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龍頭大爺2
張浩天此刻越來越沉靜，他已經想到，這位龍頭大爺明知他隱瞞張浩天的身份，還提拔他做紅旗大爺，那麼對這件事自然是沒有怎麼放在心上了，當下歎息一聲，鞠了一個躬道：「龍頭大爺，我的確是張浩天，多謝你的破格提攜，我隱瞞身份的事，實屬無奈，還請你多多見諒。」
見到張浩天鞠躬承認自己的真實身份，龍頭大爺的臉色也和緩起來，坐在書桌旁的椅子上，揮了揮手，示意他在對面的竹沙發入坐，道：「張浩天，你知道嗎，我喜歡竹製傢俱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竹性寒涼，可以讓人時時警醒，在江湖上混，無論是誰，無論他過去有多厲害，地位有多高，稍微的疏忽，就可能被致於死命。」
自己的身份被查出的事，的確給了張浩天一個警告，他的江湖經驗，的確還有許多的不足，應該向這些老前輩多多學習，當下他點了點頭，很誠懇的道：「龍頭大爺，你的提醒，我會永遠記在心上的。」
看著張浩天的態度，龍頭大爺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微笑道：「張浩天，其實你已經不是無名小卒了，當初你在c市滅了三聯幫義興堂，殺死了堂主尚育林的事，已經傳遍了南方江湖，這可以說是三聯幫的第一次慘敗，你的名字，我是聽說過的，真是想不到你會化名到萬洪幫來，也不知是萬洪幫的幸還是不幸。」
張浩天連忙道：「龍頭大爺，你放心，我加入萬洪幫絕對並無惡意。」
龍頭大爺又緩緩一點頭道：「我知道你並無惡意，否則怎麼會放過你，張浩天，如果我猜得不錯，你到萬洪幫來，應該只有兩種目的，第一，你知道三聯幫在你那裡吃了大虧，遲早是會找你算這筆帳的，而以你的實力，絕不可能是三聯幫的對手，所以你想借勢打擊三聯幫，而遍觀南方黑道，能夠有這個『勢』與三聯幫抗衡的也只有萬洪幫了……」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繼續道：「另一個目的，那就有可能來自你的野心，你雖然在c市黑道上可以呼風喚雨，但是不甘心那一隅之地，所以想到g省來發展，進入萬洪幫，是想豐富你自己的閱歷，也好觀察g省黑道的爭鬥。」
聽到這裡，張浩天只有滿心的佩服，薑還是老的辣，這位龍頭大爺的確猜對了他的目的，不過唯一有點兒缺漏的是，只怕是沒有想到，這兩樣目的自己都有，不僅僅是想在g省發展，而且還有更宏大的計劃與目標。
見到張浩天默不作聲，龍頭大爺又道：「無論是那一個目的，張浩天，你都沒有錯，你的實力還太弱，借萬洪幫之勢與三聯幫鬥，那是非常明智的行為，而想要發展，也是年輕人應該有的野心，所以，我決定給你一個機會。」
此刻他凝視著張浩天道：「紅旗大爺之職，按規矩你本來是沒有資格當的，可是我仔細的研究過你，你在c市快速上位，頂替了蘇志高的位置，而且成功的擊敗了橫行一時，差點統治了c市黑幫的義興堂，這樣的成績絕不是僥倖得來的，而且你進入萬洪幫之後的表現也是可圈可點，實在是一個極為難得的人才。」
張浩天並沒有因為他的讚揚沾沾自喜，忍不住道：「龍頭大爺，在金子村違背你的命令，是我不對。」
誰知龍頭大爺卻搖了搖頭道：「不，你沒有什麼不對，當初我下達那個命令，明知要犧牲一部分兄弟，其實也是很痛苦的，而且這一次三聯幫與警方有人勾結，保密也做得非常之好，我事先竟然沒有得到消息金子村已經變成了一個打擊萬洪幫的大陷阱，而你能夠審時度勢，做出最好的判斷，並且成功了，這就是兵法上說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的原因，沒有百戰百勝的指揮官，諸葛亮也有失街亭的時候，只可惜他手下的王平不像你，雖然知道馬謖駐兵與山上不妥，卻聽從了命令，才有了街亭之敗。」
