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極度誘惑(8)(增補)
潔淨寬敞的頂樓天台上,我正怒目瞪視著面前的鐵佛,而駱琳則被綁在離我們兩人二十米遠的樓頂一角一棵矗立的白色石柱子上。
此刻的我已窩了一肚子的怒火,心中萬分後悔選擇鐵佛來演戲的決定。
因為從我踏入天台的第一步起,鐵佛就根本沒有按照既定的劇本表演,而是一上來就一臉興奮地衝上前同我打鬥。
我知道鐵佛是個武癡,我也知道最近幾年因為我懶得回基地,所以幾乎沒給他找我切磋的機會,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他竟然會在這麼重要的時刻,選擇這個方式迫使我和他比試格鬥!
我不敢裝作失敗,因為這樣的話,後面的戲就沒法演了。而我也不敢輕易取勝,因為這樣一來,同樣是計劃流產的結局。一場詭異的打鬥在就這種微妙的形勢下持續了整整半個小時,從鐵佛臉上愈來愈興奮的表情來看,他明顯是十分享受這次的格鬥比試的。
以往我和鐵佛切磋,心情好的時候控制實力和他打十分鐘;心情不好的時候基本就是兩分鐘把他ko,從沒有一次像今天這樣和他打這麼長時間的。實在沒想到鐵佛這傢伙竟然利用這樣一個時機逼迫我和他長時間的格鬥,從鐵佛生龍活虎的表現來看,今天他恐怕到天亮也不會輕易罷休。
格鬥期間我已經幾次藉機把他逼的靠近駱琳方向,暗示他挾持人質,履行應負的職責。可惜他都是視若罔聞,一個骨碌爬起身來後,接著衝上來打。而我又不敢做的太明顯了,畢竟駱琳也不是個格鬥術的白癡,假如被她看出我在作假,而且跟那個抓她的大個子是一夥的話,那我可就永遠沒有和她復合的機會了! 而駱琳也從剛開始看到我展示出的高深實力時的驚駭莫名,到現在的已經漸漸平靜,甚至還能偶爾出聲喊出「小心」來。
隨著時間的流逝,我已經開始漸漸失去了耐心,越打火氣越大。再精彩的劇本,遇到鐵佛這種自作主張的蹩腳演員,也無法進行下去。想到自己費盡心思營造的機會被如此糟蹋,我怎能不怒火中燒?而且現在整值凌晨四點,雖然拳腳上極力收斂,可還是有沉悶的聲響傳出。假如因此被人發現,引來群眾圍觀,或者警察前來的話,那就什麼也不用演了!至少我跳下樓用氣墊,在自己身上潑血漿等作為,都無法瞞過周圍群眾「雪亮的眼睛」!到時候我總不能把圍觀的人都滅口吧?
急躁的心理影響下,我的出手不自覺地在暗暗加重,鐵佛應付起來也愈加吃力。不過他倒是沒有一點退縮的跡象,反而是更加的興奮萬分,連臉上都泛出一層紅光來。臉頰上的疤痕也微微上翹,似乎多了一個暗自偷笑的嘴唇,充分展示了他此刻內心的那種狂熱的情感。
我極力想促使鐵佛能夠想起他來此的本來目的,可鑒於駱琳的超敏銳聽力,我始終不敢開口,而無論怎麼擠眉弄眼,鐵佛的反應也如同木頭一般。終於,憤怒的積累讓我失去了控制力量的理智,一拳重擊,我把鐵佛整個身體狠狠的砸在了水泥牆上。從他背後牆壁龜裂而出的細紋和他嘴角汩汩而出的鮮血可以看出,我的出手重了!
我當時便有些後悔。一是,鐵佛畢竟是我請來的,無論他做錯了什麼,也都不應該受到如此懲罰。看他的傷情,顯然已經很嚴重了,雖然剛剛那一拳力到盡頭時我已經極力收束,可鐵佛的胸前肋骨似乎已經斷了幾根。再也無法站立而起,竟是就此身受重傷。
二是戲再也無法演下去了!壞人已經伏誅,駱琳則開始開口喊我解開她,一幕計劃完美的苦肉戲,到如今竟不幸演變成了俗到不能再俗的英雄救美,所有準備的台詞都無法用上,所有煽情表演的機會都被剝奪!我恨得簡直想一頭撞死!
