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是大明天啟六年農曆十二月十八,除了臨近過年,這個日子本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但在位於東安門外不遠處的一座巨宅子門口,卻有次序地停放著好多輛馬車,還有軟轎子,府門口也張掛著兩盞大大地紅燈籠。這府上的主人正是當今天下的第一號權勢人物,司禮監掌印太監,東廠提督魏忠賢魏九千歲。今天是他的五十九歲壽辰之日,明年就是花甲之年了,所以魏九千歲也想給自個兒好好地操辦一回。大廳中,魏忠賢今天穿一件大紅的壽服,端坐在正中的太師椅上,臉上因為興奮而顯得紅光滿面。在過去的一年中,又有不少人給自己建了生祠,魏忠賢的心中著實感覺舒坦。
這時,魏忠賢的第一干將崔呈秀彎下身來輕輕地對魏忠賢說道:「乾爹,這天也慢慢的暗下來了,時候不早了,晚宴可以開始了吧。」
魏忠賢滿意地看著崔呈秀,今天的壽宴,崔呈秀還是安排得不錯的。他點點頭,用略顯尖細的聲音說道:「那就開始吧!」
這時,就在府院左側的一棵大樹上,一個纖細矯健的身影一飄而過!
崔呈秀這才緩緩地走到下首,跪在地上,向魏忠賢叩起了頭來。叩完頭,他又獻上了自己的壽禮,一尊白玉觀音和一顆南海夜明珠。這份壽禮貴重至極,特別是那顆南海夜明珠,這可是稀世珍寶啊。
魏忠賢十分滿意,遂向崔呈秀點點頭。崔呈秀看到魏忠賢朝自己點頭,知道他對自己的這份禮物還滿意,於是更大聲地送上了祝福詞:「祝乾爹如月之恆,如日之升,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松!」
之後,太常寺卿倪文煥,錦衣衛指揮使崔應元,左都督田爾耕,錦衣衛指揮儉事許顯純等一批閹黨爪牙相繼上前去給魏忠賢祝壽,眾人都恭敬有禮,壽禮豐厚,把魏忠賢樂得直點頭。
獻禮結束後,一群人都坐了下來,開始喝酒聊天。這時魏忠賢站了起來,向大家擺擺手,示意大家不要說話了。隨即,說道:「今天咱家很高興,你們都是大明的棟樑之才,這大明的天還需要我們一起撐著。」說完,魏忠賢端著個酒杯向堂下走去,邊走,還邊和酒桌上的人乾杯。
魏忠賢走到一個年輕人的身邊,端起酒杯,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說道:「你就是那個國子監的監生陸萬齡,是你提出在國子監給咱家建生祠的吧,嗯,不錯,像你這樣的人才是不會被埋沒的。」魏忠賢拍拍他的肩膀,繼續向外走去。
而這邊的陸萬齡沒想到九千歲竟然認得自己,有了魏公公的這句話,那前程就有保障了啊!他的一張臉因為興奮而漲得通紅,連身體也微微地顫抖起來。
就在魏忠賢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從房頂上飄下一個黑影,挺著一把鋒利的劍向魏忠賢衝了過來。那人用黑布裹住了臉,不過她身材高挑,兩腿修長,身體玲瓏有致,看得出來是個女的。這黑衣人在瞬間化作了一股凌厲的殺氣,猶如有萬丈寒芒向魏忠賢刺去。
魏忠賢已經被嚇得三魂丟了七魄,他還從沒遇到過這麼危急的時刻,整個人就好似被釘在了那裡。
這時,後面的田爾耕飛身擲出了一個酒杯,剛好撞在了黑衣人的劍身上。劍尖微微一偏,刺進了魏忠賢的肩膀。魏忠賢發出一聲鬼哭狼嚎般地吼叫,一雙眼睛陰狠地盯著前方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見一劍刺偏了,竟還想拔出劍來重刺。後面的田爾耕,許顯純見狀齊身上前,擋住黑衣人的進攻。一時間,府門口乒乓作響,刀劍橫飛。