講到此處，他的目光望著張浩天已經充滿了贊意，道：「不過讓我最欣賞你的並不是你在金子村及雙井村的這兩戰，而是顧方中已經暗示你可以用在祖師殿面壁的把這事交代過去，可你還是選擇了自受三刀之刑，在這個世界上，聰明人很多，但是，對別人夠狠，對自己也夠狠的聰明人卻是鳳毛麟角，一個懂得控制自己，嚴格要求自己的人，是可敬的，也是可怕的，張浩天，你就屬於這種人，我想看看，如果可以你一個可以飛翔的平台，你到底能夠飛得多遠。」
張浩天良久沒有說話，忽然站起身來，向著龍頭大爺深深的鞠了一個躬，只說了兩個字：「多謝。」
龍頭大爺此時已經沒有了剛才的威嚴，臉上含笑，讓人猶如春風吹拂，凝視著他道：「你也不用謝我，張浩天，你是我目前所知的道上最有前途的年輕人，我給你這個機會，其實也有著私心，第一，你的能力的確遠在孫鐵軍之上，而且做過一市之地的老大，有指揮大型行動的經驗，第二，以你的能力與經歷，做一個小小的九江大爺是埋沒了人才，我不希望有別的幫會將你挖了去，或者你立自門戶，第三，現在萬洪幫的確也需要有能力有衝勁兒的年輕人，我實在想不到還有比你更好的培養對象。」
說到這裡，他又道：「對了，你犯過傷人罪，在秦安山監獄做過老大，還除掉了當年橫行一時的百勝幫副幫主雷神，這樣的成績，對於一個才進監獄的年輕人，是非常了不起的，這也是你的資本之一。有機會，去聯繫一下你過去的那些犯人兄弟吧，他們有一部分已經出獄了，我全都給你找到了聯繫地址，你沒有空，就叫朱二去辦，這個人身手與辦事能力都不弱，你既然升了紅旗大爺，九江大爺的位置便由朱二頂上，還有王彬、武小龍他們，都是可用之才，全部升為銅章大爺，讓這些人都沾沾光，一定會更賣力的跟著你了。」
這一席話傳入了張浩天的耳中，對於龍頭大爺，他此刻只有深深的感激與敬意，『足不出門，決勝千里之外』應該就是指的龍頭大爺這樣的人，什麼事情都調查清楚，什麼事情都想到了，張浩天出道以來，還從來沒有服過人，但今天面對著這位龍頭大爺，無論是對方的談吐風度，還是處事為人，他都是心服口服，難怪此人能夠統領萬洪幫數十年不衰，也難怪此人能夠在三聯幫凌厲的攻勢下定出以退為進的良策，除了師父呂東傑之外，他應該是自己所見的第一位前輩高人了。
於是，他答應了一聲，表示聽令，心中已經想到，如果這龍頭大爺一直厚待自己，他又怎麼能負義去創立天狼幫。龍頭大爺應該在顧方中被槍殺以前已經有了提攜他之心，否則的話不會調查得到如此仔細的地步，對他重情義的性格，多半也有了一定的掌握，才會用出這懷柔之策，在義氣與抱負之間，此時此刻，他真不知該如何選擇。
見到張浩天答應，龍頭大爺笑著拿出了一個小本，起身走過來交到他手中道：「這個聯繫本你拿去吧，有願意的兄弟，自然可以引進門，但要是不想走這條路的，不要強迫人家，你在幫中領一筆錢分給他們，作為渡日之資，也不枉這些人在監獄裡跟你一場，錢的多少由你掌握。到時候理個表冊上來，我會讓米明真按數拔給你的。」
張浩天拿著那個小本，心中又是一陣熱流湧動，當初在獄中那些兄弟，的確有好多都失去聯繫了，而他在g省的事務太忙，還沒有時間去找到這些人重敘舊情，現在龍頭大爺卻幫他做了這件心中一直想做的事，而且還很周到的考慮到了他們出獄不久，需要渡日之資，他現在已經不缺錢，資助自己過去那些兄弟，當然不會讓萬洪幫來出錢，但龍頭大爺有這個心，真是非常難得，讓人感動了。