從目前駱琳表現的態度來看,對和我復合這件事仍舊沒有鬆口的跡象。而我下次又不可能再用這種方法來騙她了,畢竟,如果第二次經歷這種被綁架事件而不起疑心的話,這個人一定是智商有問題了。所以此時的我心中確實是萬念俱灰,沮喪萬分。
我一邊解著繩索,一邊接受著駱琳連珠炮似的質詢。譬如和那個黑大漢有什麼恩仇關係,以致惹來報復。譬如為什麼平時要老虎扮作豬,明明那麼厲害,卻裝作打不過她的樣子。
我慌亂回答之間,不自覺便有些口不擇言,結果更惹得她怒氣衝天,認為我以前從沒有用認真的情感對待過她,完全是欺騙她的行為。
當我一時氣憤,為了證明自己的心,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鑽戒向駱琳當場求婚時,駱琳一臉狐疑的看住了我,目光中充滿了不解和疑惑:「你怎麼會事先準備好鑽戒來救人?」
「呃……我……」我一下子被噎住了話,額頭頓時冒出大滴的冷汗出來。還好腦筋極速運轉,我支吾著做出了如下的回答:「我不知道你被仇人抓了啊,當時接到你的手機短信我還以為你約我來這裡談話,是給我機會呢。所以我就準備了鑽戒以表明心跡。誰知道短信是那傢伙冒充你發的!」我指了指身後,繼續埋頭解繩子。
突然發覺駱琳的呼吸聲驟然停滯,情緒變的的分外的緊張。我有些奇怪的抬頭看向她,心中想到:難道剛才我漫不經心的回答讓她深受感動了?怎麼情緒產生如此劇烈的動盪?不過貌似我也沒提到什麼值得激動的話題呀?
不過從她滿眼恐懼的神情,和目光所指的方向所在,我知道是鐵佛所處的位置出現了問題。我微微斜轉身,通過眼角的餘光發現鐵佛已經倚著牆壁站立而起,手中則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把手槍,黑洞洞的槍口正對著我和駱琳的方向。
「不要再動了,否則子彈是不長眼睛的!」鐵佛有些低沉沙啞的聲音傳了過來。
我不明白他身上為什麼會藏著一把槍,也沒弄明白他為什麼突然要這樣做,不過我聽到他的話後停下了動作,沒有再繼續轉過身去。至於安全問題,我倒無絲毫擔心。這把槍如果放在基地內其他任何一個人手裡,這樣在背後對著我,我也會緊張萬分。可是唯有鐵佛除外。因為這傢伙是基地內唯一一個天生跟槍械絕緣的傢伙。
如果論格鬥術上的造詣和成就的話,鐵佛絕對可以用「武癡」兩個字來形容,而且也絕對當得起「超級精英」四字。但如果單論槍械的話,他似乎更配的上「槍盲」這個稱呼!
基地內有句格言是這樣說的:「任何槍械到了鐵佛手裡,其有效射程都會縮短為標準有效射程的五分之一。」
這個論斷正是為了形容鐵佛開槍的命中率究竟有多低的!雖然略有些誇張的成分在裡面,不過也確實形容的很是形象。使用帶光學瞄具的槍械,鐵佛的表現還略微好些,而使用沒有機械瞄具的手槍,鐵佛在二十米外擁有的命中率絕對是可以上吉尼斯世界紀錄的差。所以在此中情形下,保持不動,似乎被他的子彈打中的幾率更小。
關於鐵佛天生無法瞄準的原因,據說是因為他小時候為了練一種拳術,被他師父訓練雙目聚焦點必須做到不斷高頻率的移動,不得做絲毫的停留,結果經過長年刻苦磨練,這種本領成為了他的一種本能。在一對多的格鬥中,他的這種本能可以令他更精確的判斷敵人攻擊的先後,用超乎常人幾倍的效率解決圍攻的敵人。可在使用槍械瞄準時,無法停止下來的目光焦點會令他根本無法在開槍前做出有效瞄準。故戰場上他一般都是手持重機槍,做火力掩護手的,而校正射擊的準確度則是靠著彈著點的判斷。
此刻雖然被鐵佛在身後用一把上了膛的手槍對著,我卻並不擔心會中槍,而更擔心的是這傢伙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剛才我那一拳雖然重了些,可似乎並沒有打傷他腦袋呀?這傢伙究竟在發的什麼瘋?
「咳!」鐵佛咳出一口血後,接著道,「看來我今生也別想通過自己的實力手刃仇敵了!今天我要先一槍打死她,讓你親眼看到你的愛人死在自己的面前!哼,然後再一槍打死你,讓你們去地府做一對兒同命鴛鴦!」
「別!千萬不要!這不關她的事的!你有什麼要求我都答應!千萬不要開槍!」我的聲音中充滿了驚恐,心底卻高興的快爆開了花!
太好了!鐵佛這個榆木疙瘩竟然在這個時刻想起了自己本來應盡的職責,做起了演員的工作。雖然台詞略微有些篡改,不過也合情合理,讓我的戲可以順利往下演下去。此刻的我怎能不心中狂喜。本是山窮水盡已無路,此刻卻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實在是老天助我呀!
