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
第二百七十三章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
有道是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
楚王世子被錦衣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打入了大牢,這件事情是錦衣衛指揮使陸炳親自去做的。
在此之前似乎誰都沒有注意到這個人,也沒有留意這位大明朝第一號特務頭子的去向。只是等到最後一切看起來塵埃落定的時候,這位陸炳陸大人才施施然的出現在楚王府中,然後輕而易舉的就攻破了楚王府的大門,將那位風評極佳,儀表不凡的楚王世子就好像是拖死狗一樣的,生拉硬拖出了楚王府大門。
其實大家都知道,這是一位不可以忽視的人物,但是這位陸炳陸大人就好像是一個幽靈,讓你永遠摸不透他的行為模式。
直到這一刻,不少人才恍然大悟,似乎明白了什麼,與此同時,他們又開始在想,既然錦衣衛動了,那麼與錦衣衛名聲不相上下的那個東廠這個時候卻不知道又在做什麼陰險勾當……
此時,東廠的提督太監秦福,正背負雙手面帶微笑,就好像是一個看著麥田里莊家收成不錯的老農,眼眸中充滿了滿意慈祥的笑意。
而在他的身前,原本混亂的金魚池終於恢復了往昔的平靜。
這時一個東廠的檔頭大踏步來到秦福面前,一躬到底,然後低聲說道:「督主!眼前的亂匪都已經評定,京城內外幾個大營也都相安無事,只有京西薛奎的營中有一些騷亂,我們的人回來報告說是京西營副將高仁山連同幾個營官奪取兵權,想要衝出大營,結果因為薛奎反應及時,這才沒有釀成大禍。如今京西營也已評定,除此之外,整個京城一切平安……」
「平安嗎?」秦福面無表情,不置可否。如他這時的表情,似乎已經是朝中諸位大佬共同的反應了,其實就這一天所經歷的事情,也實在是不容他們表露出自己的真實情感。說難聽點叫做「有城府」,好聽一些叫「謹小慎微」,這個節骨眼上有時候一個表情一句話,就可以壞了大事,在經歷過那麼許多的風風雨雨秦福又哪裡不懂這個道理。
「天子腳下,一切都在陛下的掌握之中,那些孫猴子就算是再有本事,也跳不出如來佛祖的手掌心……哼,有些人就是太平太久了,腦子裡就開始胡思亂想,想一些有的沒得,這不是走火入魔又是什麼。像是這種人,就該死!」
秦福表達了他的態度,下面的幾個大檔頭卻是噤若寒蟬,不敢發表意見。
下一刻,秦福就轉回身看了一眼身後的帳篷,一臉輕鬆的問道:「如今楚王府那邊有陸炳陸大人的人在,咱們的人動了嗎?」
聽到秦福問話,無聲無息站在他身後的幾個大檔頭中有一個上前一步,全身上下帶著一股子陰風習習的寒冷,語氣沒有半點人氣的說道:「回稟廠公,我們的人都已經安排南下了,如果沒有意外,月底就能夠收到南邊傳來的消息……」
秦福聞言不由得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無限感慨的說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可惜了楚王爺一世英名,竟然生出來這麼一個大逆不道的兒子。既然如此,他們父子之間的事情,就交給他們自己去收拾這個殘局,陛下是不會說什麼的,但是這麼大的事情想要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卻不容易。錦衣衛幹的是抄家滅門的粗活,咱們東廠那是萬歲爺的鷹犬走狗,像是這種腌臢事情,最後還不是要我們親自去做。只希望那些道學先生不要沒事找事才好。」
下面的幾個大檔頭一言不發猶如木頭樁子一樣的站在原地,誰也不去發表評論。因為從第一天身為東廠的人,他們就深知一個道理。那就是在東廠不需要你去想什麼,而是需要你做什麼的時候,不許有半點心慈手軟。
待說過了這些陰暗事情,秦福揮了揮手,他手下這些人就好像是一群孤魂野鬼,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等到四周就剩下自己,還有不遠處幾個保護自己安全的東廠番子,秦福這才表現的有幾分正常老人的神態,笑呵呵的抬眼去看身後的帳篷一眼,這才像是放下什麼心事,然後邁著四方步,好似閒庭信步一般,慢悠悠的向一個方向走去。
而就在秦福走開沒過多久,他剛才站著的那個帳篷忽然被人掀起門簾,緊接著就見一個大高個子鑽出來,一邊摘下臉上的口罩,一邊伸了一個懶腰,臉上帶著幾分疲憊之色,卻依然可以看出來他眼角帶出來的幾分喜悅。
就在這時,大個子背後又緊隨其後走出來一個滿臉興奮的中年人,一出來就急不可待的對面前之***聲說道:「趙大人,手術太成功了,小人這輩子都想像不到這大活人的肚皮被用到剖開然後再像是女人縫衣服一樣縫補起來還能夠活的。嘖嘖,果然是神醫手段,讓***開眼界啊!」
被叫做趙大人的自然不是旁人,就是京城裡都天翻地覆依然不動如山,老實呆在手術帳篷內給病人做手術的趙越趙子川!
