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收將
一邊說話，顧方中一邊已經站起身來，道：「我還有事，先走了，阿狼，你好自為之，不能再犯什麼錯誤，日後仍然會前途似錦，畢竟龍頭大爺對你小子印象已經很深刻了。」
見到他要走，張浩天和解家發把他送下了樓，和兩名貼身保鏢一起上了一輛黑色的寶馬。
目送著顧方中的車絕塵而去，張浩天側著望著解家發道：「發哥，我有一件事想向你請教一下。」
解家發立刻點頭道：「是什麼事？」
張浩天道：「不是說顧大爺的上面還有一位專門管理北部事務的恆侯嗎？怎麼一直沒有聽見顧大爺提起他的名字，而且龍頭大爺似乎總愛和他直接通話？」
解家發道：「哦，你說這事，難怪你不明白了，顧大爺的身份很特殊的。」
張浩天一愣道：「很特殊，怎麼個特殊法？」
解家發笑了笑道：「你知道顧大爺過去是什麼身份嗎？告訴你，在七年前，他還是龍頭大爺身邊的一個隨從，不過對龍頭大爺服侍得非常盡心，當時恰逢這裡的紅旗大爺得了肝癌去世了，龍頭大爺就把他派來當了新的紅旗大爺，至於管北部的恆侯米大爺，他也是不怎麼放在眼裡的。」
張浩天雖然沒有見過管理北部事務的恆侯，但也聽說過，這人全名叫做米明真，有五十歲了，是一個書生型的人物，據說還讀過研究生，頭腦與學問在萬洪幫都是很不錯的，只是身體不大好，有嚴重的哮喘病，一發作就要住院，因此很少管北部的事，不過龍頭大爺也不知出於什麼考慮，一直沒有換他。要知道，在萬洪幫，職位雖然很多，但多數都是虛職，有實權的除了各堂的堂主，就是桓侯及再下一級的紅旗大爺了。
聽著解家發的話，張浩天沒有再問下去，對於萬洪幫的各位人物，他的確太不瞭解，或許時間久些，才會和這些人打上交道。
他當初進入萬洪幫的目的有兩個，一是借助萬洪幫的勢力消滅掉三聯幫，第二是想好好的學習這種大幫的組織結構，可以日後用以創立自己的基業。但要以什麼樣的方式脫離萬洪幫，實在是無法預測，不過現在可以確定的是，在萬洪幫他還必須呆一段時間，那麼，這個小小的九江大爺當然是無法滿足他的野心，他需要的是一步步的往上攀登，去接近萬洪幫的高層，學習得更多，也瞭解得更多，慢慢的積聚自己的力量，等待水到渠成的那一天。
在雙井村呆了一個月時間，風聲卻緊了起來，不過這風聲並不是三聯幫造成的，而是來自警方。
在公安部的安排之下，g省的專項反黑行動已經開始，代號叫做「颶風」，由省公安廳的廳長親自擔任組長，九名市公安局長任副組長，然後由武警部隊配合，對黑幫分子展開了近十年來規模最大的打擊，短短的一個月，就有「凌天會」、「西霸幫」、「飛車黨」等十數個幫會被剿滅，幫中成員或被抓，或在逃，可說徹底瓦解。
張浩天已經接到了顧方中的三次緊急指令，都是要求他務必嚴格約束手下，千萬不要鬧事，一些過去有案底的兄弟，要立刻給一筆充裕的生活費遣散回家，最好是到外省去避一避，把這次「颶風行動」躲過去。
張浩天當然會按照顧方中的命令辦，他手下過去在警方那裡有案底的人並不多，很快就安排他們到省外去了。此刻，他也更深刻的意識到在當今的社會環境下，政府的力量對於幫會的存在實在具有舉足輕重的作用，無論是樹大根深的萬洪幫，還是橫行無忌的三聯幫，一場「颶風」，都足可以把它們卷在半空，然後狠狠的摔下來粉身碎骨，如果說整個國家是一片廣闊的森林，那麼政府才是這片森林的主人，而再厲害的黑道人物，也不過是森林中一頭兇猛的雄獅罷了。
顧方中已經將金子村附近七村給了他，除了雙井村稍差之外，向陽村、下柳村、荷花村、馬王村、聖燈村都很是富裕，張浩天當然不會虧待手下的兄弟，把向陽村給了朱二，下柳村給了王彬，荷花村給了武小龍，馬王村給了黃廣生、聖燈村給了陳強。
