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殺戮機器
測試快要開始了,我並沒有覺的有什麼緊張的,只是有點好奇。原來,這個神秘的地下基地並非只有一層,因為我們現在就正位於原來所處位置的腳下一層。這裡的空氣依舊新鮮,潮濕程度也控制的剛剛好,面積約有五個足球場大小,從頂部到地面有十多米高,整個空間給人非常空闊的感覺,數十架強力熾光燈把大廳中的一切事物照纖毫畢現,讓人不自覺便有一種如同沐浴在明艷陽光下的誤會。
整個大廳共有四個鐵絲籠子,分佈在四個角落;大廳正中卻不是鐵絲籠子。雖然也同樣是籠子,可這個籠子的大小足有另外幾個的四倍有餘,而且組成較為奇怪,暗紅色地板為底,周圍的籠壁好像是用碗口粗的鐵或者是鋼製成的柱子圍成的,上部的籠頂倒像是由一整塊厚鋼板鑄成,黝黑沉重的外表與其他四個籠子銀白色的閃亮光澤絕然不同,龐然大物的身形孤零零的矗立在大廳正中,整個景象看上去異常詭異。
周圍的走道上到處都有全副武裝人員在來回巡邏。他們荷槍實彈,身穿黑色軍服,頭戴黑色頭套,只留出兩隻眼睛,從他們的裝束看來,應該是維持秩序的警戒人員。每個籠子周圍竟然還有很多座位,看樣子還有觀眾來看,感覺上倒是跟真正的格鬥比賽差不多。不過今天來看比賽的人很少,大概是因為我們b組的實力太差,吸引不了什麼眼球吧!
從廣播通知,到專人領我們到這裡來,壓根兒就沒見到教官的影子。這傢伙竟然偷懶不來了,應該是覺得我們這次沒有什麼問題了吧。雖然他來與不來對我們來說並不會有什麼幫助,但我對他臨陣脫逃的行徑還是甚為憤慨!
不過,既然見不到他,也只有在肚子裡罵他幾句以洩私憤了。
已經悠閒的歇了快有二十分鐘了,還沒見有什麼動靜,我有點不耐煩起來,左右看了看,大家似乎對比賽並沒有什麼熱情,時不時低頭交流著些什麼。久等之下,還急著趕快打完後休息的我再也忍耐不住,向帶我們來的人詢問比賽到底什麼時候開始。
那人看了我一眼,滿面訝色的問道:「怎麼?你不知道你們的對手是誰嗎?聽說放他出來需要請示,所以得等一會兒!」
「我靠!什麼人這麼厲害?放出來還要請示?」我奇怪的問道。實在想不通,一個在押的准囚犯,讓他出來打一場比賽還這麼麻煩!
那傢伙扭頭看了看四周,目光中儘是驚懼之色,伏在我耳邊低聲道:「聽說你們這次的對手綽號叫『殺戮機器』,還有個外號叫『嗜血狂屠』,本名不詳,是個非常非常厲害的人物呢!你沒看這次來了這麼多警戒人員,他們都是為了防止出事被派來的!」
「呵呵!」我忍不住輕笑出聲,哂道,「搞格鬥的哪個沒個恐怖的外號呀?什麼『地獄殺手』了,什麼『無敵金剛』了,難道都能當真嗎?那可就成了神仙,鬼怪一大團了!」
聽到我的話後,那傢伙也是半信半疑,看來他本人也沒有見過那個叫什麼殺戮機器的,他先前的說法恐怕只是被道聽途說的誇大傳聞誤導而得來的消息。如此情形下我更是篤定,拍了拍他的肩膀,得意的道;「什麼殺戮機器?如果我願意,立刻就把他給拆成零件!」
那傢伙似乎不是很相信,反駁道:「我確實聽說他很厲害的!我也想看看你到底怎麼把他給拆成零件,可惜我現在得走了,我們只有領人來的職責,看比賽我們是沒這個機會了!」說完後,他就轉身匆匆忙忙的離開了,好像生怕那個什麼『殺戮機器』的出來抓到了他……
看著那傢伙的倉皇模樣,我忍不住笑出聲來。
林東在旁邊問道;「老大,你在笑什麼呢?」