此刻趙越神色顯得很輕鬆,並沒有因為剛才帳篷外的混亂而有半分緊張,也沒有因為手術進行的順利而產生半分懈怠。
這無論是內,還是在外,對於趙越來說,似乎是早有了心理準備一般,竟然波瀾不驚,沒有半分異常。
可是呼延昆不知道這看似不平靜的一天究竟發生了什麼天翻地覆的變化,因為他這一刻早已經完全沉浸在趙越那神奇醫術的魅力當中。
看到呼延昆如此興奮,趙越也不由得笑了起來,語氣平淡,帶著幾分謙虛的口吻說道:「呼延大夫過譽了,醫術之道博大精深,門門類類不知道還有多少技術不為外人所知,而我也不過是掌握其中一個門類,要是換做其他的疾病,輪不到我動刀的時候,或許我的醫術還不如呼延大夫,還要和你求教呢。」
趙越的話語在呼延昆看來完全就是謙虛客套,不過能夠不驕不躁,光衝著這份態度,就足以讓呼延昆對面前這個原本帶著懷疑態度的大個子年輕人充滿了欽佩和敬服。
正所謂的行家伸伸手,就知道有沒有。趙越就是那有本事的,拋去兩者之間相差甚遠的身份地位,光衝著趙越的這一身驚人藝業,就足以在杏林之中開山立宗,成為一代宗師了!對於這一點,呼延昆倒是和不少人有著驚人的觀點。
只不過呼延昆越是欽佩趙越,趙越就越感覺自己有些勝之不武了。
不過眼下不是客套的時候,待這兩個人寒暄過後,靜下心來,待看清楚四周的景象,頓時就齊齊眼眸中流露出幾分驚愕的神采……
「這,這究竟發生什麼了!」呼延昆呆若木雞,喃喃自語道。
而趙越臉色也是陰沉下來,因為就在他面前,原本井然有序的義診區內外早已經狼藉遍地,到處都是神色惶恐的病人和病人家屬。就在不遠處,更是有一隊隊手持利刃的武裝人員在押送著什麼人。
趙越和呼延昆兩個人倒是都認得出那些手持利刃人的身份……正是臭名昭著,凶名赫赫,可以止小兒夜啼的東廠番子。
……………………………………………………
……………………………………………………
「伯父,你怎麼會在這裡。」當趙越脫下手術服,簡單盥洗了一下,就急沖沖的跑來前面想要詢問眾人這一段時間裡究竟發生了什麼,可是等他來到前面指揮使的帳篷裡,一掀開門簾,首先看到的就是東廠的提督大太監秦福四平八穩的端坐在正中的主位,一張老臉帶著輕鬆的笑意,好不悠閒的品著手中的茶水,待看到趙越進來,又笑呵呵的好似家中老翁一樣慈祥的看著他,只說了一句:「你忙完啦?」
這時帳篷內顯得很安靜,除了秦福之外,梁宏公和幾個診區的重要負責人都陪在一旁,小心翼翼,一副噤若寒蟬的模樣。
顯然不管這位秦督公表現的在和顏悅色,在他們這些普通的老百姓眼中,這就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老虎!
趙越滿頭霧水的撓了撓頭,點頭應了一句,然後很突兀的問道:「伯父不在宮裡護駕,怎麼會在小侄這裡?」
趙越的話語中不經意的透露出很多信息,其他幾個人因為緊張沒有聽出來,可是梁宏公年紀大,還能夠穩住心神,不過聽到了其中關鍵的幾個字,卻是頓時心裡一驚,竟然驚出一身汗來。
「護駕?難道說……」梁宏公不敢深想了,急忙把頭壓的更低,生怕被人看到一樣。
而對於梁宏公的謹慎小心,不管是秦福還是趙越都沒有留心注意。
只有秦福笑瞇瞇的看著趙越雲淡風輕的說道:「無非就是一群跳樑小丑而已,用不著大動干戈。倒是你,這一次又立下莫大的功勞,陛下卻是不知道應該如何獎勵你呢。不過老夫倒是有句話要提醒你,有時候這功勞雖好,但卻還是不要也罷。正所謂是堤高於岸,浪必催之。與那些虛浮的官爵名利相比,簡在帝心才是最重要的,賢侄以為然否?」
趙越聽到秦福的提醒,還以為這位伯父是怕自己起了小心眼,專程過來提點自己的,心中不由得一陣陣的感動。
其實從一開始,趙越就沒有把這位秦督公真的當成自己的伯父,秦福用強的,強迫趙越當他的侄子,當時趙越也不過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事後,趙越更是把秦福當成一個擋箭牌罷了。說起來,他和秦福在一起充其量,無非就是相互利用罷了。
可是經過了幾次波折過後,特別又有這一次的事情,趙越就已經對這個老太監心裡產生了不少異樣的情感。
有道是人心都是肉長的,人不是草木,又怎麼不會沒有情分。
所以趙越對這老太監的感情,也從一開始的提防小心,相互利用,變得越來越模糊,最後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不是真的把秦福看做了伯父了。
秦福似乎也察覺到趙越對自己的感情變化,心中就是一軟,幽幽的歎了一聲氣。
不過表面上秦福卻是不動聲色,只是淡淡一笑。
