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二章隔閡
周雪曼「嗯」了一聲,道:「浩天,你知道現在他們是怎樣說你嗎,說你是一個冷血的,殺人不眨眼的惡魔,我不希望你成為這樣的人,在監獄的時候,你就知道的。」
張浩天長長的歎息了一聲道:「在中國的時候,我並沒有多大的改變,可是回到了蒙古,回到了塔塔羅部,我知道了太多,也明白了太多,想法已經和過去不同的,雪曼,你沒有我這樣的經歷,是無法瞭解我的感受的。」
誰知周雪曼卻一搖頭道:「不,巴達托塔城被攻陷,塔塔羅部人被大量屠殺的事,索瑪大媽告訴過我,而你胸前的血狼紋身,自然就是你父親讓你復仇的遺囑,這幾個月來,你做的事,索瑪大媽只要知道,都會給我講的,開始的時候,她還有些同情你,同情塔塔羅部人,認為你的父親雖然立了中國女人做大王妃有違王族祖制,可是也不應該遭到滅頂之災,可是現在,她和我聊天談到你的時候,已經變得害怕,變得怨恨,浩天,這段仇恨真的無法化解,聖陵禁區所有的人都要捲進來嗎?」
張浩天立刻沉聲道:「是的,這是一場無法化解的仇恨,塔塔羅部人流的鮮血,孛延部人必須用自己的鮮血來償還,甚至流得更多。」
見到張浩天眼裡閃爍著的寒芒與臉上冰冷的殺機,周雪曼身子一顫,跟著離開了他的摟抱,輕聲道:「浩天,你的確變了,變得我快要不認識了,你明不明白,殺戮永遠終止不了殺戮,仇恨會一代一代的曼延。」
張浩天冷冷一笑道:「那我就繼續殺,殺得有這種仇恨的人滅絕為止。」
周雪曼默默的注視著他越來越冷酷的臉,過了好一陣,拂了拂被風吹亂的一縷髮絲,才繼續道:「浩天,我在你心目中有多重要?」
張浩天想不到她會主動問出這樣的話來,但毫不猶豫的道:「非常重要,重要得我寧願失去自己的生命,也不願失去你。就像你跳進淤泥坑裡陪我一起死一樣。」
周雪曼當然知道這是張浩天的肺腑之言,緩緩點了點頭道:「好,既然如此,那我就求你一件事,這也是我生平第一次求你。」
張浩天聽著她說話的口氣,但知道是什麼事了,咬了咬牙道:「你還是想讓我放過蘭亞族所有的人?」
周雪曼悲傷的向那些還在燃燒著的蒙古包一指道:「已經有人死了,他們的家也被你毀了,這還不夠嗎,我只求你放過現在還活著的人。」
張浩天好一陣沒有說話,忽然大聲道:「齊日邁,派人去告訴嘎爾迪,讓他停止射擊,告訴蘭亞族的男人,他們的女人都還在,不要再開槍,如果他們不願意,就把他們全部殺死,一個不留。」
齊日邁答應著,派了一人立刻跑去通知嘎爾迪。
張浩天知道此地不可久留,必須按預定的時間撤離,當下對周雪曼道:「雪曼,跟我走吧,回到塔塔羅部人的地方去,那才是你應該呆的地方,那裡的人才是你應該親近的。」
周雪曼沒有猶豫,點頭道:「好,浩天,我的確是想和你好好交流交流。」
張浩天知道她是研究心理學的,一定是很想說服自己不要再冷血殘酷下去,而他卻覺得自己並沒有做錯,想要說服周雪曼理解自己,當下不再停留,拉著她的手,便大踏步向南而去,齊日邁等人趕緊在後面跟著。
沒多久,便到了南面,卻見嘎爾迪正帶著人趴在一堵兩米寬三米高的矮牆上面,但射擊已經停止了,矮牆外也沒有槍聲傳來。
張浩天從台階上了矮牆,趴到了嘎爾迪的旁邊,用紅外線望遠鏡向前望去,只見在五六十米遠的雪地上趴著一些人在動彈著,而離矮牆二三十米遠的地方卻躺著一些屍體,無疑是剛才蘭亞族的男人想急於衝進來,被嘎爾迪帶的人擊斃了不少。而這道矮牆想來是蘭亞族人辛辛苦苦修築的防禦工事,如果遇到強敵,前面守不住,還可以撤到這裡來做最後的抵抗,只是萬萬料不到塔塔羅部戰士會從西邊的沼澤過來,得到了這道防禦陣地,反而用來阻擊蘭亞族人的回援。
張浩天認得蘇合,從望遠鏡很快找到了他,卻見他穿著一件黑色皮袍,拿著一支馬槍,趴在雪地上,臉帶焦急之色,顯然是瞧著蒙古包群裡此時一片火光,不知家人究竟如何。
