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晚冰冷,月光被層層的烏雲遮掩,連子夜的星子都露不出一點點的笑容。
伊人已經離去,鳳凰閣內卻燈火依舊,沒有白今昭,沒有霜兒和秋兒,只有奉末軒一人清冷的身體久久立在那棵梅樹下。
恨與愛,只有一線之隔。他現在突然明白為什麼師父會告訴他,此生不能休妻,若是休妻必然孤獨終老無妻無子無人送終。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是告訴他還有希望嗎?他一直不信,直到那碗藥入了她的口,斷了她所有的希望,他才明白,是他將她送入絕望的同時也將自己拉進了深淵。
唇邊含著一抹苦笑,他奉末軒自以為聰明,卻是最糊塗的人。
渴早秋的冷氣從腳心處蔓延開,纏繞著奉末軒的身體徐徐而上,他卻感覺不到冷。她會冷嗎?他想她一定會冷,因為是她是冷透了心的寒冷。
她走了,他卻失了心。剛剛爹娘在他面前說什麼,他已然記不得了。只記得有淚水,不知道是她的,還是他自己的,抑或是他們的。那淚水為誰流淌不止,是她,還是為他,或者連他們自己都迷糊了。
鳳凰閣極為的冷清,一直以來都是如此,就連黎明的那抹蛋青色陽光也照不暖這裡的靜寂。
接這時光過的快,又過的慢,怎麼就如此的迅速。奉末軒只覺得自己轉眼間已經是白天,似乎白今昭剛剛才離去,她的體溫都還沒有消散,天就已經亮了。
門外有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似乎小老鼠一樣探頭探腦的。奉末軒心中有一股自己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希望,他希望外面站著的是秋兒或者是霜兒,他們來找他報仇,或者是來要人命。
清晨的幽光微微的散落在奉末軒的身上,清零的似乎沒有一點氣息,他含笑的等候著來人。
一個少女的髮髻,在拱門邊上露出來。一雙緊張的眼睛掃視著鳳凰閣,卻突然發現梅樹下有人,她一驚張口便叫道:「少爺?」
奉末軒希望的眼睛裡盛滿了失落,他們應該是要找他報仇啊,為什麼沒有來呢?他們都去了哪裡,哪裡才是他們的家呢?
陌生而又不解的看著門邊上的丫鬟,奉末軒只是那麼盯著門,似乎想透過小丫頭看見她身後是否有人。
「少爺?」丫鬟膽子大了點,向前邁出兩步,又叫了一聲。
「你來這裡幹什麼?」一夜的寒冷刺裂了奉末軒的喉嚨,他乾澀的問道。
紡兒四處瞧了瞧,總覺的這個院子有點死寂「我想找公主?」紡兒怯生生的說道,別人她也許會防著,但奉末軒對她來說如同謫仙。
唇角乾裂,有絲僵冷,奉末軒苦笑問道:「你找她做什麼?」
紡兒突然覺得眼前的少爺似乎缺少了什麼東西,似乎有點沒有了魂一樣飄然「少爺還記得奴婢嗎?」
奉末軒看著小丫頭熱切的眼神,覺得女人的臉似乎都差不多,出了那種英姿勃發的神情。他緩緩搖頭,不明白小丫頭問這個做什麼。府上那麼多的傭人,他真的不認識幾個。除了病人,就是藥材,醫書,他的世界裡似乎真的很空白。
略微的有絲失望,紡兒失落的說道:「我原來是這府中的丫鬟,叫紡兒。因為偷竊的罪名,本來是應當處以死刑,是公主叫霜兒姐姐幫我還清了賭債。再過幾日,我和妹妹就要去北方投奔親戚了。所有我偷偷的跑來想和公主親自道謝,沒有她就沒有紡兒和妹妹的現在……」說著說著,紡兒就哽咽的哭了出來。想到以往的那段日子,哥哥因為賭債要將妹妹賣到妓院,逼著她偷了公主的珍珠,她竟然能活著出來。現在已經丟下哥哥,兩人去北方了,希望能找個好人家嫁了。
「她倒是很會瞞著我,還瞞著那麼多的人,我是不是要說她深藏不露呢?」奉末軒低聲笑著,眼中有絲懷念,還有一絲的眷戀。
紡兒見奉末軒臉色柔和,以為他們關係和好了。她探探頭,總覺得找個院落冷清清的,最終還是輕聲要求道:「少爺,我和妹妹明天就要去北方了。我想來向公主辭行,不知道公主是不是起來了,方便紡兒進去叩謝嗎?」
期待的笑臉上滿滿的都是感激之情,紡兒瑟瑟的小臉上還有崇拜,她渴望看見白今昭。若是除去別人的謠言,她真的喜歡這個公主,秋兒已經把情況告訴她了。她明白白今昭的為難,同時也為她的魄力感到欣賞。
奉末軒聽著聽著突然大笑起來,嚇得紡兒頓時驚呆了,眼前大笑的男人是誰?以前的少爺從來都不笑,更是不會有其他任何多餘的表情,然而此刻的笑比哭更令她感到悲傷,那笑淒涼,也更是哀婉的令人窒息。
「她走了。」奉末軒臉上有股孤獨,只是凝望著遠方。
「走了,去哪裡了?」紡兒追問。
「不知道。」奉末軒飄渺的聲音抓不到方向,更是沒有一抹重量,似乎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紡兒瞧著奉末軒悲痛的臉,她頓時有點明白這走,是不是離家了呢?奉末軒眼睛飄忽,似乎沒有再搭理的意思,紡兒也明白自己擾了他人的清淨。再者,天要是大亮她不敢出現在奉府,只好匆匆的對著那空蕩蕩的房屋跪地拜了三拜才轉身離去。
什麼是真相,這就是真相嗎?
奉末軒不懂,她為何總是從來不辯解,她沒有做的事情為什麼一定要藏在心中。
一陣強風突然吹來,髮絲遮蓋住奉末軒的臉,他依舊是迷茫中。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這一刻,他只明白一件事。原來,憤怒和受傷也是愛的太深,愛的太怯懦,愛的太束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