「我在笑有些人真夠膽小的了,聽幾句傳言就嚇成那樣!」我輕蔑的道。
林東還以為我是在說他,連忙發誓表明自己絕對不害怕。我順手給他一個響頭,道:「去你的,我說的是帶我們來的那個傢伙!」
林東立即應和道:「就是,就是,我一看他,就覺得他比膽子我還小!」
「哈哈!你這個評價倒也中肯!」我滿面笑意的回答道。
「……」林東這才發現剛才諷刺別人的話連帶也貶低了自己,登時啞口無言,不知道說什麼好。
我還沒顧的上再嘲諷他幾句,目光就被突然湧進來的一群人吸引住了。進來的大約有四十多人,全部穿著統一的深藍色緊身制服,戴著淺黃色的鋼質安全帽,背上還都有碗大的白色「工程隊」字樣。
真奇怪?工程隊來幹什麼?雖然在這個基地待了這麼久,可是工程隊這個種類的地勤人員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看著他們有的抬著鋼筋,有的拿著電鑽,有的推著電焊機,……
雖然人很多,但是顯得井然有序。他們的到來令整個大廳頓時嘈雜起來,眾人議論紛紛,都在爭論這個工程隊是來幹什麼的,由此看來我並不是唯一一個不明白怎麼回事的人。
這些工程隊人員進來後全都默不作聲的圍著中間的大鐵籠,轟轟隆隆的幹起活來。在地上鑽孔,擰螺絲,固定鋼筋,焊接,氣割……他們的動作迅速而精確,神情專注而又認真,埋著頭只顧著幹活,對周圍人們的議論和詢問毫不理睬。
其實自從被帶到這個大廳,我就知道我們的測試要在中間的大鐵籠中進行。因為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正是中央鐵籠的觀眾席,而且大廳四個角落冷冷清清,一個人也沒有,現有的幾十名觀眾也都是稀疏的分佈在我們座位周圍那片兒,這更加堅定了我的推斷。只是實在想不通這些工程隊來是幹什麼的,因為以前從來也沒有聽說在暗黑格鬥前要有工程隊來搞建設的。
多半個小時後,工程隊建造的東西已經初具雛形,竟是在大鐵籠的周圍又豎起了一圈一人多高環形的欄杆。正在奇怪他們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環型欄杆已經開始封頂,裝門,接著分隔,終於判斷出了到底造的是什麼。原來竟是新建了二十個小籠子,連接排列,環繞著大鐵籠,僅距正中的鐵籠外緣三米左右。當工程隊撤離,我們被警戒人員按照學員編號順序分別趕進這些小籠子的時候,我才明白了這些籠子的用途。感覺自己象動物一樣被關起來,我忍不住在肚子裡破口大罵。(不敢罵出口是因為這些警戒人員手裡可都掂著『微沖』呢)
接下來的的抽籤讓我瞭解到了原來這麼做是為了讓我們不能夠偷偷的互換牌號,心下不由得暗笑這次測試的組織者也真夠笨的,其實找個人把號碼對號入座記下來,不就沒法互換牌號了嗎?竟然費了這麼大工夫建造了一圈小籠子,還把我們也關起來?
看了看手中的牌號,是十九號!看來教官的運氣並不是怎麼好,我就算想幫忙也只能幫的上一個人了!反正我已經打定主意,如果輪到我就一次過關,免得夜長夢多。如果教官不給我簽字通過,我就以他作弊的事情威脅他,大不了一拍兩散!而且這傢伙也絕對不止做這一次弊,至於事情捅出去後他還能不能當教官,那就是他需要考慮的事情了。
環顧四周,突然發現隔鄰的林東神色有點不對。他的臉變的紙一般蒼白,手握著牌號微微發抖,目光中流露出的只有深深的恐懼,彷彿見到什麼妖怪似的!