至於小薇，自然是要跟著他那裡都不去，只是把手下的柳柳派到了王彬那裡，王彬與柳柳好得像蜜糖一樣，這當然無可爭議，有爭議的是小露，黃廣生與陳強都喜歡她，卻不知道該讓她去馬王村還是聖燈村。
不過小薇還是有辦法的，在一天晚上把小露帶在一起，和黃廣生與陳強分別單獨談了話之後，就把小露安排到聖燈村去了，陳強可以近水樓台，一親美人芳澤，當然是喜出望外，黃廣生卻氣呼呼的，非要陳強請他去市區狠狠吃了一頓才罷休。
張浩天要帶著小薇回金子村去駐守，但雙井村卻需要人管理，不過他心目中早就有了最佳的人選。
這天傍晚，張浩天在雙井村最好的「華興酒樓」的二樓要了一間雅間，然後打電話通知了阿德，這段時間，他一直沒有去管阿德，讓他一切都非常自由，不過阿德在這裡生活慣了，也沒有捨得離開，每天都在賭場打牌閒混著。
半個小時之後，阿德到了，張浩天微笑著讓他坐到自己身邊，然後吩咐服務小姐上菜上酒。
等到酒菜上好之後，張浩天揮手讓服務小姐離開，然後親自給阿德的酒杯裡倒滿了五糧液，舉起自己的杯道：「阿德，這段時間沒和你好好的聊聊，今晚我們兄弟好好聚聚，來，我敬你一杯。」
阿德拿著酒，卻沒有喝下去，只是望著他道：「我不是你的兄弟。」
張浩天笑了笑道：「我這個人其實很怪，有的人和我在一起很多年，但我不認為他會是我的兄弟，可是有的人我只接觸一會兒，就感覺到能夠與他一起喝酒聊天，一起快意恩仇……」
說到這裡，他凝視著阿德道：「阿德，我知道，你會是和我一起喝酒聊天，一起快意恩仇的兄弟。」
阿德聽著這話，眼神不停的閃爍，過了一陣才一咬牙道：「狼哥，我知道你很厲害，也很了不起，你那些兄弟都死心塌地的跟著你，這些天我看得很多，你的身手我服，你的為人我也服。可是，我跟著松哥進三聯幫的時候是發過誓的，永遠不會背叛，你讓我喝酒可以，但要是想勸我加入萬洪幫，那麼就免談。」
他一邊說著，一邊說拿著手裡的酒杯，在張浩天的酒杯上碰了一碰，然後一飲而盡。
這個阿德，忠厚中又不失精明，身手在常人中也算是不錯，而且有一種讓手下心服，願意為他冒險棄槍的人格魅力，張浩天對他是相當的欣賞，否則不會費心的想收服他。
聽著他這麼說，張浩天先將酒飲乾，又重新斟滿，沒有馬上再喝，而是道：「阿德，你覺得三聯幫和萬洪幫有區別嗎？」
阿德道：「大家都是在刀口上混飯吃的，有什麼區別？」
張浩天聞言，微笑著搖頭道：「不，你只說對了一半。」
阿德瞧著他道：「一半？那另一半是什麼？」
張浩天緩緩的道：「正邪，善惡。」
阿德愣了一愣，跟著就哈哈大笑起來道：「什麼正邪善惡，我們這些混黑道的，那裡需要想那麼多。」
張浩天知道這個阿德沒有讀多少書，一直跟著田松混，對於是非的觀念是很含糊的，當下便道：「阿德，你知道什麼是盜亦有道嗎？」
阿德立刻搖了搖頭道：「不知道。」
張浩天笑著點頭道：「那好，我給你講一個故事，你或許就明白了。」
想不到張浩天居然會給自己講故事，阿德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仔細的想聽他說什麼。
張浩天很快道：「古時候，在魯國有一位美男子，就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他有一個弟弟是有名的強盜頭子，聖人孔子便找上門去數說柳下惠為什麼不感化這個弟弟。結果柳下惠對孔子說：『你老先生別提了，我對他沒辦法，你也對他沒辦法。』孔子當然不信，就找到了柳下惠這位強盜弟弟那裡，不料這個強盜弟弟，先是擺起威風對孔子罵了一頓，接下來又說了一大堆道理，最後對孔子說，趁我現在心情還好，不想殺你，你走吧鸎最後孔子一聲不響走了，因為這強盜頭子講的道理都很對，他無法反駁。」
