的口子越來越多了,前不久三弟還添了個大胖小子呢。如果沒了那些生意,真的是挺不下去的。」
溫體仁最是不喜歡這傢伙的那副德行,說話口無遮攔的,還髒話連篇,真是斯文掃地。遂不悅道:「你啊你,就沒個正經的說話樣子,哪像你弟弟,斯斯文文的,真乃我們溫家的後起之秀。我早就看出來了,你這當哥的不行,以後啊,咱們溫家的未來就看他的了。」
說到這裡,溫體仁又笑著轉向溫恭道:「恭兒還要繼續努力啊,爭取在下科高中,這就真給溫家長臉了。呵呵,幾年不見,孩子都有了啊,不錯,老夫都沒給他準備什麼禮物。諾,有了,這個拿去吧,算是他四爺的一點心意。」
說著,溫體仁拿過壁板上掛著的一隻毛筆,遞給溫恭道:「這是老夫畢生用的最多的筆,給小侄孫,望他早日登科及第,光我溫家門楣!」
溫恭恭敬地接過毛筆,回道:「侄兒一定好好地教導他,牢記四叔的教誨,每天習詩書不輟,爭取早日考取功名。」
這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多投入啊,完全沒了一旁的溫良的事情。溫良越看心中越是不爽,這哪是給幫助了,自個兒完全是找鄙視來了。但家族中也就這麼一棵大樹,除了他倒是沒處攀了。
溫良強壓下心中的怨憤,對溫體仁說道:「四叔教訓的是,侄兒以後一定改。不過這事情到底該怎麼辦啊,四叔是當朝的侍郎,應該跟那欽差大人還是說的上話的,麻煩四叔去周旋周旋,看能不能給咱們通融則個。」
說實話,溫體仁對袁崇煥的做法也是極為反感的,欽差就欽差嘛,照情理上講,怎麼也得照顧下同朝為官的同僚吧,就沒見過這麼亂打一通的。
可再反感也沒用,人家是皇上御奉的欽差特辦,要抓什麼就是什麼,沒的二話說。但看這情形,袁大倔子不把江南給鬧個天翻地覆是不會罷休的,那到時候,他們溫家的人都吃什麼喝什麼去啊!
溫體仁的臉色慢慢的變得陰沉起來,一邊絞起袖子,一邊冷冷地道:「這件事情你們就先不要操心了,老夫自有安排。時候不早了,你們也去去休息下吧,老夫還有其他事情要處理。」
說完,溫體仁轉身出了廳堂,往書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