該不會是這傢伙抽到排名第一的序號了吧?竟然嚇成這樣?剛才還厚著臉皮說自己絕對不怕的,這麼快就露底了?
他看著我,神色極為古怪,臉上一陣青,一陣紅,一陣白,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最終沒有說出口。
看到他那難受模樣,我覺得一陣心煩,把自己的牌號拿在手裡,兩手背在身後,轉過身背靠著我們之間的隔欄,擋住警戒人員的視線,微微側過頭,輕聲道:「我的是19號,排在後面,趁現在沒人看見,我們換換!」
他看了一眼我手中的牌號,稍稍猶豫了一下。
我害怕時間久了被警戒人員發現,低聲催促道:「快點!別被發現了!放心好了,記得上次籠裡斗豹子嗎?我這次不讓那傢伙死翹翹也讓他變殘廢,輪到後面你肯定輕鬆多了!就算過不了我下次也能幫你!」
給完承諾後,我不禁有點後悔,怎麼不知不覺的就心軟了?竟然輕易許下了諾言!看來這次還是得老老實實給教官當作弊的勞力了。
林東並沒有答我的話,飛速的把自己手裡的牌號和我的調換了一下,然後縮到了籠子的一角。
這小子通常都是這麼膽小的,我也沒有在意他的反應,隨便掃了一眼換到手中的牌號,一瞬間驚呆了!
咦?怎麼回事?他換給我的竟然是20號?這是什麼意思?
我惱怒的瞪著他責問道:「喂!你這小子是不是想玩兒我呀?給我換個最後的號碼?騙我一次很開心嗎?」
林東蜷縮著身子,靜靜的看著我,嘴角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低沉著聲音道:「老大!你就別問了!以前從來都是我聽你說,這次你可不可以聽我說一次?」
感覺今天的他有點奇怪,我茫然的點了點頭。
林東似乎在極力忍耐著激動的情緒,顫聲道:「老大,其實自從第一次見到你,我就被你的人格魅力所征服了……」
「喂!」我忍不住打斷了他的話,不耐煩的道,「長話短說!我怎麼聽你的話肉麻的有點過分了?」
林東卻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因為我的調侃而露出笑容,而是雙目通紅,滴下幾滴眼淚來。
我一下子慌了神,連忙閉上嘴巴,揮手示意他再說下去。
他哽咽了一下,接著道:「你那麼小的個子,那麼瘦弱的體型,卻能夠對欺負你的學生報以輕蔑的笑容,以強者的姿態藐視他們。當時的我是多麼的羨慕呀!總是夢想著有一天能夠有你這樣一個朋友!因為你做到的事情是我做夢都想做到的!直到再次見面,你又一次義無返顧的幫了我,(我想說那其實是無意的,可是看到林東的認真的表情,我只有把話咽進肚子裡去了)我害的你去跑圈,你卻沒有怪過我一句,我的內心真的是非常非常感激。你雖然常常拿我來消遣,來開玩笑,但我知道這只是你親近人的一種方式,因為你對別人都是不理不睬的!儘管你比我小,但我一直叫你老大,因為在這個字眼裡,有一種很親切的感覺。每一次,站在你身後,看著你的背影,我的心就有一種平和寧靜的感覺。如果有時間,我還願意一直做你的小弟,永遠站在你的背後遙遙望著你。可現在我真的不想再做小弟了!我可以做你的朋友嗎?一個同你分享痛苦,分享哀愁,分享快樂,分享幸福的朋友?」他的話一說完,眼淚就如同斷了線的珠子般順著臉龐刷刷掉了下來。