聽到這裡，阿德頓時來了興趣，道：「孔子我聽說過，雙井村有一家小學還有他的石像，說他是老師的祖宗，那個強盜弟弟到底講了些什麼，把他都罵走了。」
張浩天又道：「強盜弟弟也給孔子講了一個故事，說是從前有一個小強盜問強盜頭子盜跖說『當強盜也有道嗎？』盜跖回答他『當強盜當然有道。天下事情，那裡有沒有道的？當強盜要有當強盜的學問，而且學問也很大。首先要估計某一處有多少財產，要估計得很正確，這就是最高明的強盜—叫做聖也。搶劫、偷竊的時候，別人在後面，自己先進去，這需要大勇氣——叫做勇也。等到搶劫偷盜成功以後，別人先撤退，而自己最後走，有危險自己擔當，這是做強盜頭子要具備的本事——叫做義也。判斷某處可不可以去搶，什麼時候去搶比較有把握，這是大智慧——叫做智也。搶得以後，大塊分金，大塊吃肉，平均分配，自己不多佔——叫做仁也。所以做強盜，也要具備有仁義禮智信的標準，哪有那麼簡單的。而你們這些聖人，能夠真正做到這幾點兒的又有幾個人。」
阿德一直在聆聽著，此刻頓時擊起掌來喝彩道：「說得好，說得好，做一個好強盜的確沒那麼簡單，而現在好些當官的又貪財又貪色，比強盜還不如。」
張浩天點頭道：「對了，你是知道好強盜與壞強盜區別的，三聯幫做事狠毒，要求幫中成員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經常傷害到無辜，而萬洪幫則以仁義傳幫，先不說他們動不動就滅人滿門，單是在地盤上販賣的毒品，就不知害了多少家庭，阿德，你對雙井村非常熟，不會不知道吧。」
阿德當然知道，雙井村過去雖然有人吸毒，但人數很少，可是自從三聯幫佔據了這塊地盤之後，不僅販賣，還有專門的人員引誘村民吸食，增長可說在十倍以上，而雙井村的人比金子村窮，一但染上了毒癮，通常只有一條路，那就是男的偷盜，女的賣『淫』，為了滿足毒癮，父母兒女都是不會管的，家庭慘劇不知道發生了多少。
見到阿德沉默不語，張浩天又道：「阿德，你應該明白，賭場與魚蛋檔雖然不是什麼好買賣，但是，卻是大家可以控制的，可毒品不一樣，它會讓人不由自主的越陷越深，最終快速的消耗掉自己的生命，毀了自己，也毀了整個家庭。明知道這買賣非常的賺錢，可是萬洪幫數十年來卻從來沒有碰過，甚至有規定，幫中成員別說是販賣，就是吸食也會受到嚴懲，然後驅逐出幫。這就是仁善，就是盜亦有道。還有，你一直不肯違背自己的誓言背叛三聯幫，那是遵守了一個信字，怎麼能說黑道沒有正邪，善惡之分呢。」
阿德低著頭，過了好一陣，猛地拿起桌上的酒喝了下去，瞪著張浩天道：「狼哥，你不僅身手好，學問也大，你說的都對，我服你，可是……可是我是三聯幫的人，如果再投你們萬洪幫，別人會看不起我阿德的。」
張浩天微笑著搖了搖頭道：「阿德，你還記得我給你講的那個常山趙子龍的故事嗎，趙雲跟過公孫瓚，後來才跟的劉備，但人人都誇他是英雄好漢，沒有人看不起他，不過，你千萬別學呂布。」
阿德道：「呂布？三英戰呂布的那個呂布，這個人很厲害啊，為什麼不能學他？」
張浩天道：「這呂布字奉先，擅長騎射，膂力過人，在三國時是第一條好漢，最開始的時候拜荊州刺史丁原為義父。董卓入京後，呂布見他勢大，就刺死丁原，率軍隊相投，給董卓做了乾兒子，可是後來，由於中了司徒王允的美人計，為了貂嬋又殺了董卓，拜在王允的門下，所以大家恥笑他叫做『三姓家奴』，再以後呂布還投過袁紹與劉備，不過很快都棄之而去……」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頓又道：「最後呂布與曹操交戰被擒，呂布見到曹操，就趕緊道：『：「綁得太緊，輕一點兒。』曹操卻說：『綁虎不得不重一些。』呂布只得又道：『「曹公你害怕的不過是呂布，我今天服了，願意投降給你效力，從此天下不足憂。』曹操有些猶豫，但劉備在旁邊進言說：『曹公難道不知道呂布是如何對付丁原與之董卓的嗎？』曹操當時就恍然大悟，讓手下把呂布斬首了，這呂布勇是勇猛，只可惜是個反覆的小人，而趙雲雖然投過別人，但英雄事跡現在都讓人傳頌。阿德，你好好想想其中的道理。」
