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驚天噩耗()
雖然我們對各自的未來還沒有統一的認識,但是當前的同居生活倒是達成了共識。
這次的事情我的家人表現的倒是很開明,我並沒有費什麼口舌,家裡人就同意為我們在學校附近租一套房子。
媽媽的神情略顯落寞:「語,你長大了,也應該有自己的生活了!」
這是從小到大以來媽媽第一次沒有稱呼我的小名,一股異樣的情愫湧上了我的心頭,猛然間鼻子一酸,已是雙目含淚:「媽,有空我會常回來的。」
在婷婷家卻出了一點小小的「意外」。她的家人對我的整體印象頗好:家資殷實,婷婷將來不會受苦;態度慇勤,婷婷將來不會受氣(我在她家的表現象個僕人更多一點);最重要的一點是長的不夠高大英俊,沒有風流的本錢,婷婷嫁給我大可不必為未來的穩定性擔心。可惜婷婷這個嬌嬌女好像也是第一次獨立生活,伯母很是不放心,要特別對我們交代一番。
婷婷的爸爸進臥室去了,我和婷婷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聽她媽媽訓話。婷婷挽著我的手臂,微紅著臉,輕輕靠在我身上。我則作出一付全神貫注,洗耳恭聽的神態。
不過,當兩個小時過後,我的脖子已經開始發僵,臉皮上癢癢的,又不敢去抓,生怕舉止失禮。三個多小時過後,連我耐力這麼強的人也開始和現在最強大的敵人——睡魔打架了。我竭盡全力的撐著眼皮,憋著呵欠,生怕一不小心一頭栽在沙發上就此睡著。
婷婷倒真是被她媽媽練出來的,那樣文文靜靜的坐在那裡,三個多小時紋絲不動,整個一付大家閨秀風範。只是我被她靠著的半邊身子已經麻木了。
直到婷婷的老媽說到,婷婷的胸罩不能太緊以免影響後續發育的時候,我才略微提起了一點精神,心下嘀咕道:「當然不能太緊,否則我脫的時候可太麻煩。」
接著說到婷婷皮膚容易過敏,不能穿絲製內褲時,我不由得心中悲歎:「這不會也要我監督吧?」
等再說到婷婷經期是哪幾天,不能讓她沾水,最好選哪幾個型號的衛生巾時,婷婷終於也忍不住沉默,嬌嗔了一聲:「媽——!」打斷了她老媽的囉嗦。草草的和她爸媽寒暄幾句後,就拉著我從她家落荒而逃。
從此我和婷婷一同加入了補習班大軍,準備第二年的高考。同居的生活幸福而又甜蜜,當我第一次吃著她做的又焦又糊的飯菜,連呼好吃,還把她的那份也搶來吃了的時候,把她感動的淚留滿面,哭的一塌糊塗。飯後,我們兩個人相擁著,久久無語。從那以後,她的廚藝進步神速,我也再不用硬著頭皮吃那些不是少鹽就是多鹽的飯菜了。
2007年冬,西宜市天降大雪,近年來少有的未過元旦就急劇降溫,讓這個冬日過早的降臨。路上的行人們都是匆匆忙忙,車輛稀少,在飄舞的雪花中整個城市更是少有的冷清。
坐在教室裡的我看著窗戶上的蒸汽水印略顯得有些無聊,旁邊的婷婷正在認真的記著筆記。真不明白明明是已經學過的東西還要記的這麼賣力幹什麼,不過我有一種感覺,婷婷這麼勤奮努力只是為了向我證實——如果不努力就休想和她上同一所大學。雖然她從不干涉我什麼,但對我的不努力她想必也是很痛心的吧。
窗子忽然被打開,一股冷風捲進教室,老師皺了皺眉頭,打開門走了出去。
是小叔!他來幹什麼?我剛才清楚的看到了站在窗口的人就是小叔。不一會,我就被老師叫到了外面。
莫名其妙的被小叔拉回家,便看到一個白淨肥胖的中年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身材看起來很魁梧,穿著一身灰色的西服,挺著便便大肚,一付腦滿腸肥的樣子,最奇怪的是居然帶了個墨鏡,要知道現在可是冬天呀!