「朋友?」我被他的話蒙的丈二摸不著頭腦,看著痛哭流涕的林東,奇怪的問道,「你這小子到底哪根筋出了毛病?竟然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不要假惺惺的用眼淚來軟化我!眼淚不是男人應該用的武器!我才不會同情你呢!小弟就是小弟,在我的字典裡,朋友是一種用來出賣的東西。你做我小弟,如果有一天你出賣了我,我也不用那麼難受!」
林東失望的看了看我,沒有說話,背轉過身子,看著外面的人,一付若有所思的表情。
我也沒工夫再理他,因為比賽就要開始了。我正想看一看這次的對手到底是什麼樣子的,以滿足自己的好奇心。於是把關注的目光投向了大鐵籠的門口,可在宣佈比賽開始的廣播響起後,卻並沒有看到大鐵籠的門打開,而是聽到一陣吱吱啞啞的機器轉軸摩擦聲。隨著這陣聲音,大鐵籠中間的暗紅色地板正中裂開一道縫隙,並緩緩向兩邊分開。接著一陣轟轟隆隆的聲音,從地底升上來了一個六七平方米大小同樣為暗紅色的正方形平台。說它是平台有點不夠確切,因為這個小平台的邊緣和大鐵籠的頂部似乎有電極相連,形成一圈小型電弧欄杆,阻擋小平台上的人越過。
平台上的人毛髮濃密,幾乎全裸著身體,僅僅穿著一條染的灰黑的三角短褲,蜷曲身子蹲坐著,把頭抱在兩膝之間,看不到全部的面孔。不過有一點我是非常肯定的,那就是,這傢伙一定是幾年沒洗澡了。他渾身粘滿烏黑灰垢,頭髮鬍鬚糾結成一個個硬塊,最真切的感受是——即使是在這個無風的地下基地,他的出場也讓我立刻聞到了一股難以忍受的惡臭。
我皺了皺眉頭,暗罵道:「他媽的,讓老子去揍這種人?簡直是活受洋罪嘛!等會兒看能不能申請帶個手套!絕對不能和他近距離接觸,離的太近說不定還沒開打就被熏暈了!不過spo也真是的,難道有虐待俘虜的傳統嗎?就不能找個人給他理理髮,洗洗澡嗎?」
突然一陣滋滋啦啦的聲音響起,電弧消失了,那個傢伙在籠子裡的試探著緩緩站了起來。看到他的身型,我也不禁吃了一驚。這傢伙身高足有230幾公分,站在大鐵籠中幾乎快碰到籠子的頂部了。他滿面灰黑,鬍鬚足有半尺長短,幾乎蓋住了整個面孔。唯一能夠看到的是一雙漆黑的眼珠中閃動著幾許陌生與恐慌。而且我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好像是在看一個天真稚童的眼睛。他的目光中充滿了對外部世界的好奇,對未知事物的恐懼和對自身處境難以理解的迷茫。
很奇怪自己竟然會有這樣的感覺,心頭竟掠過了一絲憐憫之情。我趕忙壓下紛亂的思緒,關注起即將開始的比賽。
對打敗這個傢伙我並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可以說這種人高馬大型的對手是屬於我最不害怕的類型。身材高大了,力量可能會比較突出,但是相對動作速率就會緩慢,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物理動量定律。就像你不可能去要求一個大個子,讓他比一個小的多的小個子更靈活。而我最喜歡的就是這種對手,因為憑藉著我出色的意動之識,他肯定只有挨打的份,到時候的他恐怕連我的衣角也碰不到。
