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偌大的學院,林西漫無目的地走了一大圈,幸好方向感不錯,再加上隨身帶著一張學院地圖,要不然在這拐角眾多,建築又密集的學院中非迷路不可。
期間,林西在自己宿舍樓的正北方一處森林中走了走。學院三面環山,且儘是茂密的森林。來到這座山的一個小山谷中,林西發現了一塊平地,平地上只有一些小石頭和碎石屑,幾乎寸草不生,在平地的正前方,則是一塊巨大的花崗岩石壁,四周圍著各種叫不出名的綠樹。
只圍著這處地方轉了轉,林西心中便做好了決定,將這處地方當做了他以後的修煉場所。
原來林西通過學院發放的學生規章制度早已瞭解到,除了占一小部分時間的課程之外,大部分時間學院都留給了學生自己。因此他才想到要挑選一處合適安靜的地方獨自修煉。
選好地方後的林西很開心,哼著不成調的歌又回到了宿舍中。推門一看,另外兩個室友依舊沒有出現。
百無聊賴的林西哼哼了兩聲,不想在這稍顯靜寂空蕩的房間中多呆,洗完澡換上一身得體的衣服後,便「砰」地一下關好門,準備上街走走看看,感受下學院周邊大街的氛圍。
大街很寬敞,街面整潔美觀,人來人往很是熱鬧。
林西換了一件白色鹿皮皮衣,穿上了厚實鮮艷的牛皮靴,經這麼一穿著,倒是無形中多了不少貴族的氣質。
「少爺,您可憐可憐,賞點錢給我爺孫倆吧!」正在這時,一個蒼老而且顫巍巍的聲音從側邊叫住了林西。
林西側過頭去,眼睛注視之下,看到了一隻枯瘦如柴只剩下黑褐色雞皮般皮膚包裹著的手,正伸長著停在空中。
這隻手端著一個破舊瓷碗,正對著自己。
老人乾癟的嘴咧開著,露出最後幾個還未脫落的黃色牙齒,眼睛中滿是希冀。
老人的左手正緊緊護著一個約莫五六歲的小女孩。小女孩穿著一件破爛的黑色裌襖,身體躲在了她爺爺的身後,只露出了腦袋,一雙怯生生的眼睛不安地盯著林西。
被老人這樣一叫,周圍的許多人都停下了自己的腳步,甚至包括一些衣著華麗的貴族們,大家都在等著看熱鬧。
在諾其帝國的帝都,等級觀念深入人心,貴族與平民們自古就有著天壤之別的身份差距,更別說卑賤的一方是一對以乞討為生的乞丐了。
而林西換上衣服後,本就清秀堅毅的臉龐更顯氣質,兩道劍眉斜著入鬢,一雙藍色的眼睛清冷而且深邃,十足的貴族樣子。
老人可憐兮兮地一聲叫喚,卻讓林西的心沒來由地一緊,他沒想到世間還有如此飢寒交迫的可憐人,竟然一下子愣在了當場。
見穿著氣質皆是不凡的少年沒有動靜,老人嘴角囁嚅著,哆哆嗦嗦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帶著孫女趕快離開。老人以為碰到蠻不講理的惡少了。而他身後的小女孩死命的拉扯著老人的衣服,也想要趕緊離開。
「老人家,你住這附近嗎?」回過神來的林西主動向老人說道,滿臉的和顏悅色。
老人渾濁的雙眼看了下林西,又急急忙忙收回了打量的視線,囁嚅道:「是的,少爺。」
「老人家,這是我的一點小小心意,請收好。」林西從懷中摸出一個小布袋,放到了老人枯瘦如柴的手上。布袋中裝有差不多九十個金幣,是上次在諾其大街買完鸚鵡後剩下的。
圍觀的人頓時瞪大了眼睛,人們紛紛感慨:這貴族少年是不是腦袋進水了,居然將錢白白送給身份下賤的乞丐?
感受到布袋傳來的沉甸甸感覺,老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居然有高高在上的貴族會拿出一袋錢給自己?要知道,一路上行乞過來,自己和孫女不知道受盡了多少貴族的白眼、冷嘲熱諷和大聲怒叱,甚至還有好幾次,自己還會挨上一腳或是一皮鞭!