已經決定看在周雪曼的面上放過蘭亞族人,既然蘇合已經下令停止射擊,張浩天也不想久纏下去了,便大聲道:「蘇合,我是哈丹巴特爾,你生了一個好女兒,今天我不要你的命,馬上到一邊去,讓我們通行,但如果下次再敢帶著蘭亞族人跟阿爾敦愣助紂為虐,我絕不會再對你和你的族人留情。」
蘇合帶回來的只有不到一百餘名蘭亞族青壯年男子,剛才被阻,已經死傷一半,知道萬萬衝不過去,而且敵人很有可能要發動進攻殲滅自己這些人,正在著急,考慮是不是放棄求援先撤到安全地方去,聽著張浩天這麼說,不知道有周雪曼求情,以為他全看在女兒救過他的份上帶人撤離,想要回幾句硬話,卻沒有多少底氣,只得趕緊大聲下令,讓剩下的蘭亞族男人向右側靠近沼澤的邊緣去,將中間留出一條道來。
瞧著蘇合的人移動了位置,張浩天一聲令下,塔塔羅部戰士便撤下了矮牆,一部分人保護著他,一部分人護著蘇合等人忽然開槍,不徐不急的向前而去。
十分鐘之後,離蘇合等人就遠了,塔塔羅部戰士開始小跑著前行,據嘎爾迪說,這塊區域的出口離此只有兩公里,哈日瑙海正帶人在出口處接應。
跑了一公里之後,周雪曼已經氣喘吁吁,張浩天便親自背著她前行。
默默的在雪地上走著,誰也沒有多說話,周雪曼趴在張浩天寬大的肩背後,雙臂摟在他的胸前,情不自禁的想起了當初進入聖陵禁區自己生了病這個男人不離不棄背著自己在茫茫的草原上行走的情景,幽幽一歎,她知道自己深愛著這個男人,過去拒絕他只是年齡的差距與黑與白的身份,但經歷了淤泥坑的生死考驗之後,年齡與身份似乎都已經可以看淡了,但是,剛才見到這個男人充滿殺氣的臉色與冷酷的眼神,卻讓她又有些陌生起來,這還是自己過去認識的那個張浩天嗎?
張浩天背著周雪曼疾行著,而他的內心深處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不會再讓自己背上的這個女人離開自己,他有著極強烈的願望,要把她留在自己的身邊,可是,他同時也是深知這個女人的,知道她厭惡一切罪惡血腥的東西,自己認為對的,她未必會贊同,而若是觀點出現了嚴重的分歧,以周雪曼的性格,是很難會和他在一起的,到時候,他真不知該怎麼辦了,總不能像強迫阿茹娜一樣,讓她跟自己成親吧。
思想之間,大步而行,半個小時之後,便見到兩邊結著薄冰的沼澤漸漸消失,已經到了開闊之地。
此刻,嘎爾迪從懷裡拿出一支手槍,高高舉起,向著空中勾動了板機,便見到一枚紅色的光彈衝上了上百米的天空,良久不息。這卻是格格木送給塔塔羅部的軍用信號槍,在平坦的草原上,方圓二十公里都可以見到,而這也是行動成功,招喚伊德勒與哈日瑙海率領的隊伍前來靠攏的訊息。
大約二十分鐘之後,就聽到蹄聲雷動,一大隊人馬飛馳而至,卻是哈日瑙海領的一千人。
等他們到了近前,張浩天並不多說,只是吩咐一些戰士下馬,讓自己帶的人合騎撤退,而哈日瑙海卻把自己騎的白馬給了張浩天,由他和周雪曼騎了上去。
不一會兒,所有的人都上了馬,張浩天派了人去通知伊德勒,一聲令下,大家就向著瑪木山谷的方向而去。
不到四個小時,回到了瑪木山谷,阿茹娜與索梅高娃都沒有睡,正在大帳裡等著,聽著張浩天平安無事的回來,立刻出帳來迎,當見到了他,然而,兩人的目光霎時間就落在了與他同乘一騎的周雪曼身上。
張浩天知道她們會覺得詫異,翻身下馬,跟著將周雪曼接了下來,走到了兩女的身邊,指著她道:「阿茹娜,索梅高娃,這就是我給你們說的周雪曼,原來她被哈斯其其格藏著,一直在蘭亞族,這次去,我總算找著了她。」
蘭亞族的人並沒有給周雪曼講張浩天有了大王妃之類的事,遠遠的見到兩個穿著華貴皮袍的女人在前面等著,周雪曼也猜到了,心裡有說不出的滋味,不過只是瞥了張浩天,便向兩女微笑著伸出了手去。
這件事張浩天不好給周雪曼啟齒,不過事到如今,不說也不行了,就指著阿茹娜道:「這是阿茹娜,也是莫爾根王達日阿赤的孫女,現在已經和我成了親,而且是塔塔羅部的大王妃。」
說到這裡,他又一指索梅高娃道:「這是索梅高娃,是塔塔羅部人,現在是我的側妃。」