「語,叫羅叔叔!」一進門小叔就向我道。
「叔叔?」我滿面詫異,不認識呀!
「呵呵!這是我的一個朋友,軍隊裡的大官,羅主任。」小叔謙卑的介紹著。
「軍隊裡的關我什麼事兒?」我更是丈二摸不著頭腦了。
「我幫你報名參軍了,你不是不想上學嗎?」小叔的聲音很急促,看上去有點緊張。
我則更如墜雲霧裡:「我是不想上學,可我什麼時候也沒說過要去當兵呀!」
小叔笑著對我說:「你不是要永遠守護你女朋友嗎?要是能力不濟,能有什麼用?當兵可以讓你更厲害,再說只有兩年,兩年你就可以退役了。你兩年後的成長可會不可小覷呀!」
小叔的話讓我陷入了沉思:是呀!上次的七匹狼事件如果不是最後那兩個傢伙嚇壞了的話,婷婷極有可能受到讓我永遠無法彌補的傷害。可是離開她兩年,她會同意嗎?再說我也不捨得離開她呀!
看到我有點動搖,小叔攛掇道:「不信你試試你羅叔叔的能力。」
那傢伙一直坐在沙發上不動聲色的驕傲模樣早就讓我看的非常不爽,小叔的話音一落,我答了個「好」字,就一拳向他的鼻樑打去。
眼見就要正中目標,我的拳頭卻被他一把攥住,整個拳頭被他的肥手緊握著,如同陷入一團油膩膩的肥豬肉,令我只感到一陣噁心。不由分說,我的另一隻拳頭也衝他而去,但同樣沒有逃過他的另一隻手。兩手同時被控制的我絲毫沒有慌張,飛起一腳就往他的胯間踢去。他兩腿一合,又把我的腳夾住了。這樣一來我就沒有辦法動了。
隨著他手上的力氣愈來愈重,我雙手的骨頭如同裂開一般,強烈的刺痛絲毫沒有令我屈服,我毫不示弱的怒瞪著他,奮力抗爭。要知道我的軟弱只是在我最在意的人面前展現,外人面前,我從來都是不認輸的。
不一會兒,豆大的汗珠就順著我的額頭滾滾而下,我恨的咬牙切齒,對他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那傢伙忽然哈哈一笑,放開我道:「我要再用力這個小朋友的手骨就要碎了。」
那股巨力一失讓我差點栽在地上,聽到他說「小朋友」,更是令我火冒三丈。可我也明白不吃眼前虧的道理,沒有再上前去與他拚命,只是恨恨的看著他不說話。
那傢伙抖動了一下肥厚的下巴,嘲弄道:「哈!我看這個小孩也沒有本事通過招兵初選,我當年可是輕鬆通過的。」
看著他那付得意模樣,我不禁惱羞成怒道:「你他媽等著,我現在就去通過給你看!」
他眼中倏的閃過一道厲芒,隨即隱沒無蹤,又堆起他那噁心的笑容說:「好!我帶你去!」
跟著他到了招兵處,人很少,而且奇怪的是並沒有我想像中的測試。只是很簡單的用幾種電子儀器貼在我的皮膚上測了測,又量了量血壓,測了測肺活量,最後抽了一筒血了事。還從來沒有聽說過有這樣選拔士兵的,我滿腹狐疑,怎麼感覺像是在體檢?