第一個出場的是肌肉男,我不禁暗笑教官作弊的運氣真差。由於教官對肌肉男實施的恐嚇型精神摧殘,使他為了更好的在以後戰鬥中活下去,而在訓練中非常的的努力。可以說是除了我以外,練習最勤奮的一個。他本身力量就非常優秀,再加上兩年多的苦練,如今已是非同小可。雖然綜合實力跟我比起來還差的遠,可他的確是小組中格鬥實力僅次於我的,跟小組中其他人比試他都能夠恃力破巧,輕輕鬆鬆獲勝。我想教官提過的兩個肯定能通過的人應該就是我和他了吧。
不過今天的對手可是個比肌肉男還要高大的傢伙,力量顯然是對方的強項。讓肌肉男去跟他硬碰硬,分明是自找苦頭。而教官在賽前為肌肉男做的戰術安排是——趁對方不備一上來就用手臂緊緊箍住對方的雙臂和腰,讓對方無法再進行下一步動作。說實話,就算是我,如果不小心被他這樣抱住,要想掙脫也是極為麻煩的。這個方法無可厚非,本來就是為了彌補肌肉男動作沉穩有餘,靈動不足的缺陷的,這樣一來使他的力量優勢可以得到最大程度的發揮。可惜這次他的對手顯然也是個力量型選手,這個不知變通的笨蛋如果還用教官教的辦法,很可能會以最快的速度落敗。如果用游鬥的方法,也許還能多撐一會兒呢。
沒想到肌肉男進入大鐵籠後竟然聰明的沒有動作,那個叫「殺戮機器」的似乎很是害怕,微微往後退了幾步,到了籠子的一角。
看到這一幕情景,我不由的啞然失笑。這就是那個什麼非常非常厲害的傢伙?心下頓時再一次堅定了「道聽途說的東西絕對不可以相信」這個信念。
當看到肌肉男微皺著鼻子,苦著臉的表情後,我才知道原來不是他變聰明了,而是他太害怕對方的渾身臭氣,不願意上前抱人。看到這幕情景我差點笑出聲來,周圍的學員也在這時候一起鼓噪起來,給肌肉男加油助威。
肌肉男得意洋洋的逼上前一步,「殺戮機器」扭頭看了看身後,卻並沒有再後退。對方明顯流露出來的恐懼讓肌肉男更是有恃無恐,接著再踏前一步。殺戮機器彷彿被嚇呆了,竟站著一動不動。
我正在奇怪spo到底是哪根筋出問題了,竟然安排了一個這樣膽小的對手來同我們測試?肌肉男終於忍不住沉默了,大吼一聲,衝上去抱住了那傢伙的腰,輕易的鎖住了對方的雙臂。看到他胳膊上的肌肉層層突起,額上青筋暴露,顯然已是用盡了全力。觀眾席上沒有聲音,周圍的小鐵籠裡到是一片歡呼聲。
我沒有歡呼,因為我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那個「殺戮機器」似乎根本沒有用力,他那身沾滿灰垢的肌肉連動都沒動一下。練成了意動之識後,我每次觀察別人打架都不自覺的會用上被意動之識,來預先判斷他們雙方的下一步動作。可是現在我發現那個「殺戮機器」好像根本就沒有準備做下一個動作的趨勢,而且他站在那裡紋絲不動,肌肉男的動作就好像一個小孩抱著個大人,看上去十分滑稽可笑。
突然間,歡呼聲驟然而止,我也在此時感受到了從籠子裡傳來的一陣強烈的壓迫感,那股氣息中飽含著血腥與狂暴,無風的空間竟給了我一種被空氣迎面灌入鼻腔的窒息感覺。籠子中的肌肉男還在滿頭大汗的努力著,被他環抱著的「殺戮機器」竟緩緩的閉上了眼睛。一陣咯咯崩崩的脆響從「殺戮機器」身上傳出,這絕對不是肌肉男把他的骨頭箍斷了,因為我清楚的看到肌肉男的後頸上還在暴突著的青筋。這應該是對方活動關節的聲音,看情況肌肉男是徹底的輸了。
