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任憑風嘯雲湧,我自巍峨不動
孫彪帶著他的人急匆匆的離開了沈甸村。
站在院子裡看著這幾個人遠去的背影,倒不覺得有什麼奇怪,趙越以瑣事在身拒絕了這次出診,人家急著要走也在情理之中。畢竟一家求不得,自然要急著去找其他的大夫。大家只是奇怪趙越為什麼會拒絕。難道真的像是趙先生所言,缺少藥材,不敢擅自動刀?
一定是這樣!眾人忽然想起來最近趙越忙的那些事情,可不是在為煉藥做準備嘛,只不過趙先生煉藥與旁人有許多不同罷了。
於是孫彪等人一走,大家卻沒有太過放在心上,就各忙各的去了。
不過王葳蕤心頭卻是一片陰翳。走到趙越近前,擔憂的低聲說道:「趙大哥,這幾個人身份有些古怪,你剛才那樣說,日後怕是要招惹麻煩?」
趙越嘿然一笑,很輕鬆的轉回身,「本來我還在發愁這個時代沒有電視台、報紙雜誌,如何打廣告呢。正好這幾個人來,藉著他們的口,傳我想傳出去的話,卻是省了我不少功夫。王姑娘恐怕不知道這個世界傳遞最快的消息就是小道消息……呵呵,王姑娘,回去我慢慢給你解釋,另外讓鄧三爺派來的那位兄弟替我送封信回去,就說我有份大富貴要送他。」
王葳蕤聽的一頭霧水,可是她再想問,趙越已經進屋子拉著嘀嘀咕咕不知道在琢磨什麼的魯師傅,轉身又出門帶他看工作的地方去了。
轉眼間時間進入到嘉靖二十三年的農曆三月份中旬。
春水如藍,草長鶯飛,大地萬物復甦,到處都是生機盎然之景。
山東境內除了開春初時掀起過一次倒春寒,春雨沒有耽擱,燕子北歸有如往年,卻是不影響這一年的春耕播種。
田野間到處都是忙忙碌碌,埋頭翻地種地的農人。
阡陌之間的鄉路上,到處可見來回奔跑,歡聲笑語光著屁股的娃娃。田間地頭的老農偶爾抬起頭,指著一隻隻坦露在外很是豪放的小鳥發出爽朗的大笑。
至於城裡人則是呼朋引伴,在城市周邊郊遊踏春,但是限於這個時代的交通狀況,只是活動的範圍不廣罷了。
不過今年登州府一地的百姓就忽然發現,這城裡鄉下似乎與往年有所不同。往年都呆在城裡的那些大老爺竟然跟老百姓趕集一般,帶著家人僕從,投胎似得往城外跑,而且還不是小跑,是飛奔!穿州過縣,連休息都不休息,往一個方向狂奔!
而且不光是本州的老爺,還有整個萊州,甚至是山東,幾乎所有的商賈豪門都派人或者是家主親自出馬,向著同一個地方蜂擁而去。
普通百姓對此瞠目結舌,可是卻不知道這些好逸惡勞的大老爺去哪裡,什麼地方竟然有如此吸引力,能夠將全山東的富貴人都往一個地方引。
他們自然不知道,此時這些大老爺的腦子裡就只有一個名字,他們以前從未聽說過的名字——沈甸村!