這時,面對兩個壯漢的夾攻,黑衣人漸漸地有些抵擋不住了,被逼得步步後退。突然,她一不留神踩到了一塊破酒杯,身子一斜,趁著這個機會,田爾耕的刀快速的向黑衣人劈去,在她胳膊上劃開了一段長長的口子。她強忍住疼痛,奮力把手中的劍往前擲了出去,轉身翻過圍牆,趁著夜色遁走而去。
大廳中,魏忠賢也回過神來,他的臉色陰冷至極,轉過身去衝著崔呈秀就是一頓狠批:「你這個兵部尚書是怎麼當的,啊,就不會多派幾個人護衛嗎,還讓刺客進得府中來了,抓不住刺客,我看你這兵部尚書也不要當了。」
說完,魏忠賢已累得氣喘噓噓。崔呈秀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但還是馬上派人去請太醫,一面叫錦衣衛指揮使崔應元趕緊調錦衣衛追查刺客。
一時間,整個北京城都被騷動了。五城兵馬司的人在前面擎著火把,叩開一扇扇房門,一隊錦衣衛緊跟著一衝而入,粗暴地翻查著一切。
在靠近崇文門的一條巷子口,那黑衣女刺客正吃力地趴在牆上。此時的她臉色蒼白,虛弱之極,而且受了傷的胳膊上還在流著血。
就在她喘息的時候,不遠處傳來了搜查人員的呼喊聲。黑衣女刺客心中頓時升起了一股無力感,想著慘死的義父,自己還是沒能給她報仇雪恨。忽然,她發現十幾步外有一道長長的院牆,強烈的求生**驅使著她向前跑去,使盡全力翻身越過了圍牆。
這一幕的發生沒能逃過正率隊搜查的錦衣衛千戶王彪的眼睛,他深深地注視著圍牆的方向,良久,才向手下們擺擺手道:「那邊是信王府,信王府戒備森嚴,刺客是不會進去的,就不用過去搜查了。」說完,帶著一群手下轉身就走。
信王府內,在靠近左側營房的圍牆邊上,忠武營百戶胡瓜正率領著一小隊護衛認真地巡邏著。剛剛不久前九千歲遇刺,胡瓜他們也提高了警惕。
這時,一個護衛朝胡瓜喊了起來:「胡頭,這邊躺著個人。」胡瓜一聽,馬上警覺起來,快步走上前去。待他發現是個蒙面黑衣人時,心中竟也泛起了驚懼,他不敢擅自處理,趕忙使人抬著去向劉煥稟報。
劉煥此時正在房內和喜兒逗玩著,自從有了那次和喜兒的親密接觸後,他更加享受這種溫馨的感覺了。聽到外面有點吵雜,劉煥有點詫異地走了出來。總管曹化淳見王爺出來了,急忙上前去解釋道:「殿下,胡百戶說有緊急事情稟報。」
劉煥愣了愣,緊急事情,這會是什麼事呢?帶著疑問,劉煥快步向外書房走去。
胡瓜一見到劉煥,不敢遲疑,趕忙上前去說道:「王爺,剛剛魏忠賢在府中遇刺,錦衣衛正滿大街地搜查刺客。屬下也加強了警戒,就在剛才在巡邏時,發現了院牆下躺著個黑衣人,屬下推斷可能就是刺殺魏忠賢的刺客。」
劉煥這才注意到躺在地上的黑衣人。此時黑衣人臉上的黑布已經被揭下,她臉色慘白,顯得毫無血色,已經暈厥過去了。一看這種情況,劉煥急忙對曹化淳吩咐道:「快去抓點止血藥來,還有紗布,快。」又轉身對胡瓜說道:「今天晚上的事情誰也不許說出去,這幾天大夥兒也不用出去了,就住在營房裡。」
胡瓜見王爺說得嚴重,心中凜然,回道:「屬下一定約束手下,不透露出去一個字。」說完,向劉煥一請示,帶領護衛們回去繼續巡邏了。
很快的,曹化淳就拿來了好幾瓶止血藥,還從營房那邊拿來了止血紗布。劉煥把黑衣人輕輕地抱上了軟榻,看著她虛弱的樣子,知道再不止住血,可能她的命都有可能保不住。
他輕輕地撕開黑衣人胳膊上的衣服,一道長長的刀痕映入劉煥的眼睛,刀口處皮肉外翻,而且還在往外滲著血。劉煥難以相信這麼瘦弱的身軀如何會有這麼大的能量,竟不顧生死地去刺殺魏九千歲。他定了定神,然後給黑衣人的傷口邊上擦了一下,倒下止血藥後,吩咐曹化淳用紗布把傷口仔細地包紮起來。
而在魏忠賢府中,魏忠賢已經由太醫包紮好了傷口,雖然沒有了生命之危,但他今年已經五十九歲了,這一劍也幾乎要了他半條命。此刻,他軟軟地躺在軟帳內,心中充滿著滔天的怒火,眼神中滿是陰狠怨憤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