等了半個小時侯後,那個負責招兵的告訴我:「劉信語,電腦統合你的信息顯示你還達不到我們部隊的標準,歡迎你下次再來!」
聽到這句話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麼?以我的身手,普通人就是七八個也不是對手,竟然連當兵的資格也不夠?」氣的我差點想衝上去把那個招兵的打成豬頭。沒有實行的原因是,後面有個「羅豬人」揪住了我的脖子,讓我難以寸移。
不過讓我有點佩服的是那個羅豬人還真是神通廣大,拉著我找到總負責人打了個電話,十幾分鐘後,一張士兵報到通知書就交到了我的手裡。讓我確認簽名的時候發覺我的名字打錯了,「語」打成「宇」字。我正欲抬頭詢問,羅豬人點點表格上方說:「照著表格印的簽就可以!」簽完後看才發現報道時間竟是第二天。時間怎麼這麼倉促?我突然又有些後悔起來,也怪我太衝動,為了賭氣竟然就這麼參加了招兵。一時想不到該怎麼告訴婷婷,就決定先回家再說。
羅豬人在我簽完交過表格後就走了,我則邊走邊思考該怎麼委婉的說這件事情。一到家門口,就發現院子裡有一大堆人,一看是那些七姑八姨遠房親戚都來了。平時她們除了借錢幾乎從來不來,而且也沒有來還過錢,每次到我家,我都是愛理不理,難道我要去參軍她們還來給我餞行?看著她們有些人還雙目通紅,含著淚水,我不由得在心裡暗罵:「真他媽的會演戲!」
進了客廳,小叔迎了上來,滿臉淚痕,泣不成聲的說:「語……語……你……你……嗚……嗚……」
我看的目瞪口呆,心下暗自道:「小叔,你也太誇張了吧!我去參軍還不是你攛掇的,現在倒哭成這樣?」
小叔只是哭著拉著我往裡走,客廳的兩側竟然擺了一排花圈,我不禁心下暗罵:「我靠,就算我平時對你們態度惡劣,也不用送花圈為我餞行吧?這麼損也不怕我老爸老媽去向你們討債?」
當我看到客廳正中央擺放的兩副黑白相框時,一下子火冒三丈,跳了起來:「誰他媽的敢開這樣的玩笑!把我爸媽的照片這樣擺?」
眾人一片沉默,我一把揪住小叔的衣領,把他拉的幾乎額頭與我相抵,厲聲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小叔流著眼淚哽咽道:「哥跟嫂子他們……他們……嗚嗚……在去上海的途中出車禍了……嗚嗚……語,你節哀順便吧!」
「什麼節哀順便?」我怒吼著,眼珠子幾乎瞪的發紅,「我不相信!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是誰在惡作劇,你他媽給我滾出來!」
「骨灰都在這兒,還能有假的?」一個細微的聲音傳入耳中,順著聲音一看,一個一身黑衣像是賓儀服務人員的傢伙托著一個木盤,上面放著兩個骨灰盒。滿腔的悲怒頓時得到宣洩的出口,我幾乎是在他話音一落的同時,衝上前去一拳把他打倒在地。
他哭著喊救命,我騎在他身上還是一拳又一拳。不一會兒,他已經是面目全非,隨著我的拳頭一次次的在他臉上落下,紛飛的血星不斷的濺在客廳垂掛的白色靈幔上,潔白的布匹上染的斑斑猩紅,猶如盛開的桃花般透著一股妖異的艷麗。
客廳裡的人在我打人的時候,一個個都灰溜溜的溜了出去,並沒有不識相的人上來勸架,我就一拳又一拳的宣洩著那充塞胸腔的悲慟。
突然一隻手抓住我的胳膊,我憤怒的準備轉身給那人一拳。
是小叔,小叔幾乎是吼著道:「語!夠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你要想打人就來打我吧!」
看著小叔,這個我心目中僅餘的家人,我揚起的胳膊再也揮不下去,緩緩的放了下來。
突來的沉靜讓我無助的接受了現實,一股無奈疲憊的悲傷流遍全身,我無力的坐在客廳的地板上,雙目空空洞洞的,不發一言。
空氣中偶爾傳來一兩聲地上那傢伙嘶啞的痛苦聲,那些遠房親戚們又一個個的進來了,客廳頓時滿滿的,肯定是原來在院子裡的聽到打人,也想進來看熱鬧。
小叔輕扶著我的肩膀,沉痛的說:「語,不要憋著,想哭就哭出來吧!」