約十秒鐘後,響聲結束,「殺戮機器」身上的肌肉已經暴突而起,那些沾在皮膚表面的污垢也在他肌肉的抖動下簌簌落下,在地上升騰起了一陣灰霧。那傢伙的肌肉終於完全顯露出來了,從手指到腳趾,甚至到臉部,都是一塊塊極其標準的肌肉。看上去簡直是一個標準的肌肉模型,糅合了力與美的全部。不過這樣一張肌肉組成的面孔,看起來卻甚是猙獰可怖。而且,從肌肉男愈來愈顫抖的雙臂可以看出他的力量根本不是肌肉男所能夠抗衡的。
本以為他會輕鬆掙開肌肉男,很快結束戰鬥。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出乎所有人的預料之外。
那雙緊閉著的眼睛緩緩睜開,取代原來的黑色,眼睛裡充滿了血絲,瞳孔也變的赤紅。那目光帶給人的感覺只有血腥、殘忍、殺戮。看著那雙眼睛,從來沒有過害怕的我,竟也不自覺的雙腿顫抖,冷汗直冒,沒了力氣。真真切切的從他的眼睛中,從他的身上,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壓迫感,可能這就是殺氣吧。我在籠外尚且如此,在籠中的肌肉男的狀況就可想而知了。
「殺戮機器」的臉孔扭曲變形,一雙血瞳呈現散光的狀態,似乎並沒有看著前方的任何事物。緊接著,他仰起了頭,「嗷————!嗷————!」,一陣淒厲的怒吼震的眾人的耳朵嗡嗡做響。從他大張著的血盆巨口中,清晰的看到了四個足有三寸長的犬牙。
這還是人嗎?怎麼看上去也像是野獸的牙齒!
他並沒有掙開肌肉男,而是雙臂往前一合,箍住了肌肉男的腰,輕輕用力,咯崩一聲響,肌肉男被倒折了過來,後腦碰到了腳後跟。肌肉男那驚恐的面孔,瞪的如同死魚般的眼睛,滿臉不相信的表情,組成了一輻淒厲的畫面。鮮血順著他的嘴唇噴湧而出,彷彿一眼紅色的泉眼。使這幅極靜的景象中,又跳動著一絲妖異的殘酷。
「殺戮機器」並沒有罷休,把對折的肌肉男又折了一次,變成了四折。這才拋下已經斷了氣的肌肉男。地板上的血已經漫流到了籠子外,籠子裡還有肌肉男臨死的時候因失禁而排出的大小便,血腥味與糞臭味頓時充斥了整個空間。
已經有人跪倒在地嘔吐起來,還有人在哭著喊媽媽,也有人拚命的拍打著籠子吼叫著要退出考試。到現在我才明白了建造這些小籠子的真正目的,原來是只是為了阻止後面的人逃跑引起混亂而已。
下面的觀眾似乎對這些情景很感興趣,一個個情緒高漲,在肌肉男被殺後拚命的鼓掌叫好。
「殺戮機器」似乎失去了理智,對觀眾的叫好聲回以憤怒的嚎叫。
我靜靜的站在那裡,腦袋裡一片空白,耳中又響起教官的話「你們在那些格鬥選手眼中只是孩子罷了,他們絕對不會下重手的!!!!!!」
為什麼?為什麼教官你要騙我們?你不來是因為不敢面對我們吧?死對我來說並不可怕,可是那種被最親近的人出賣的痛苦,我是真的不願意再承受一次了!
五分鐘到了後,第二個人被趕進了籠子,十秒鐘內被拆掉了四肢。……看著一個個曾經同住一室的隊友被一一殘忍的虐殺,憤怒的我,拳頭越攥越緊。「咯吱」一聲響,我才發現手中的牌號被自己攥裂了。
這才想到林東,這小子把他的號碼換到了我的前面,原來是因為他當時感覺到了危險,然後他就把留在最後的機會讓給了我。遇上這種對手難道留在最後就能佔便宜嗎?沒看到每個人上場的時間都不超過十秒鐘嗎?這個笨蛋!傻瓜!混蛋!自私的要我留在最後,承受看著他喪命的痛苦,一點也不會為別人著想!