短暫的失神之後,老人攤開了右手,猶豫著說道:「少爺,這錢我不能要。」
「儘管拿著就是。」林西話不多,但臉上始終掛著笑容。
老人聽後乾癟的臉上浮現出高興的表情,一個勁地說著謝謝。
這時候,一直躲在老人身後的小女孩也很高興的蹦了出來,甜甜的對林西笑著,露出了幾顆潔白細小的牙齒,「謝謝少爺!」
「少爺,我們就先走了,您是個好人,會有好報的。」老人誠心實意地說道,然後手拉著小孫女,轉身準備穿過街道去另一邊。
看到老人蹣跚的腳步,林西心中還是不忍,驀地想起自己問老人是否住附近時,老人喃喃回答說「是」,可是楚林學院附近房舍本就不多,地價很高,絕非這爺孫倆能夠住得起,再考慮到老人當時畏縮的神態,林西明白他興許只在這附近有著一個僅能容身的地方而已。
見不得老人和他那年紀尚小的孫女流落異地他鄉,林西側過身子準備追上去再仔細詢問一番,看是否能徹底解決好老人的安身問題,畢竟,不到九十個的金幣,又不是什麼大數目,再省吃儉用,也不能保證這爺孫倆以後衣食無憂。
可林西不知道的是,就在自己愣神的這段時間,老人卻發生了意外。
「死老東西,走路不長眼睛的啊,撞壞了我的白玉?」
一位身穿金絲棉衣的英俊少年正抱著雙臂緊盯著地面,嘴角浮現出一絲狠厲的笑。
而那位可憐的老人正雙腳彎曲斜躺在地上,無助的眼睛緊緊盯著面前一堆摔得粉碎的白玉碎屑,嘴中艱難地吐出了一句話:「少爺,我不是故意的,您看在我可憐的份上,原諒我這回吧。」
「原諒你,你可知道這白玉手鐲花了我家少爺多少錢嗎?告訴你老傢伙,足足一千金幣!被你不長眼睛的瞎碰,一下就沒了,你賠得起嗎?」少年旁邊一個大漢惡狠狠說道,凶狠的雙目圓睜著,似乎要冒出火來,顯得很義憤填膺。
老人不敢起身,事實上一下子也起不來。
剛才得到一位身穿白皮衣的好心少年的幫助後,自己帶著孫女高興地橫穿過馬路,準備回到那個雖四處透風但好歹也算一個容身之所的家,不料前方突然直直走過一個貴族少年,眼睛死死盯著手上的白玉手鐲,根本就不看路。見到是貴族,自己慌忙準備讓開。但豈料那少年近於橫衝直闖一般,走得飛快。自己一個躲閃不及,少年的身體便迎了上來和自己碰在了一起,那名貴的白玉手鐲脫手而出,摔了個粉碎。見到這情景,少年勃然變色,順手就是一推,將自己推到在地,直到現在腰部還是鑽心的疼。
老人的孫女見到爺爺無辜被冤,還被人推倒在地,又是惡語相向的,很是氣不過,小嘴一張,清脆的童音中卻帶著濃濃的氣憤。「明明是你們走路不小心,撞到了我爺爺才是,還要讓我爺爺賠錢,你們是壞人!」
「破小孩,說什麼呢?」剛才說話的大漢大嗓門一吼,嚇唬著小女孩。
少年卻朝後揮揮手,示意不要再說,然後自己才說道:「難道我堂堂一個貴族少爺還會冤枉人不成?碰壞了別人的東西還抵賴,我非得讓你賠。賠不起就把你送給城衛兵,讓你嘗嘗囚禁和被鞭打的滋味。」
老人臉色蒼白,低著頭看著那堆碎屑,眼睛中全是悔恨。此刻的他,是多麼希望圍觀的人群中,能夠有好心人出來為自己說句公道話啊,可是讓他心如死灰的是,圍觀的人充耳未聞,只顧著自己看熱鬧。
「看你也挺可憐的,不是能賠得起一千金幣的主。若是將你送給城衛兵,只怕吃的苦頭不會少。好吧,誰叫我大人有大量呢,那就私了吧!」少年嘴角笑容更盛,說不出的陰柔。
聽完這句話,老人心頭又重新燃起一點希望之火。
「少爺,您讓我做什麼都行。雖然看上去年紀大,但我什麼活都能幹的,我用掙得的錢來賠償,可以嗎?」老人小心翼翼地應聲。
少年臉上的戲謔之色更盛了。
「老頭,我想你誤解了。我說的私了,是你承受我十腳,十腳之後我們便再無瓜葛。至於你能不能在我十腳之下保住性命,可就看你的造化了。」少年哈哈大樂著,似乎根本就沒拿老人的生命當回事。
當貴族和身份卑賤的乞丐起了矛盾或衝突時,貴族甚至不經請示就可以殺死乞丐,這是亞寧大陸普遍通用的法則。
少年是誰?他可是諾其帝國第一家族的少爺!打死或殺死一兩個乞丐還不跟捏死一隻螞蟻一樣,哪用得著顧忌?
老人癱在地上,身體瑟瑟發抖,不停地重複著一句話:「求求少爺饒恕小的過失吧!小人的孫女還小,還需要照料呢!」
挨在老人身邊的小女孩一臉的悲憤,小臉上掛著晶瑩的淚珠,也在苦苦哀求,希望少年不要傷害她的爺爺。
可惜老人的苦苦哀求對少年來說沒起半點作用。少年旁邊的中年漢子冷冷地盯著老人,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個死人。
果然,少年臉上浮現出一抹殘忍的笑,「既然你不能賠償我的白玉手鐲,那就只好私了了。暴烈腿!」少年右腿帶起一股陰風,從高處狠狠劈下,一出手竟然就是狠招,擺明了想要踢碎老人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