阿德良久不語，過了一陣，卻站了起來，給張浩天的杯中倒滿了酒，然後自己也舉起了杯道：「狼哥，我長到現在，從來沒有人像你這樣給我講過道理，但這道理我愛聽，我敬你一杯，從現在開始，我阿德真心服你，只做趙雲，不做呂布。你就是劉備，讓我沖那裡，我就沖那裡。」
雖然這阿德沒有多少文化，但絕對不是一個魯莽的人，聽著他說這話，張浩天心中大喜，便也站起身來，笑著舉杯道：「我那裡能夠跟劉備這樣的人物相比，阿德，你的頭腦是不差的，今後多讀讀書，一定會有更大的出息。」
阿德使勁兒的點了點頭道：「會的，狼哥，我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夠像你一樣講這麼多可以讓人心服的話來，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張浩天拍了拍他的肩道：「當然來得及，阿德，你全名叫做什麼？今天多大了？」
阿德立刻道：「我叫孟建德，小的時候大家都叫我德娃子，現在又叫我阿德，全名都快忘記了。再過兩個月，我就滿二十六歲啦。」
張浩天笑道：「哈哈，我還有六個月滿二十六歲，說起來我還應該叫你一聲哥呢。」
阿德趕緊搖頭道：「不，狼哥，我不管你有多大，但你比松哥強多了，我阿德服你，真心的想叫你一聲大哥。」
說到這裡，他又去倒了一杯酒，恭恭敬敬舉到了張浩天面前道：「狼哥，要是你喝下這杯酒，就算收下我了，阿德不管三聯幫還是萬洪幫，只認你這個大哥，跟著你學那個盜亦有道，在進三聯幫的時候，我發過一次誓，但那時候年紀還小，什麼都不懂，現在我再發一次誓，要是背叛了狼哥你，就天打雷劈，亂刀穿心，不得好死。」
張浩天沒有說話，而是接過了酒杯，舉臂仰頭，一飲而盡，然後伸手緊緊的搭在了他的肩上，凝視著他，大聲道：「好兄弟，今後我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阿德此時的臉上已經現出了激動之色，連連點頭，跟著卻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狼哥，其實從你一隻手打敗我，還不讓我下跪開始，我的心就有些開始服你了，不過想到過去進三聯幫發過的誓，心裡面還有些抗拒，要不是你今天給我講那些道理，我……我的腦子一定還轉不過彎來。」
張浩天笑著道：「你心裡記著自己的誓言，那是一種好的品行，所以我才會覺得你和你表哥是不同的，其實梁山泊裡的好漢，過去有一半是梁山的敵人，可是後來都聚在了『替天行道』的旗幟下，大家成了好兄弟，我們也一樣，這就叫做……」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阿德卻搶先道：「我知道，這叫做不打不相識，對不對？」
張浩天對這個文化不多，便頗有頭腦的青年很是欣賞，知道他真心歸服了自己，必然是學趙雲而不會去學呂布，當下大笑著拉他重新回到座位上道：「不錯，我們是不打不相識，但不打一下，誰知道對方的本領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