當初的那個偏僻的小漁村,在短短不到一個多月的時間裡簡直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先是被倭寇襲擊,燒了村落許多房屋。
然後是戚繼光作保,趙越出面,從登州衛和黃縣兩處得了不少賞金和援助糧款。借此機會,不但重建了一批大屋,修繕了不少村中房舍。更是將村中的街容村貌從裡到外的整治了一番,勉強算是因禍得福。
而這些還不算完,自從趙越從黃縣購進了大批糧食和藥品,村民原本躁動的心都平靜了下來,也能從容的應對春耕和家園重建。與此同時,因為要為趙越蓋大屋,修建「倉庫」,還有去「砂石廠」幫工,在這個繁忙的春天竟然還可以賺些家用。如此一來,起碼今年的生計能夠保障了。
不過自從那一日孫彪等人離去,趙越就和七叔公說,讓村裡人去周圍的村子買些雞鴨回來。再各家收拾出一間或者是幾間空房出來,等著未來的日子接待客人。
並且還給大家上一些莫名其妙叫做「服務禮儀」的課程,規定見到「客人」笑要露齒,要露出完美的八顆牙齒,以示尊敬……
一開始村民還對趙越的話有所懷疑,認為這位趙先生是「舊病復發」,如果不是後來七叔公忽然站出來支持趙越,估計沈村人也不可能按照他的佈置打掃村裡,做什麼「衛生文明模範村」……
而事實上證明,這位趙先生果然是天人下凡。
就在孫彪等人離開的三天後,沈村周圍就開始出現形形色色的陌生人。初時大家還好一陣提心吊膽,生怕這又是倭寇來「踩盤子」。直到第一個距離沈村最近縣城的商賈風風火火的趕至,並包下一座農家小院,掏出一錠成色十足的金花銀,村民這才恍然大悟,明白過來這必然是趙先生的「仙法」仙靈了。
接著在隨後的時間內,遠道而來的陌生人物越來越多,沈村上上下下三十幾戶人家,差不多六七十間空房幾乎全部「客滿」。以至於後到者無處安身也是大有人在,不得已只能借住到鄰近村子,甚至最遠住到黃縣。
於是乎,趙越當初計劃的「農家樂」在無意中獲得成功。雖然誰也不知道以後是否還有這樣的天降之喜,但是就眼下的種種奇事就夠沈村的村民在十幾年後或者是幾十年後沾沾自喜的談給子孫們聽了。
不過隨著外來人員日漸增多,這個原本安靜的小漁村就變得有如集市一般熱鬧,儼然一座城鎮一般。
而隨著登州、萊州之外的神秘大人物相繼到達之後,反應再遲鈍的人也猜出來這裡發生了一件大事!……
「趙先生,你做的好大的事情。」戚繼光苦笑一聲,看著面前這個一頭短髮卻做古裝打扮的大個子,目光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驚異光彩。
戚繼光今天一身月白色的便服,腰間巴掌寬的玉帶,頭戴一頂鑲嵌著玳瑁的書生帽,白面無鬚,唇紅齒白,當真是一翩翩秀美的少年郎。
可是僅看外表卻是不足以形容他,就見戚繼光年紀雖然不大,可是虎蹲龍踞,全身上下流露著逼人的英氣,還有遠超出同齡人的那份穩重堅毅,依稀能夠看到日後他不可限量的那份格局。
要說這人命運格局都是定數也太過唯心,可是卻不可否認,有些人人天生就帶著一種與眾不同的氣質,注定他一生都不會沉寂平凡下去,必然要奮然崛起叱吒於世!
不過這是對熟知他人生軌跡的趙越來說,換做是其他人,恐怕也只會停留在戚繼光過分年少的外表,譏嘲、輕視、嫉妒或者是無所謂。
至於說今天戚繼光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這可都要從幾天前賀震賀什長給他去了一封信說起了。
而在他對面,還有一個人眼神也同樣複雜,略帶無奈的說道:「現在整個山東的富商豪門全都聞風而動,就這幾天裡,我們縣衙不知道被多少大人物打過招呼,更有人打探先生底細。不過先生放心,衙門這邊我已經下了禁令,絕對不會亂說。只是子川賢弟,你的輕鬆,卻是差點累斷了在下的腿,磨破了嘴。在下現在也只想知道一件事……」
戚繼光與這人同時關注的大個子,一臉憨笑,伸出手抓了抓自己的後腦勺,點點頭說道:「薛主簿,小戚將軍都不是外人。有什麼話,我趙越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你……還真是答應得輕巧。」那人與戚繼光對視一眼,都是一臉的苦澀,顯然是被趙越那一副處變不驚的做派打敗了。
被叫薛主簿的這人正是薛芳。
這幾日沈村的動靜鬧得如此之大,早就驚動了黃縣縣衙。
正所謂「縣官不如現管」,黃縣縣衙幾乎是這場風波首當其衝。不過此時作為黃縣的一把手,李瑋李知縣依然在忙著跑他自己陞官的事情,自然就無暇顧及這種民間瑣事,於是就甩手掌櫃,把整個縣衙的政務都丟給薛芳處置。
於是乎,不管是於公於私,薛芳都得來沈村一趟。
薛芳轉頭看看戚繼光,又回頭看向趙越,壓低聲音很神秘的問道:「子川賢弟,你那個玻璃配方可是真的要發賣出去!?」
一句話問出口,房間內的氣氛就好像凝結了起來一樣,不光是薛芳瞪大了眼睛直直的盯著趙越,就是戚繼光同樣也充滿了好奇和疑問。
趙越一臉高深莫測的微笑,端起茶碗,輕輕的在水面上吹了吹,笑著點頭說道:「當然,不過不是發賣,而是拍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