此刻，這一老一少相對而立，張浩天威武彪悍，而龍頭大爺修長儒雅，一個青春正盛，一個日暮西山，雙眸注視之間，卻皆有了惺惺相惜之意，龍頭大爺拍了拍張浩天的肩道：「阿狼，我雖然能夠查到你的底細，但三聯幫不會去想你的身份是假的，你要保住c市的朋友與生意，就仍然用張天狼這個化名吧，這個秘密，也只有你我還有我派去調查你的人知道，等我們消滅了三聯幫，你的真名就可以恢復了。」
張浩天剛點了點頭，就聽到書桌上的一個手機響了起來，心想多半是幫中要務，自己未必適合在這裡聽著，正要張唇向龍頭大爺告辭，然而龍頭大爺向他做了一個手式，讓他不必迴避，跟著就走到書桌旁拿起手機接聽起來。
這雖然是一件小事，可是卻證明龍頭大爺已經把他當著自己人，張浩天又是一陣感動，雖然他知道龍頭大爺把他的底細調查得非常清楚了，但他畢竟是一個在這之前素未見面的新人，這種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舉止風度，讓人不得不為之效命。
但是，張浩天沒想到的是，當龍頭大爺拿起了電話聽了一會兒之後，原本儒雅平淡的臉上卻現出了憤怒失望之色，對著手機的另一端提高聲音道：「馬上把她關起來，太不像話了，這些迪吧的老闆很多都是萬洪幫的老朋友，她再這樣胡鬧下去，別人會說我仗勢欺人，沒有家教的。」
手機那邊又說了些什麼，龍頭大爺立刻又道：「不行，這次一定要把她關起來，過去是我虧欠了她們母女，但一事了一事，我戚英航的女兒，絕不能放任自流，亂傷無辜，除非她說出要砸這些迪吧的原因。」
張浩天聽到此處，才知道龍頭大爺叫做戚英航，卻不知他在外面的身份是什麼。
或許真應了「清官難斷家務事」這個道理，剛才一臉沉穩和藹的戚英航在放下電話後，卻連連的搖頭，似乎為此事大為頭痛，張浩天估計是他的女兒闖了什麼禍，也沒有去多問，只是戚英航的年紀至少應該在七旬左右了，推算著她的女兒怎麼也得三四十歲吧，這種年紀還到處闖禍，的確是太不懂事了。
戚英航抬頭瞧到筆直而立的張浩天，這才想起自己剛才有些失態，便苦笑著又一搖頭道：「阿狼，還是你這樣的年輕人好，不會為子女的事煩心，萬洪幫十餘萬眾，我可以管理得井井有條，規規矩矩，可就是管教不了一個女兒，作為父親來講，算得上是失敗之極。」
此時的戚英航已經毫無大幫之主的王者之威，看起來只是一個為兒女之事擔憂的老者，但是，這並無損於他在張浩天心中的地位，一個有情有義的王者，才是真正的血肉之軀，對兒女都不愛的父親，很難想像他能夠當一個善待幫眾的幫主。
戚英航和他說話，張浩天自然不能不回答，便道：「這個……龍頭大爺，可能你事情太忙了，對子女的教育有疏漏之處，他們應該年紀不小了吧，再多溝通溝通就沒問題了。」
戚英航又一搖頭道：「阿狼，你是不知道，我有一兒一女，兒子還算沉穩，但這個女兒，是我四十多歲的時候遇到的一個外室所生，現在才二十三歲，或許是我過去看她們母子時間比較少的關係，她從小對我就有意見，年紀越大抗逆心就越強了，過去只是有些冷漠，但不知怎麼的，這一年來特別愛到迪吧去，而且動不動就砸人家的場子，你應該清楚，我們萬洪幫雖然是黑道，但從來不做恃強凌弱的事，她再這樣下去，我只有對她進行軟禁了。」
張浩天立刻道：「千萬不要，你這個女兒這樣，估計是因為從小缺少父愛，又太過孤獨的原因，你要是把她軟禁了，只怕父女關係從此要難以挽回。這絕不是一件好事。」
戚英航緩緩點了點頭道：「你所說的，我不是沒有考慮過，靜茹那丫頭，從小的確就有些孤僻，不大愛和人說話，而且動不動就發脾氣，自然就沒有人跟她交朋友了。」