趙越收斂心中情緒,很是不以為然的笑了笑說道:「伯父提醒的是,小侄要說功名利祿與我如浮雲,這話說出去估計就有人要罵我虛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但是說實話,這件事情原本就是小侄無意間得來的,也不敢確認,無非就是瞎貓碰上死耗子,所謂得失還真的算不上什麼。倒是不用伯父提醒,小侄也想要求伯父想辦法把小侄從這件事情裡摘出去……呵呵,您老知道,小侄來京城不久,可就是得罪了不少人。至於說某些人固然會事情敗露,得到他們應有的懲罰,但是誰又能夠保證,就沒有幾條漏網之魚?那個,那個小侄還是要過日子的人,實在是擔不起驚嚇。」
聽到趙越這麼說,秦福臉上的滿意之色更濃,也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
秦福點了點頭,讚許道說:「明大義,知進退,年輕人當中少有你這樣老成持重的了。好,既然你有這樣的想法,倒是伯父不得不幫你掩飾一下了。不過這件事情過後,賢侄你恐怕就要好好準備準備了。」
秦福讓趙越準備什麼,在場的眾人聽的是一頭霧水,只有趙越原本輕鬆的臉上浮現出幾分凝重。
趙越當然明白他的這位伯父說的是什麼,只不過秦福不知道的是,別看趙越表面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可是心裡面卻是早已經笑開了花。
至於說趙越心中究竟是怎麼想的,恐怕除了他自己,就沒有人知道了。
且不說秦福和趙越打著什麼啞謎,只說金魚池終於又恢復了秩序,趙越實現的安排在這一刻顯現出了他高效有序的運轉,讓旁觀的秦福嘖嘖稱奇。
別的不說,只說趙越分的各個區域,防止各種意外的發生,並且在發生突發事件後能夠最快的速度恢復到原始狀態,同時也安排了大量人員安撫病人和家屬的情緒。
能夠在最短的時間裡把這一切都安排妥當,還是在趙越沒有親自直接指揮的情況,完全依靠各部門的協同合作,就沖這一點,秦福就免不了一臉笑意的對著趙越一挑大拇指,稱讚他如果是正經仕途出身的,光憑著這一份本事,就足夠勝任一方知府或者是道台了。
對於秦福的誇獎,趙越不置可否。
不過趙越卻知道自己並不是什麼出色的管理人才,這一切也不過是複製曾經現代的檢驗罷了。要是真要誇獎,也只能說明朝人的智慧一點都不亞於現代人,並且讓趙越感到慶幸的是,他身旁有許多幫助他的人,而這些人才是趙越眼中的人才。
對此,趙越只能歎息古代的科舉制度,把一切讀書人之外的人才,完全的排出在管理這個國家的人才儲備之外。
當然想這些事情都是多餘的,當梁宏公小心翼翼的看了秦福一眼,並且低聲詢問他這個義診是否還繼續的時候。
趙越卻只能歎息一聲,很無奈的對梁宏公等人說道:「估計馬上全城就要戒嚴了,現在不讓鄉親們離開,短時間內再想離城卻是難比登天。咱們這邊支持不了那麼久,所以義診只能到此為止……但是重病傷員可以留下來……」
聽到趙越這麼說,梁宏公也只能跟著歎息一聲,但是卻不得不承認趙越已經做了最多了。能夠把重病傷員留下,其實趙越就已經承擔了莫大的責任和壓力,因為從剛才發生的事情,還有城中的緊張氣氛來看,接下來說不定迎接所有人的就是一場暴雨狂風。
義診虎頭蛇尾,這是所有人都不願意看到的。
儘管大家帶著無比的遺憾,很是不情願的勸解四面八方前來義診的病人離開了金魚池,可是還有不少重病患者留下,總算是對大家來說,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安慰獎了。
見到金魚池一帶的百姓漸漸散去,義診區周圍也變得空空蕩蕩。
趙越站在帳篷前目睹這一切,忽然有一種悵然若失之感。
秦福就站在趙越身旁,臉上還帶著幾分笑意,點了點頭,若有所指的說道:「有捨就有得,你能夠做到這一切就已經是邀天之倖了。其實如果不想留下話柄,其實你應該遣散所有人,要不然御史台的那群只會耍嘴皮子的也能夠找毛病,一口一個唾沫的淹死你。不過既然你還是心存婦人之心,老夫既然是你的伯父,也不能夠袖手旁觀,總要替你收拾一下首尾。但是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趙越連忙表示感激,其實他也知道留下這許多人在,實際是就是給某些別有用心的人留下攻擊自己的把柄。
但是有些事情自己總要去做,要不然自己心裡面一輩子恐怕都邁步過去那道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