阿茹娜此時趕緊拉住周雪曼的手道:「周姐姐,王爺為了你的安全,實在是日夜焦慮,心裡很不開心,長生天保佑,你平安無事,現在總算好啦。」
索梅高娃也早就知道這個姓周的女人在張浩天的心目中很重要,如今瞧清楚了她的容貌氣質,頗有些自慚形穢之感,也拉著她的手道:「是啊,要是你出了什麼事,王爺不知道會有多難過,周姐姐,你和我們住在一起,需要什麼,只管跟我說。」
周雪曼瞧著這兩個女人的眉宇之間都帶著幾分稚氣,便知道她們的年紀並不大,當下微微一笑道:「好啊,對塔塔羅部的事我也很想瞭解,今晚就和你們住在一起,行不行?」
這樣的要求兩女豈會有不答應的,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由索梅高娃道:「那快到金色大帳去,外面怪冷的,王爺,你也一起進去吧。」
張浩天見周雪曼一進來就要和阿茹娜與索梅高娃住在一起,心裡明白,她也很想知道自己幾個月來都經歷些了什麼,為什麼性格會變成冷酷,而所有的事,由阿茹娜與索梅高娃給她說,實在比自己講起更好,當下搖了搖頭道:「我就不去了,你們替我好好招待一下雪曼。」
張浩天從來沒有給兩女說過自己與周雪曼之間具體的交往情況,阿茹娜與索梅高娃也想通過周雪曼嘴裡知道,聽他這麼一說,自然不會勉強,便一人挽著周雪曼的一隻手臂向金色大帳而去。
周雪曼今年三十四,年紀要比張浩天大近四歲,比起兩女來,自然成熟穩重了許多,實在足可以當大姐姐了,若不是當初為了和莫爾根部更好的聯盟封了阿茹娜,由她做塔塔羅部的大王妃,實在是最佳的人選,而現在……
想到周雪曼仍然有可能離開自己,張浩天的一顆心就從相逢的狂喜迅速的降溫黯淡下來,真不知如果周雪曼提出要離開聖陵禁區,他將如何回答,又該用什麼樣的方法挽留,他的感情生活已經不可謂不豐富了,但是,在所有的女人中,也只有周雪曼一個能夠讓他患得患失,對情感無法自控。就算是他擁有多少美女,但身邊沒有這一個女人,都會是他一生中最大的遺憾。
思緒紛雜之間,張浩天回到了自己獨居的帳裡,由一名侍女服侍著洗漱完畢,躺在了床鋪上,卻無法入睡。這次的「拔刺行動」是否成功對於他和阿爾敦愣之間的力量對比雖然並不會起到什麼樣的作用,但最大的收穫卻是找到了周雪曼,就算她最終選擇了離開自己,比起他過去胡思亂想的最壞結果來,至少能夠讓他心安。
到了第二天,張浩天起了床,到金色大帳去了一趟,問了烏日娜,知道昨晚三個女人聊了一晚,天明的時候才睡去,也不去打擾,便召集了六大額圖,商量近段時間的計劃,雖然昨晚襲擊了蘭亞族,但從阿爾敦愣目前的佈局來看,其餘的孛延部人並不容易個個擊破,要決出勝負,看來只有靠實力硬碰硬了。
以塔塔羅部目前的實力,要勝孛延部是沒有什麼把握的,但是,和過去不同的是,現在的張浩天有了底氣,而這底氣就來自博特格其部,在喬巴山的博特格其部人總人數有二萬五千多,雖然調了三千精銳到聖陵禁區來,但還有超過兩萬人,而這兩萬多人之中,至少還有一萬左右十八歲到五十歲的青壯年男子,那將是他的兵源基地,也是他和阿爾敦愣力量對比發生改變的所在。
喬巴山上的雪雖然融化得要慢一些,可是此時也在消融之中,張浩天便下了一道命令,讓拉克申帶領一百名經歷過奇襲英曼城與瑪木山谷血戰的博特格其部戰士立刻啟程回到喬巴山博特格其部人的聚居地,再召集五千青壯年訓練。
經過這段時間對博特格其部人的觀察,他對聖陵禁區王者之戰的最終勝利已經越來越有信心,這些人流著的仍然是塔塔羅部人天生彪悍勇猛的血液,不僅遵守紀律,而且對於戰鬥有一種天生的狂熱,只要加以強化訓練,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成為合格的戰士,當他醞釀好了決戰的詳細時間與計劃,調集這五千戰士進入,雙方的力量對比立刻就要發生變化,而他也將從弱勢變成強勢,不怕與阿爾敦愣硬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