不!我絕不在臨死前承他這個情!我憤怒的喊叫他,要把牌號換過來。可他卻始終背對著我,不發一語。
現在想想剛才的我真是可笑!本以為自己是在幫他,結果無意說的話反而令林東下定了和我交換牌號的決心。反倒成了我挾恩圖報,輕易就剝奪了林東多活五分鐘的權利。關於他那一番莫名其妙的話,原來是在做臨死前的告別。一股難言的悲傷湧上心頭,眼眶中忽然有一種濕濕的感覺。我們兩個這兩年多的經歷,一一浮現在眼前。
一同吃飯,一同訓練,一同戰鬥,同室傾談,嬉笑怒罵,出生入死……一切的一切,彷彿電影般流過我的腦海。
朋友?我這樣算什麼朋友?
我大吼一聲,向林東怒道:「小子!你想我當你是朋友的話就立即把我的牌號還過來!」
林東轉過頭,看著我,輕笑道:「老大!我才不當你的朋友呢!我可不是為了出賣你而生的!呵呵,我永遠都是你的小弟。」
他的表情讓我驚奇,此刻的他非但沒有一絲驚恐,而且一張臉上佈滿了寧靜祥和,彷彿將要去參加的不是一場事關生死的決鬥,而是安閒的去赴一場清幽淡雅的晚宴。
我的指節已經攥的發白,嗓子已經喊的嘶啞,可是他還是對我毫不理睬,臉色依舊是那麼的蒼白平靜。
我無力的坐倒在地,無言的看著一幕幕屠戮在大鐵籠中上演。
第十八號已經被揉成了一團骨肉不分的東西,還有四分多鐘就輪到林東了。我著急起來,甚至向警戒人員投訴,自己剛才換了牌號,要求自己先上。可是警戒人員擺擺手,表示事情不在他們的管轄範圍之內,反正是按著牌號決鬥,至於換還是不換,都是大家自願。
我忍不住搖著鐵欄杆,狠狠的對林東罵起來。他準備上場前,轉過頭來,微笑著對我道:「老大,知道一句話嗎?『狂風雖猛,但終有歇;暴雨雖驟,亦終有息!』記住,別放棄,要活下來呀!我還等著你給我報仇呢!」
什麼意思?他的話讓我摸不著頭腦,不明白這小子在說些什麼。可是看著他的背影,我的眼淚已經不自覺的湧了出來,眼前的情景也模糊了起來。
突然一陣寒冷的感覺流過身體,如果在以前,我不知道這是什麼,可現在我非常肯定的感覺到了,這是殺氣。但絕不是「殺戮機器」的殺氣,他的殺氣熾熱、猛烈、血腥、狂暴,可我現在感覺到的殺氣冰冷、洶湧,殘酷,綿密,而且這股殺氣驅散了剛才那種讓人窒息的腥臭。
我擦了擦眼睛,所看到的一幕讓我頓時目瞪口呆。
大鐵籠中,林東站在「殺戮機器」的對面,那股強大冰寒的氣勢就是從他身上發出,「殺戮機器」已經被他的氣息逼迫到了籠子的一角,憤怒的低聲嘶吼著。
這小子竟然這麼厲害?這麼久以來一直瞞著我?玩兒扮豬吃老虎?靠!原來被他騙了!我還一直自以為厲害,以老大自居,也不知道我得意洋洋的時候這傢伙是怎麼看笑話的?那麼他平時的膽小也是裝出來得了!怎麼說這種情形我的腿都有點抖了,他倒好,還能鎮定自若、談笑風生,原來是有深不可測的實力藏在身上的。
看來我這次還要靠林東救命了,雖然有點傷自尊,可不到萬不得已,我是根本不願意死的,有太多的仇恨未了!想到自己剛才還在心裡大言不慚的說要如果有幸得脫,一定為他報仇,現在想起來真有點臉紅。
我努力的瞪大眼,想看看林東到底展示什麼高超的技藝來為慘遭屠殺的隊友復仇。可接下來的發展又一次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林東身上散發的殺氣突然一滯,「殺戮機器」在壓力一減的空當一拳打在林東的左肩上。一瞬間,碎骨夾雜著血肉四濺紛飛,林東如同紙一般拋飛了出去,狠狠的撞在籠壁上,又重重的摔落在地板上。
怎麼回事?擁有那麼厲害的殺氣的人竟然如此不堪一擊?還在隱藏實力嗎?
