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劉老根是在無意間發現這個秘密的,他本想到韓先生家去借筆,好在各家編製的物什上做好記號。尾隨了韓先生到了鬼子的大門口,劉老根心裡大吃一驚,莫非韓先生和鬼子是一路的?不能啊,這韓先生可是最恨鬼子的了,平時都給大家講天下誰抗日誰就是好漢,還說了一些抗日的英雄人物呢。劉老根湊近了細聽,心裡一下子明白了,原來韓先生說的一句話被他聽到了,「我知道你們不是鬼子,我也知道你們為什麼來到這裡,你們放我進去,我有你們長官想要的東西。」
那個鬼子門衛很明顯一愣,上下打量了韓先生一眼,笑了:「行,就衝你能明白我們的身份,我給你報告一下。你。」
劉老根聽到看到了,心裡很是興奮,原來這伙子人真的不是鬼子!是大鬼子的人!怪不得他們故意掉了錢給自己拾呢。韓先生真是厲害,竟然能看透這個迷,還……,他有什麼好送人的?他孤家寡人的,錢都救濟村裡的窮爺們了,自己一天到晚地吃瓜咽菜的,莫非韓先生也是他說的『共產』黨?
要是『共產』黨都像韓先生那樣,這日子不就好了嗎?!
回到家,劉老根還嘟嘟囔囔的,劉大媽問了他三遍,他愣沒聽見。急得劉大媽一把拉住他的耳朵,「問你呢,借得筆呢?」
「別亂。」劉老根明白過來,把大門悄悄地關上,拉住劉大媽進了裡屋,有關上外屋的門,吹滅了燈,才坐到炕上神經兮兮地說了自己的見聞。末了,劉老根望著劉大媽的方向,「你說我們家魁子是不是也參加八路大鬼子去了?真想他啊,那年要不是韓先生,說不定魁子早叫劉大麻子給禍害死了。但願魁子能好好活著,活出個人樣來。」
提起兒子,劉大媽也是淚眼婆娑,「唉,這個世道,哪有咱們窮人的活頭?小鬼子壞,劉大麻子這種人比小鬼子還壞!真的有『共產』黨跟咱窮人說理?」
「聽韓先生的意思是,說只有『共產』黨他最服氣了,那年他去南方,見識過『共產』黨的軍隊,真的官兵平等,當官的一點架子也沒有,而且他還偷偷地看過紅軍的主席呢,很溫和的一個人呢。」劉老根好像自己見到一樣,興奮地講著。
「那『共產』黨什麼時候來咱們這裡?」劉大媽望著窗外的暗夜裡的星空,無奈地說。
「這伙子人八成就是『共產』黨的人!你看那個用咱們的鍋給錢?聽說章老二家的鍋也被弄走了,也是丟了一個現大洋呢。這不是故意的嗎?還有保生家的娃子,不是也給藥了,聽說好得很快呢。」劉老根把聽到的奇怪事都一一列舉出來,驚訝地他自己都不得了,這樣的隊伍還真是頭一次見到。
「不行,我得給保生家說說去,別回頭保生老說鬼子好,……」劉老根一邊說一邊找鞋子,就要下炕。「明天再說罷,都什麼時候了!」劉大媽攔他。
「我睡不著,出去嘮叨嘮叨,心裡痛快。」劉老根下了炕,趿拉著鞋就往門口走,「唉,你在家等著好消息罷,說不定還能打聽到魁子的消息呢。」
劉老根出了門,逕直往韓先生家走去,他要請韓先生幫著給到軍隊上打聽一下兒子的消息,兒子走的時候,韓先生再三囑咐說要找八路才好打鬼子,回來就能治了劉大麻子這種人。
敲敲門,劉老根瑟縮到一邊,天有些冷,他又沒穿什麼厚衣服,本來在屋裡說話時心裡熱,身上也熱,這會子覺出冷了。韓先生沒回,屋裡黑洞洞的。劉老根歎了口氣,向保生家走去,沒走幾步,又折回來蹲坐在韓先生的門口,團縮著身子,像個看門的石物。
韓先生一直沒回家,雞開始打鳴了,劉老根實在凍得受不了了,抱著雙肩抖抖地只跳,站起身來,要往回走,忽然背後傳來一陣拉動槍栓的聲音,接著一個他聽不懂的聲音傳來,肩上被壓上了刺刀,寒氣逼人的刺刀上傳來向前走的暗示。劉老根大體上明白那是日本話,在集上聽鬼子說過,心裡咯登一下,「這人會說日本話?別再真的是鬼子罷?韓先生不是讓鬼子給關起來了罷?」
劉老根被推壓著來到鬼子隊部駐地,看門的還是那兩個人,槍上好像沒刺刀,槍也不是鬼子的三八大蓋。又是一聲鬼子話,大概是說「進去」之類的罷,劉老根一步進了院子,腳下一軟,癱坐在地上。院子裡的鬼子正磨刀呢,那麼多的鬼子,一起磨刀,都是那種叫匕首的罷,還有磨刺刀的,也有磨鬼頭刀的。
劉老根癱坐在地上,竟然沒有人來踢他,後面的鬼子倒是一把把他拉起來,推著他進了一邊的屋子,關上門,上了鎖。
劉老根忽然心裡一動,豁出去了,「我知道你們是八路軍,我就是想打聽一下我兒子的消息,他也是八路。」劉老根沒有被打,膽子壯了些,雙手抓住門框大聲地說。
正好一個穿著鬼子軍官服的人出來,聽見他的話,大笑道:「看來我們不用裝了,連這老百姓都能識別出來,我看回去得和隊長說說,這不是太容易曝露了嗎?放他出來,」李保國一邊說,一邊坐在院子的矮凳上,等劉老根過來,「坐下說,去,給大叔弄點吃的,看凍的他,小伍,把那個大衣拿來,別感冒了。你說你兒子也是八路?」
李保國看劉老根一臉的滄桑,是個很典型的北方農民形象,電影裡看過,沒想到真的有這樣的人啊。心裡很高興,「你兒子叫什麼名?等有空我給你查查。」
劉老根一邊裹緊了大衣,一邊說,「叫劉魁花,怕養不活,叫了女人名字。」接過戰士端過來的麵湯,深深地吸了口氣,笑道,「你們真是八路軍?韓先生說的一點沒錯,八路軍果然是好人,當官的一點架子也沒有。這下我信了,我兒子當八路,我放心。」