由於此時我和駱琳平行站立,又是背對著她,而因為身上的繩子並沒有解完,她還無法移動身體,故根本發現不了我手上的動作。
我已經看到樓下的賤男教官在向我打詢問手勢,問出了什麼事。我則在剛才說出那番假裝求饒的話語的同時,打出手勢讓賤男教官把樓下的氣墊移動到我現在站立的位置。看著賤男教官忙碌的勞作著,我耐不住心中的偷笑,肩膀也開始微微抽動起來。
此時突然一個汗津津的柔嫩小手握住了我的右手,同時還輕輕的在我掌心拍了拍,以示安慰。熟悉的觸覺讓我明白這是駱琳的手,她顯是發現了我因憋笑而引起輕微顫抖的身體,竟誤以為我是害怕所致,故選擇用這種方式來安慰我。
「好!」鐵佛沙啞的聲音又一次響起,「你的表現真夠偉大呀!假如我的條件是要你立刻從這座樓上跳下去,你會不會答應?」
「沒問題!我答應!」我的回答堅定而又乾脆,語氣中已經帶上了一股一往無前的決絕。
在我話音落地的同時,駱琳攥著我的手使勁的緊了緊,同時高聲道:「我們早分手了!我和他毫無關係!你要報仇的話就先開槍打他吧!」
這句話不但我驚呆了,就連鐵佛也是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看了看駱琳,又看了看我,一時之間竟想不出下句台詞該怎麼說了!
我心中頓時惱恨無比,實在沒想到幾天前還濃情蜜意的戀人,在遇到生死關頭的事件時,竟是如此輕易的就拋棄了我。
感覺到她手指在我手心輕輕撓動,我有些氣惱的想甩開她的手,卻突然發覺她是在我手心寫字。靜下心來感受一下,寫的是「繩子」兩個字。
看了看地上解了一地的散亂繩索,我突然明白了駱琳說那些話的動機。她是在故意拖延時間,給我以逃命的機會。
在這次計劃制定前,我雖然知道駱琳的功夫並不是偏重力量的,但為了以防萬一,防止她突然掙脫了繩子令計劃出現意外,所以捆她的繩子足足用了五十米,在她身上纏了一匝又一匝的繩索也是我遲遲沒能完全為她解開束縛的原因。
眼角掃視了一下地上已經解掉的部分,應該有二十多米了。如果抓住繩子從樓上跳下,至少有七層樓的高度可以被繩索的拉伸力緩衝,這樣十層的高度實際只剩下了不到三層,絕對不會摔到我的。只是如此一來,由於繩子的末端是綁在駱琳身上的,假如我抓著繩子跳樓,那麼繩子最終繃緊那一刻的拉伸,絕對對駱琳是一種非常大的傷害。我又怎麼會選擇這種對駱琳來說十分危險的跳樓方式呢?何況我此刻已經看到賤男教官在我的腳下擺好了氣墊?
看到樓下一切準備妥當之後,我幾乎未曾有一絲猶豫,用力掙脫了駱琳的手,高聲道:「我現在就跳下去,希望你不要傷害她!」
說完後,縱身一躍向樓下跳去。
「不要……!」駱琳一聲驚呼,竟然瞬間迸發出驚人的力量,崩斷了纏在身上的繩索,身體前衝,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可在抓住我的同時,她的衝勢也已經收束不住,和我一起向樓下跌落而去……
「世上的事情是不可能完全按照人的個人意願發展變化的,意外這個詞就是為事物層出不窮的變化做出表述的。」這句話是我身體在空中時想到的第一句話。
摟著駱琳,聽著耳邊響起的尖叫聲,感受著兩人身體極速加速向下墜落引起的輕微眩暈,我的心中泛起的是一種無奈的恐懼。
本來我跌落的方向是正對著氣墊的,可駱琳的一衝一拉,導致我們兩人下落的方向偏離了氣墊,此刻落下,堅硬的泥土將是我們兩人親吻大地的第一選擇。
在這個瞬間,我突然發覺自己竟然遭遇了人生最痛苦的一個兩難選擇:犧牲自己?還是放棄駱琳?
假如我將全身的肌肉爆發力調節到最大,合著兩人的重量從十樓落下,雖不至於毫髮無損,但也絕對不會丟掉小命。可是,如果我選擇這樣做的話,駱琳的情況就比較慘了。在落地的那一瞬間,我的身體變的異常堅硬的同時,駱琳幾乎就等同抱了一個和我等同體重的鐵疙瘩從十樓跳下,這樣一來她是絕無倖免的。
假如我放軟全身肌肉,用自己做駱琳的肉墊,或者能夠保證駱琳只是摔成重傷,不會喪命,可我卻鐵定要被砸成一帖肉餅,死的不能再死了!雖然我確實很愛駱琳,雖然我也很多次在心裡告訴自己可以為駱琳犧牲性命,可真的到了這一該選擇的時刻,出於身為人類自我保護的本能,我竟根本下不了決心?
在空中短短的幾秒鐘,對我來說如同經歷了半個世紀般漫長,我心思百轉,痛苦的抉擇了無數次,卻始終不能拿定主意。
生或者死?愛人或者自己?這個在紙面上萬分容易的選擇題,在真正遇到它時竟是如此的難以解答?
看著眼前漸漸變得清晰明顯的地面,我的心同時墜入了地獄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