哭出來?在這麼一大堆外人面前哭出來?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男人的眼淚不是流給別人看的!可是,為什麼?為什麼這股無力的悲傷總是揮之不去,好難受呀!我的面容仍如鐵鑄一般,雙目圓睜,卻沒流出一滴眼淚。
周圍「轟」的一聲紛紛小聲議論開了。
「這小孩真不孝呀,父母死了都不哭一聲。」
「我早就看出來了,他小的時候我就勸他父母不要要他。」
「聽說他小時侯經常打架呢!」
「這有什麼,聽說他十二歲就同女孩子同居了!」
「我們又不是瞎子,剛才那傻比挨的那麼慘!」
……
我的臉上倏的浮現一層淡淡的微笑,這一奇怪表情令周圍眾人一下子靜了下來。
我微笑著走向一個剛才議論最凶的傢伙,微笑著問道:「請問我應該叫你幾姑?」
「十四姑!」小叔在旁邊低聲說。
那女的臉上的肥肉一抖,驚恐的說:「你想幹什麼?」
一個像是她兒子的傢伙一下子跳出來,擋在她身前,緊攥著拳頭,一付我不怕你的樣子。可惜雙腿在不自覺的發抖,眼神中更是透出明顯的懼意。
我還是面帶微笑說:「放心,我不會對長輩動手的。小叔!」
「什麼事?」小叔在旁應道。
「這個十四姑欠我家多少錢你知道嗎?」
「這個……第一次一萬四,第二次三萬八,第三次十五萬,總計二十萬兩千元。」
「按銀行利息算總共多少?」
「一共是二十萬七千元左右。」
「請個律師幫忙要債最高花費要多少?」
「五萬元左右。」
「哦?五萬換二十萬,挺划算的嘛!你幫我打個電話……」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那個十四姑一把推開她的兒子,涎著臉走到我的面前說:「世侄別生氣嘛!我剛才的話只是開玩笑,開玩笑,呵呵!像世侄這樣孝順的孩子可真是世所罕見呀!」
周圍又「嗡」的一聲議論開了,不過這次的內容與上次截然相反。
「我早就看出這孩子孝心不一般,小時侯從來不哭,那是體諒做父母的呢!」
「這算什麼,聽說他身手不凡,通常十幾個人都不是他對手,要是他去參加搏擊比賽,鐵定拿冠軍!」
「他還文武全才,高中時候還得過全班第一呢!」
「這是因為人家聰明呀!要不然能那麼早吸引女孩子青睞,我們那麼大的時候還在穿開襠褲呢!」
……
小叔靠過來,輕聲問:「語,你到底怎麼了?」
「哦,怎麼了?」
「你臉上微笑著,可雙目佈滿血絲,眼神中似乎蘊著無盡的悲傷,整個情形看起來很詭異呀!」小叔的語氣裡滿是擔心。
我輕輕一攬他的肩膀,說:「不用擔心,我很好。倒是你,不想在外人面前哭就不要哭了,我們沒必要哭給別人看。」
小叔的臉一下子漲的通紅,支吾著說:「誰,誰說我不想哭了。我哥嫂去世了,我當然傷心了。」
我輕推他一把,道:「去!早就聞到你一臉的胡椒味,還裝什麼裝!要不是一進來就聞到風油精、辣椒油、橘子皮、洋蔥、大蔥、芥末的味道,我又怎麼會誤以為是你們串通了跟我開玩笑?」
小叔一臉的尷尬,「這個……這個……」
「好了,現在舉行葬禮儀式吧,大家都不要說了!」我止住了眾人的議論,葬禮開始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等到人終於走完,我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一屁股坐在地上。
婷婷來了好幾次電話,我沒有去接。我讓小叔告訴她我因有事暫時幾天不會回去。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在潛意識裡,我不希望她看到我如今頹廢、淒慘的模樣,我希望在她的眼裡我永遠是樂觀、開朗、向上的。於是我告訴自己一個理由,女人是用來愛的,驕傲如我,是不會讓自己的女人來分擔痛苦,我只要在她臉上看到快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