張浩天「嗯」了一聲道：「龍頭大爺，不如這樣，你可以給令千金找一些活潑開朗的年輕女孩子去，讓她們開導開導令千金，和她交朋友，傾聽她心事，我過去看過有關心理方面的書，這樣的方法，應該是有效的。」
戚英航有些驚喜的望著他道：「哦，阿狼，你對心理學也有研究。」
張浩天連忙道：「說不上研究，只是我在監獄的時候讀過一本有關這方面的書，裡面寫的東西我實際的運用過，是有用的，這孤僻症並不只是你女兒一個人才有，其實在一些缺乏父愛或者母愛的孩子中是很普遍的，心病還需心藥治，找人去與她溝通，絕對比強行軟禁她強。」
戚英航聽著他的話，喃喃道：「心病還需心藥治，心病還需心藥治，不錯不錯，這才是治靜茹這病的良方，不過近段時間她的性子越來越暴燥，女孩子只怕很容易被她傷害，倒不如一個男孩子去。」
張浩天見他一邊說著這話，眼光已經向著自己望來，知道自己禍從口出，把一個大麻煩引來身來了，心中一跳，連忙道：「這個……這個，其實男孩子也可以，最好是派那種斯文溫柔的男孩子去，可能耐心的和令千金交流。」
戚英航立刻搖了搖頭道：「不，我女兒的性格我明白，斯文溫柔的男孩子是降不住她的，阿狼，你成熟穩重，心思慎密，而且還懂心理學，這件事，只怕要麻煩你去做了。」
張浩天就知道他要說到自己身上來，趕緊道：「龍頭大爺，這只怕不行，我事情還多啊。」
戚英航點頭道：「我知道你當上紅旗大爺後事情會多些，但目前三聯幫不敢妄動，你擠一擠，應該抽得出時間，當然，這不是龍頭大爺的命令，而是一個父親的請求，希望你能夠答應。」
張浩天見到戚英航目光中充滿了期待，體會得到他為父之心，而且剛才有一件事他沒有給戚英航說明，那就是如果這種孤僻症患者心理沒有得到疏通，要是強行囚禁，極有可能會從孤僻症變成偏執症，那就是人們常說的精神病了，自己能夠解開這位姑娘的心結，不僅幫了對自己有提攜賞識之恩的戚英航，也算是做了一件善事啊。
他本來是一個乾脆之人，一念之後，便點頭道：「好吧，龍頭大爺，我去試試，能不能成功就很難說了。」
瞧著張浩天答應，戚英航頓時露出了笑顏，拍著他的肩道：「阿狼，你無論外形能力，都是我見過最優秀的年輕人，你要是去，相信靜茹會和你成為好朋友的。」
張浩天聽他說起「好朋友」三字時有些加重語氣，似乎戚英航另有所指，甚至這個電話，好像也打得有些蹊蹺，他甚至有些狐疑這位龍頭大爺是不是第一次見到自己，畢竟他調查自己已經有一段時間，要暗中見他是很容易的。
不過，這些念頭都只是在他的腦海裡一掠而過，想起一事，便道：「龍頭大爺，你說三聯幫不敢妄動，但顧大爺的死，只怕與他們脫不了干係。」
聽著他提起公事，戚英航的臉色又沉肅起來，道：「阿發跟了我快二十年，他的死，到底是誰下的手，現在還不能定論，但無論是誰，我都不會饒過他。」
張浩天聞他說到「我都不會饒過他的」一句之時，眼中射出了兩道寒光，當真犀利如劍，血雨腥風，已經隱然可見，那殺氣完全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實在不愧是縱橫江湖數十年的黑幫老大。不過從他的話裡可以聽出，對於顧方中的死是不是三聯幫下的手，還是有疑問的。
說了這話之後，戚英航又回到女兒的事上來了，道：「阿狼，這樣吧，你先回去，過幾天我會打電話給你，邀請你到我女兒家裡作客，希望你能夠好好的開導她。」
張浩天答應了一聲，告了辭，便向外走去，到了樓下時，那心腹大爺婁吉在下面站著，告訴他米明真正等在洪武廳那邊和他一起回市區。
仍然乘著那輛奔馳到了洪武廳外面，米明真坐在一個石桌上喝茶，見到他回來，便站起身，一起順著林蔭道，向著山莊外的大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