躺在地上的林東身上依舊連綿不斷的放出冷厲的殺氣,可已經不如剛開始那麼強烈。「殺戮機器」嘶吼著衝上前來,一拳又一拳的打下來,兩個斗大的拳頭彷彿一雙鐵錘,依次掄在在地上,把林東的身體砸的粉碎。
我還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是真的,喉嚨裡堵的難以呼吸暢通,什麼也喊不出來。
漸漸的,林東的身體在物理上已經不屬於活著的人了,可是他的殺氣還在綿綿不斷的從那堆碎肉中釋放出來,讓「殺戮機器」的拳頭一刻也沒有停歇,一雙巨拳,越來越猛烈的砸在地板上。不長時間,地板已經被砸出了一個深陷的凹痕。
終於,我吐出了喉嚨裡憋的氣,喊出了聲音:「不要再打了!求求你了!住手!……」
這是我生平第一次求別人,可是他彷彿沒有聽到一般,依舊怒吼著打在地上。每次拳頭與地發生的碰撞,都如同鑿擊在我的心上,痛苦的感覺讓我的指甲深深的扎入手掌,鮮紅的血液順著指縫緩緩流下。
現在的我彷彿在忍受著最殘忍酷刑的折磨,眼睜睜的看著最好的朋友在眼前被虐殺而無能為力。是啊!是朋友!為什麼到這一刻我才認清楚了自己的想法呢?其實自從接受了那份鹹魚飯,我就等於接受了這份珍貴的友誼。可是從最初,一直到最後,我都由於虛榮心的蒙蔽而將這份友誼誤會成了可以炫耀,可以利用的東西。而在好友為我捨棄生命的最後一刻,我卻無知的殘忍的拒絕了好友的要求,我從沒有真真正正的承認好友的地位。現在想承認,卻悔之晚亦。此時的我,良心終於受到了最為殘酷的審判。
五分鐘的時間彷彿一個世紀般漫長,終於,他的揮拳的力度越來越小,林東的氣息也越來越微弱。終於,一切都停了下來。廣播也幾乎在同時宣佈我的測試正式開始。
我根本用不著警戒人員威脅,一個箭步衝進打開的籠門。入目儘是地上一大堆難辨分明的碎肉,那個「殺戮機器」渾身幾乎被鮮血浸透了,剛才的持續大運動量令他好像也累了,低垂著雙拳,站在那裡喘著粗氣。
我怒吼著衝上前去,發瘋般的把拳頭砸在他的胸口,小腹上,足足三分鐘,他動也沒動。也不知道打了多少拳,最終疲憊的我停了下來。這時我才發覺一陣刀削般的疼痛從雙手傳來。垂下視線,發覺自己的雙拳已經血肉模糊,白森森的手骨也露了出來,想再揮拳,卻發覺自己已經沒有了一點揮動拳頭的力氣。
接著,我看到了一雙血紅的眼睛,一個愈來愈大的拳頭,感覺自己身子一輕,飛了出去。消失意識前,我睜眼看了看,發現自己被打的嵌入了鐵柱中間,掃了眼兩邊的鐵柱,心道:「中間的那根現在應該在我身體裡吧!聽說犯了錯的人下地獄後都要被穿在鐵柱上烤,我倒好,現在已經先被穿上了!看來我還是沒有能力報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